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跟著張崇光出去,溫蔓到底還是追出去了。

“崇光。”

溫蔓輕喚一聲,輕輕帶上門,顯然是不想讓霍紹霆聽見。

張崇光轉身,他面色雖蒼白但是整個人看著很柔和不似當初才離婚時那樣周身都帶著些許的陰鬱,或許是因為跟霍西達成協議,他又有了機會。

他整個人,因為這次的機會而煥發生機。

他知道溫蔓想說什麼,所以目光側過在霍西面上掠過,輕聲說:“媽您放心,我不會強迫霍西做她不願意的事情。”

溫蔓緩緩上前,她很輕地拍了下張崇光的手臂,卻說:“我聽老趙說你最近身體不太好,自己也注意些身體,別太累了。”

縱然這些話,是為了霍西說的,張崇光心中卻也猛然一揪。

他待霍紹霆夫妻,感情至深。

但年近40的男人,又怎麼可能隨便說出口,他喉結微微動了下最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媽,我先帶霍西回去了。”

溫蔓不捨得,也只能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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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崇光帶著霍西下樓,上車。

坐上車後,霍西一直默默的,她雖不如從前冰冷但他們總是分開很久很久了,她也不知道除了孩子還能跟他說些什麼。

驀地,她的手被握住。

手掌接觸,他的體溫並不十分溫熱,反而有些冰涼。

霍西本能想抽出手來,但是她的手才動了一下就被更用力地拽住了,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指腹在她虎口處輕輕摩搓了一下。

細微的,不動聲色的。

霍西手指微蜷,反覆幾下,她沒有再掙開由著他握著。

張崇光就這樣地握著她的手,沒有做其他的事情……黑色房車平穩地行駛,後座的張崇光在想,若是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也很好,他就一直跟霍西在一起。

霍西望著車窗外面。

她看見街邊有個女人,衣衫破爛,在跪乞食物。

身量纖細,卻有一雙斷腿。

她身上花色襯衣釦子掉了兩顆,露出雪白的肌膚,但是頭髮又是烏糟糟的,臉上也黑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女人不停朝著路人磕頭,換得一點錢或者是憐憫的麵包。

她讓霍西想到一個人。

“停車。”霍西輕聲開口。

司機放緩速度,很自然地說:“太太,這兒不給停車,停下得違章的。”

張崇光卻接話,語氣淡淡的:“按太太的意思做。”

司機不敢再說什麼,連忙把車停下來,靠在路邊上。

車才停下,霍西就開啟車門,她產後身子虛近乎是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張崇光跟在她後面,叫她她也聽不見。

半分鐘後,霍西放慢了步子。

她心臟劇烈地跳動,緩緩伸出細長的手掌,她想看看女人是不是那個人。

張崇光來到她身邊。

他雙手按住她的肩,他感覺到霍西的肩部在不停地顫抖,他微啞著嗓音:“這不是她,霍西,她不會再出現了。”

霍西轉頭望他,她眼裡比方才冷漠好幾分:“你怎麼知道?”

她執意要看,張崇光無奈,只得從皮夾裡掏出五張百元大鈔給那女人,用手比畫了幾下,反正也不管女人是不是懂,反正不能讓四周圍觀的人懂。

女人捧著錢,什麼都願意的。

霍西撩開她額前的發。

五官臉型還是不同的,眼神也不一樣,這不是宋韻。

霍西身子一軟,驀地就失了力氣……女人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她仰著頭看著面色蒼白的女人,她好漂亮,而且很貴氣。

為著500塊,女人不停地磕頭。

霍西靜靜地看著她,她的眼角驀地就流下淚水,突如其來的根本就控制不住,張崇光攬著她,給她擦掉眼淚,輕道:“風大!回車上吧。”

霍西卻問他:“張崇光你身上有多少錢?”

她語氣不似平時冷淡,叫他張崇光時倒像是從前,為這三個字張崇光死了也願意的,他連忙把皮夾裡所有的錢都掏出來,大概有四五千的樣子,若是平時給個陌生不相干的女人那足夠足夠的了,但是現在他想哄霍西開心,於是就對她說:“我先送你上車,前面有個取款機,我去取幾萬出來。”

霍西最後還是上車了。

她在車上等,司機跟著張崇光去跑腿,幾張卡不停取錢最後取出10多萬出來,一齊交給了女人。

女人從未見過這麼多錢,她不停磕頭。

這時跑過來一個小姑娘,10來歲的樣子,也學著女人的樣子磕頭。

很悽悽慘慘。

張崇光平時並不是同情心氾濫的人,霍西也不是,但是今天女人的樣子觸到了神經,張崇光想了想讓司機留下了:“你送她去醫院,看看腿還有沒有希望,全部醫療費從我這兒走。”

司機說他是好人。

女人跟孩子也朝著他磕頭。

張崇光回車上時,他心想,他算什麼好人?他給養父輸血還要談條件,他張崇光從來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他坐上駕駛座,側頭溫柔問:“還好嗎?”

霍西沒有出聲。

張崇光想了想,還是跟她說了:“她死了!所以她不會再出現在我們面前,霍西,所有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都把那段忘記好嗎?”

霍西手指微顫:宋韻死了?

她見過宋韻的慘狀,她幾乎能想象宋韻是怎麼死去的,必定是百倍慘烈地死在那幢破舊的房子裡,而且死時很不體面。

約莫想起那些陰暗,

張崇光英挺面容也平添了幾分陰鬱,修長的眉微微蹙著,他想抽菸但是有霍西在車上他只是從置物櫃裡取出一包薄荷糖,含了一顆。

半晌,他平息下來低聲說:“我們都不再提了,好嗎?”

霍西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她說:“去醫院接孩子吧!”

這一段小風波算是過去了,到了醫院接了孩子,就直接開回張崇光居住的別墅,要下車時霍西抱著孩子說:“把以前睿睿住過的嬰兒房打掃出來吧。”

張崇光下車,繞到她這邊來。

傭人提行李物件,張崇光抱了孩子,他小心地攏著包裹不讓風吹著小嬰兒,又單手給霍西披了披肩,他輕聲說:“我有準備新的嬰兒房,你上樓看看喜不喜歡。”

霍西有一點意外,但隨即就明白他的心意。

她說了一聲好。

張崇光頗有些受寵若驚,他抱著小霍星在前面走,家裡的傭人在後面扶著霍西一起上樓,小嬰兒房位於二樓西面。

秋高氣爽,倒也舒適。

因為是女孩子所以房間粉粉的,很可愛,張崇光把小傢伙放到小床上,正要給蓋上薄被,小傢伙就醒了,踢著兩條小腿小臉也通紅。

張崇光邊檢查邊說:“應該是尿了,我給她換個尿片。”

傭人扶著霍西在沙發上坐著。

她下樓拿其他的行李。

霍西看著張崇光麻利地換尿片,恍惚想起當年她生睿睿時,他亦是這樣照顧的。

她不敢再看下去,怕想起更多的事情。

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

外頭竟然是一小片楓樹林,秋天的季節,楓樹都紅了……霍西眼睛微微熱著,她的頭抵著玻璃,輕輕開口:“張崇光,其實何必執著呢,放手我們彼此過得都很好,孩子們也會沒有壓力地長大。”

那邊,張崇光給小霍星換好了尿片。

聽見霍西的話,他的手一頓,然後抬眼。

紅楓似火。

隔了一層玻璃,霍西靠窗而立,她臉上沒有化妝讓他想起她當年的樣子。

張崇光看了半晌。

嬰兒床上的小傢伙又哭了起來,應該是餓了,張崇光收起心思小心翼翼地把小傢伙抱了起來,他輕聲對霍西說:“孩子餓了,你先喂她,我下樓給你做飯。”

昔日夫妻縱然有再多的介意,但是小嬰兒鬧騰,也就平息了。

霍西慢慢走回來,她坐在沙發上面。

張崇光彎腰把小霍星放到她懷裡,手指還忍不住碰了碰小女兒,小霍星在媽媽的懷裡大概聞到那股味道,像小蒜頭一樣的鼻子到處拱……終於找著了地方隔著薄薄的衣料就那樣吃起來,但是哪裡吃得到,於是又急得滿臉通紅。

張崇光看得眼熱。

霍西輕聲說:“你先出去。”

他想留下來又怕她反感,於是點頭,在他轉身時霍西解開衣服開始喂小嬰兒,但是釦子太緊了她單手怎麼也解不開來,急得小霍星哇哇地又哭了起來。

張崇光走出去了,正要帶上門。

他又踱了回來,站在霍西面前,聲音略熱:“我幫你解開。”

霍西想說不用,但是張崇光輕聲提醒她:“霍西,我們說過,要當真正夫妻的。”

她心裡一顫。

是啊,張崇光怎麼會做賠本的買賣,60天的期限他算得好好的,因為42天就能過夫妻生活了,他說不逼迫她,但是協議上也說她要跟他努力重修舊好。

霍西很淡地笑了下,她鬆開手,手指輕蜷了下。

張崇光半蹲下來,他捉住那粒米粒大小的扣子,靈活地解開三顆將她衣裳敞開……她身量纖細面板又白,哪怕是產後也足夠誘人。

至少張崇光的呼吸都熾了。

他已經大半年沒有過了,眼前又是他喜歡的女人,哪裡有不想的道理。

可是他也沒有禽獸到那種程度,於是只是很輕地碰了碰,仰頭跟霍西說:“好像比從前更好看了。”

霍西也沒有矯情了。

他們當過很多年的夫妻,什麼樣子沒有見過,於是抱過小霍星自然而然地喂,張崇光見她不趕人也就留了下來,等到小霍星輪流吃完兩邊,他才抱著小傢伙收拾了下放到小嬰兒床上。

再側頭,看見霍西在整理衣服。

他嗓音嘶啞:“我來!”

霍西不自在地別過臉去:“我自己就可以!我餓了,你做點飯上來,我想吃清淡點兒。”

她願意跟他說話,他已經足夠開心。

張崇光扶她到床上休息,想了想說:“下午把嬰兒床搬到主臥室去,那邊總是舒服些,等到她獨立睡覺再睡這邊。”

霍西沒有反對,她輕輕閤眼:“飯好了叫我。”

她實在疲憊,很快就睡著了。

睡著的她沒有絲毫防備,張崇光在床邊站了很久,最後還是忍不住彎腰親了親她的嘴唇,柔柔軟軟的……那瞬間他幾乎落淚。

他抵著她的嘴唇輕喃:“說我卑鄙也好,說我忘恩負義也好,我都不在意。”

重要的是,霍西回到了他身邊。

張崇光花了一個多小時,做好了適合產婦吃的餐,親自送到樓上。

霍西還在睡。

她身邊的小嬰兒床上,小霍星卻醒了,睜著萌萌的大眼睛看著四周像是在好奇,張崇光把托盤放下,過去輕輕逗她。

小霍星竟然抓住爸爸的手指。

然後綻放一抹微笑。

兩條小腿,也歡快地一蹬一蹬的,似乎知道這是爸爸。

張崇光彎腰親了親她:“乖乖睡覺,我叫媽媽起來吃飯。”

但是說話的功夫,霍西已經醒了。

她看見張崇光跟小霍星的互動,也聽見他溫柔的話語,她想,如果從不曾有宋韻的存在……那該多好。

這時,張崇光轉身,對上她若有所思的眼。

“醒了?正好吃飯。”

他語氣仍是溫柔,也很自然,就像是全天下最體貼的丈夫一樣。霍西答應給他60天,她也沒有說那些掃興的讓人不愉快的話,她坐起來想掀開被子下床吃。

張崇光攔住了:“才生完孩子的,在床上吃吧,我去拿小臺子。”

他看著很心疼。

霍西卻覺得有幾分荒謬,她忍不住說:“我才生完孩子,你不也逼著我去你公司籤協議了。張崇光……正常相處就好,你不用特意討好我的,我也不習慣。”

張崇光一滯。

但他又是個成熟男人,很快就恢復過來,淡淡一笑。

他說:“霍西,我確實是討好你取悅你,想跟你重新開始。難道我接你回來要每天給你臉色看嗎?或者是用強,我想你也不喜歡那樣,你向來是喜歡溫柔的男人,你還記不記得?”

霍西聽不下去了。

他又在提那些事兒,她下巴輕抬:“我餓了。”

張崇光給她佈置好,給霍西盛了一碗湯。

她喝了一小口,他問:“怎麼樣?”

霍西實話實說:“很好喝!但是張崇光還是找兩個月嫂吧,或者是我家裡也有兩個現成的,你管理著兩家公司,總不能一直在家裡侍候著我坐月子吧!”

張崇光為她佈菜,語氣淡淡的。

“我在家裡辦公,一週去公司兩次就行了。霍西,我就是想照顧你,晚上我們也要睡一起,方便照顧。”

他輕淺地說給她聽。

霍西繼續小口喝湯,忽然頓了下很淡地笑了下:“張崇光,你究竟是想照顧我,還是想睡我。”

張崇光目光灼灼:“你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