天光已經大亮,冷瀾之卻依舊沒有睡意。

聽聞父皇命人將沈逸之叫進了宮裡,不知道要如何處罰。

她對處罰不感興趣,不管是父皇想要將沈逸之殺死也好,還是準備將整個平南侯府都一鍋端也罷,她都不會有半點動容,更不會去充當聖母為侯府的人開脫。

她巴不得他們都去死。

當然,她也不會去添油加醋讓父皇從重處罰,畢竟她還要保持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她現在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每日待在自己的宮殿裡就好。

冷瀾之坐在花圃前,無心看書也無心彈琴,就連早膳都沒有用。

流紗走了過來,冷瀾之問道:“情況如何?”

流紗也是冷瀾之的貼身宮女,和曉柔一樣,都是從小陪著她長大的。

當初冷瀾之出嫁,因為她人就在京中,隨時都可能回宮殿,就讓流紗留在了宮裡打理她的住處,免得有不長眼的下人,動了什麼不該動的歪心思。

可是發生了昨晚的事情之後,冷瀾之對曉柔起了疑心。

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自然不可能再讓曉柔貼身伺候。

她今後也不可能再回到平南侯府,也不可能把兩個人的職位對調過來,就讓曉柔去管理別的事情,流紗則是留在了身邊貼身伺候。

流紗一臉心疼地看著自家公主,眸中是掩飾不住的憤怒。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看起來風光霽月的駙馬居然是個人渣,真是枉顧公主的一片痴心!

其實他們這些局外人看得清楚,駙馬從前對公主並不上心,是公主一心撲上去的。

所以其實講道理來說的話,他們不應該去責怪駙馬。

可人的心都是偏的,一個是毫無關係的外人,一個是自小一起長大,是主僕又是姐妹的公主,流紗實在沒有辦法去替駙馬開脫。

想到從前頭得來的訊息,流紗的眼睛裡滿是喜色:“陛下很生氣,已經將駙馬打入大牢了。前頭剛傳下聖旨,讓平南侯閉門思過,沒有傳召不得出府,還罰了侯府一年的俸祿。”

這樣的處理結果並不算嚴重,畢竟沈逸之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就算是直接砍了他或者是誅了平南侯府滿門旁人也不能說什麼。

只是老侯爺畢竟是跟著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又是死於一身傷痛,皇帝難免會心軟。

冷瀾之一早就想到了這些,所以並不覺得失望。

只要揭開了那一家子人渣的真面目,讓他們遺臭萬年,讓他們無法再踩著自己上位,這便足夠了。

當然,沈逸之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的,畢竟前世可是他親自下令殺死了自己。

此仇不報,她便永遠都無法真正的開心起來。

前朝對於如何處決駙馬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有人覺得駙馬犯了欺君之罪,滅其滿門都是應該的。

但是也有大臣覺得這樣做太過蠻不講理,畢竟駙馬只是犯了全天下的男人都會犯的錯,而且過去也有駙馬養小妾的先例。

最重要的是,公主曾經發下了話,說只要駙馬願意,公主就會給他納妾。

如今駙馬不過是做了公主所承諾的事情而已,這也值得砍頭?

皇帝聽得心煩。

一日後,民間突然流言四起。

說是流言,其實也不盡然。

因為此事在六年前就鬧的人盡皆知,如今不過是老生常談罷了——那便是,駙馬當年迎娶公主根本就不是真心求娶,而是被皇帝下了旨逼著去的。

也就是說,駙馬對公主根本就沒有感情,他是屬於被逼上了梁山,不得不娶公主。

說難聽點,說是逼良為娼也不為過。

還有傳言說駙馬與外室原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對,當年兩人都已經私定終身了,甚至就連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都知道此事,並且同意了二人在一起,只等給兩人籌備好婚事就讓兩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不料皇帝的賜婚旨意會下來。

兩個有情人硬生生被分開,孩子從名正言順的平南侯府的小少爺變成了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多麼可憐、可悲、可嘆的愛情故事!

百姓們對這種對抗強權的故事是沒有抵抗力的,拋開真假不談,他們對於故事中的主角是真的心疼到了極點。

而作為惡霸一方的皇帝和公主,雖然因為他們是當權者,且都在世的原因而不敢多說什麼,可心中無疑是厭惡的。

於是不少百姓都自發地支援起了駙馬和那可憐的外室。

不能罵公主和皇帝,那他們心疼心疼無權無勢的可憐人總沒錯吧?

僅僅一天的時間,京中的形勢就逆轉了。

流言蜚語險些要把冷瀾之的脊樑骨給戳斷。

彼時冷瀾之還不知道這些,她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流紗看著自己的眼神總是畏畏縮縮的,似是有什麼話想說,可是每當她看過去,流紗都會飛快地別開視線,根本不敢與她對視。

在又一次與流紗錯開視線之後,冷瀾之皺眉道:“發生什麼事了?”

流紗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卻是不敢將實話說出來。

冷瀾之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是不是駙馬那邊出了什麼事?”

流紗拗不過自家主子,只能將民間的流言說了一遍。

還有一句話她沒敢說。

其實不僅僅是民間,就連宮中都受到了流言的影響,只不過因為宮裡是皇上的地盤,而皇上又向來寵愛公主,所以才沒有人敢多說什麼。

但凡公主不是榮寵無雙的伽羅公主,而是那些邊緣的不受寵的公主們,這會兒肯定也早就被流言蜚語淹沒了。

冷瀾之聽完卻沒有想象中的憤怒。

她早就該想到的,沈逸之佈置了這麼久,為的就是能夠保全他的名聲。

雖然今日的事情事發突然,他百口莫辯,看似是一盤死棋,但也並非完全沒有生路。

果然,這個人心思深沉的可怕,難怪他回京這麼久,一直能按捺住性子不去找俞婉兒。

若非冷瀾之想到了反其道而行之的辦法,反過來去刺激俞婉兒,甚至是利用沈逸之的算計反將了他一軍,這外室的事情恐怕還有的隱瞞。

說不定,自己還要在平南侯府之中耗費許多年的光陰。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就在冷瀾之以為接下來還有的鬧騰的時候,京中的流言蜚語卻消失了。

速度快的讓冷瀾之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以為是父皇動手了,便沒有多想。

只是,雖然沒有了胡亂傳話的人,可既定的形象已經形成,這和冷瀾之的初衷不符。

她的本意是要做一個完美的受害者,可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違背了她的本意,她這些日子在平南侯府的隱忍,彷彿都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