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公主府的家丁就帶出來一個老者。

冷瀾之勾著唇,淡淡問道:“駙馬可還記得此人?”

老者脊背略有些彎曲,滿頭華髮,右腿是瘸的,此時拄著柺杖。

看到那老者,沈逸之的神色有些茫然。

不等沈逸之想起來那人的身份,那人就噗通一聲跪下:“見過駙馬,我叫程三兒,曾經在平南侯府的莊子裡當過長工!”

他抬頭看著沈逸之,眼睛裡滿是恨意:“駙馬或許不記得我,但貴府上那名叫做阿北的侍從以及貴府莊子上的管事,肯定還記得我。”

沈逸之面色一變。

莊子!

看到他變了臉色,冷瀾之滿意地笑了:“你接著說。”

於是程三兒娓娓道來。

大約七年前,他們這些長工正在莊子裡勞作,管事突然領著一個小哥兒進來挑人,說是有好好差事要分給他們。

當時,莊子裡有四個簽了二十年的長契的長工被選中,去做那所謂的“好差事”——在距離莊子不遠處的一處峽谷的崖璧上做手腳。

程三兒就是其中之一。

這些長工佈置了一塊巨石——只要地面震動的幅度過大,或者是觸碰某一處機關,那巨石就很容易滾落。

又將現場的人為痕跡都清理掉。

長工們並不知道這些佈置的意義是什麼,那名叫做阿北的侍從也沒有告訴他們。

不過這些長工也不在乎,他們才不管東家有什麼深謀遠慮,他們只在乎這個“好差事”能得到多少酬勞。

事成之後,他們在阿北的安排下來到一片密林,準備吃點乾糧補充體力,稍作休息再回莊子。

阿北十分體貼地為他們準備了美味的肉包子和燒雞。

程三兒家裡有七個孩子,他捨不得吃那些熱乎乎香噴噴的包子,更捨不得吃油光水滑又焦香味撲鼻的烤雞,便想著帶回去給孩子們打打牙祭,所以將阿北給的東西包了起來,只吃了他自己帶的粗糧餅。

吃飯途中,他突然肚子痛,就去解決了生理問題。

等他回到吃飯的地方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三個同伴都躺在地上,而那個叫做阿北的少年,正在抹一個同伴的脖子!

程三兒當即嚇得肝膽俱裂,想也不想就轉身逃跑。

阿北聽到動靜,緊追不捨。

最後,程三兒掉落了山崖,卻僥倖沒死,只斷了一條腿。

醒來後他沒敢回家,在外面流浪了好幾年,直到覺得當年的大人物應該已經忘記自己了,他才敢拖著殘破的身子回去。

卻被家裡人告知,平南侯府的人來找過他好幾趟,而他們對於他失蹤的解釋是——莊子裡進了賊人,他被賊人擄走,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還告訴他的家裡人和村子裡的人,一旦發現了他的蹤跡,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平南侯府,如此,侯府才能夠及時給與嘉獎。

幸好程三兒防備心重,是摸著黑回家的,否則被村子裡的人看到,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他徹底失去了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的機會,從那天開始就只敢躲在村子附近的山裡,根本不敢讓村子裡的人發現他。

後來他的兒子們偷偷去打聽過另外三個長工的情況,得知那三人都以“護衛主家,英勇就義”的美名被風光大葬,家裡還得到了一大筆錢的補償。

程三兒說完,涕淚橫流,看著沈逸之的眼神充滿了仇恨:“我親耳聽到那個名叫阿北的侍從說,‘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會成為少爺路上的絆腳石’!

阿北口中的少爺,只有當時的平南侯府世子,如今的駙馬你一個人!”

眾人譁然!

誰也沒想到,風光霽月、才華橫溢又憂國憂民的駙馬,竟然是這樣一個道貌岸然的劊子手。

只是,也有人表示不解:“可是,這件事和公主有什麼關係?駙馬是人渣,和公主破壞了別人的感情並不衝突啊。”

這聲音在喧鬧的人群裡也非常突兀,冷瀾之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視線,清脆悅耳的聲音如同琴聲叮嚀,人群不自覺便安靜了下來,聽著她說話。

“七年前,本宮外出踏青,經過一處峽谷的時候,看到路邊躺著一隻受了傷的兔子,本宮一時心軟,便叫停了車輦,親自下車檢視那兔子的情形。

就在這時,崖璧上的巨石滾落。”

她頓了一下。

而人群隨著她的聲音而安靜了下來,心也跟著高高提起。

眾人似乎看到了那個場景——雍容華美的善良少女,想要救助路邊受了傷的兔子。

不料,天降巨石,給少女的生命蒙上了巨大的陰霾。

眾人迫切地想聽後面的結果。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少女沒有事,如今正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冷瀾之也沒賣關子:“關鍵時刻,當時還只是平南侯府世子的駙馬從一旁的小路里躥了出來,將我從巨石之下救了出來。”

圍觀的人群又是一陣譁然。

原來駙馬在這裡等著呢!

這精心設計的英雄救美,誰能扛得住?

至少,當時的冷瀾之就沒有扛住。

她緩緩道:“本宮本就對駙馬有好感,有了救命之恩的加持,這好感更是深重到難以言喻。”

沈逸之眸光暗沉:“首先,我從未算計過公主什麼!”

“其次,這件事與我屢次拒絕公主、但公主一意孤行地想要嫁給我、並求聖上下至賜婚無關!”

冷瀾之眼神譏諷:“真的無關嗎?”

沈逸之還欲狡辯,冷瀾之拍了拍手:“來人,讓駙馬死心。”

話落,公主府的大門再次開啟,又有兩個家丁領著一個人出來了。

看到那人,圍觀的人群一臉茫然,忍不住三三兩兩地將腦袋湊到一起討論了起來。

沈逸之則是徹底變了臉色。

顯然,他雖然對程三兒沒有印象,可是對這後面出來的人卻有印象。

冷瀾之笑的淺淺淡淡。

有印象好啊。

總不能凡事他都摘得乾乾淨淨,只把汙名留給別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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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我有罪,今日沒能審判完,明天一定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