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瀾之險些被那婦人撞到,幸好顧湛拉了她一把,她才及時躲了開去。

男子的力氣很大,她半個身子都埋進了那人的胸口。

只是此時此刻,誰都沒有心思想不合時宜的東西。

冷瀾之迅速退出那人的胸口,彎腰扶起了那婦人:“你沒事吧?”

婦人被推出人群倒在地上都沒有哭,可,聽到這關切的話語卻是忍不住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她拂開冷瀾之的手,衝回了賣糧的攤位前跪下:“求求你們,便宜一點吧!一百文一斤大米,五十文一斤糙米,實在是吃不起呀!”

冷瀾之面色一沉。

一百文一斤大米?

五十文一斤糙米?

雖說她沒有買賣過糧食,卻也知道糧價。

畢竟不久前在盛京的時候,她就已經帶頭操持過一次控制量價的事宜,知道正常情況下,精米是五文錢一斤,糙米是兩文一斤。

即便是在收成不好的念頭,精米也不過是十來文一斤。

如今不過是一場大雪而已,這些奸商竟讓將糧食漲了幾十倍!

她又看向了賣衣服的攤位,只見所謂的衣服其實並不是冬衣,而是一些夏裝,十分單薄,就算是穿個五六件也不一定能抵禦嚴寒。

可是沒有辦法,在城中沒有冬衣儲備的前提下,這些夏裝就是最好的衣服了,好歹多穿幾件,能確保自己不會被凍死。

而一件樣式十分普通,做工也不算好的麻布夏衣,竟是被賣出了二百文的高價!

儘管冷瀾之對衣服的價格沒什麼概念,卻也知道一件各方面水準都不行的夏裝,比正常的貴上百倍是明顯不正常的。

“這些人就在城門口擺攤,吳尚書沒看到?”

顧湛沉默了一瞬,才說道:“大概……這些人都是地頭蛇,而且懂得避其鋒芒的道理,在吳尚書進城的時候,這些人將糧價壓了下去,吳尚書一時間沒發現貓膩。”

這是最靠譜的猜測。

冷瀾之憤怒不已。

這些地頭蛇!

遲早將他們的蛇頭給砍了!

顧湛問道:“公主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冷瀾之眯了眯眼:“去找李長林。”

李長林,便是在上一任天海城郡守貪汙腐敗、施行暴政的時候,借用寫請安褶子的方法向她求救的那位縣令。

上一任郡守被砍頭之後,冷瀾之便向父皇上書,吧這個李長林提了上來。

從上一次的事件上看,這個李長林算得上是為民做主的好官。

而且,她早已經讓公主所給林長林下了防範的命令,按理說他不應該借不到命令才對。

為何還將賑災的事情處理的亂七八糟?

“好。”

臨走前,冷瀾之看著兩個攤位前排起的長長的隊伍,凝眉道:“告訴這些人,很快就會有平價的糧食和冬衣送來,讓他們不要花冤枉錢。”

顧湛二話不說,施展內裡,將冷瀾之的話重複了一遍。

聽到這話的百姓全都愣住了,反應過來後,眾人面色大喜。

能買平價的糧食和冬衣,誰願意花高價啊!?

不多時,兩個攤位前的人就都作鳥獸散了。

“誰他媽敢來壞我們海幫的生意?!”

負責看守攤子的打手們頓時怒了。

然而當他們想要尋找罪魁禍首的時候卻發現,場中哪裡有什麼可疑的人?

冷瀾之二人先找了間客棧暫且住下,冷瀾之雖然心急如焚,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去找李長林的最好時機。

吳尚書剛剛進城,李長林定然在招待他。

“小姐,您趕了一天的路,先休息吧?等那邊結束了,我會告訴你。”

顧湛讓小二準備好了熱水,面具下的眼睛裡滿是心疼。

公主是金枝玉葉,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苦,此番離京,卻是沒睡過一個好覺,白日裡也是忙碌奔波。

短短几日,她都瘦了一圈。

冷瀾之“嗯”了一聲。

顧湛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關好了房門。

房門被關閉的瞬間,他看到她彎下了腰輕柔自己的腳踝,眸中的心疼更甚。

須臾,心疼化作了冷冽。

那些個牛鬼蛇神,竟害得她奔波勞累……

待到他將他們揪出來,定然會將他們的皮扒下來!

冷瀾之插好門栓,才敢脫掉鞋襪。

她的鞋雖然是特製的,便是在北方的冬天也凍不著腳,可今日她在雪地裡走了很長時間,冰雪融化後打溼了她的鞋面。

溼掉的鞋,就不保暖了。

這一整日下來,她的腳都快要被凍得麻木了。

可是當著顧湛的面,她不好意思說,就只能忍著。

此時,她兩隻腳都被凍得又腫又癢,還有一股熱意好似是從骨頭縫裡冒出來的一樣,任由她如何撓都消散不了。

強忍著兩隻腳的不適,冷瀾之洗漱完畢,又自己將頭髮擦到半乾,便喊來店小二清理浴桶。

顧湛跟著進屋,視線無意間一瞥,發現床底下多出來了一雙鞋。

起先他沒有多想,畢竟冷瀾之是公主,出門在外,多準備幾雙鞋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他視力極好,很快就發現,那雙鞋的鞋面是溼的,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公主在雪地裡走了天,途中他們上過馬車,而馬車裡有炭火,炭火會烤化雪水,卻不會那麼快烘乾鞋面!

所以,公主後來穿著溼掉的鞋襪在冰天雪地裡走了一天?!

那她的腳……

冷瀾之還不知道那雙鞋已經被看到了,畢竟她是特意將鞋藏到床底下的。

雖說這家客棧的床單不算很長,露出了一點床下的縫隙,可誰沒事幹會往人家床底下看啊?

她不想讓顧湛覺得她很矯情。

畢竟不論是以身做局還是來天海城賑災,都是她自己的事情,顧湛是她請來幫忙的,他能來已經很給面子了,她不想給他添別的麻煩。

小二清理好了浴桶便退了出去,冷瀾之估算了一下時辰,對顧湛道:“顧典司也先去休息吧,子時那邊也該結束了,我們到時候再去找李長林。”

顧湛眸光動了動:“如今已經到了天海城,小姐還是不要喚我典司的好。”

冷瀾之一愣。

轉念一想,覺得也是。

那些人四處都找不到她,說不定會跑來天海城尋找,萬一他們在稱呼上漏了陷就不好了。

於是微微點頭:“好,阿湛。”

顧湛微微笑了笑。

雖然面具遮住了他大巴掌臉,可他的輪廓實在很優秀,的唇形狀似花瓣,笑起來唇紅齒白,好似春日裡盛放的桃花。

冷瀾之別開了視線。

顧湛離開後,冷瀾之又等了一會兒,確定顧湛暫時不會出來了,才開啟了房門,喚來小二道:“麻煩你去給我買一瓶凍傷膏。”

彼時,顧湛的手剛觸碰到房門,就聽到了外面輕輕柔柔的聲音。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凍傷膏,嘆氣。

公主同他,太客氣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