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婆母收沈小娘子做義女,如此,你成了侯府的小姐,安兒自然也就成了侯府的小公子。”

冷瀾之笑的輕輕淺淺,說出的話也讓人挑不出毛病:“當年本宮同意收下這個養子,是基於安兒的生母不在了的前提下。如今他生母既然還活的好好的,本宮自然也不好強人所難。

而讓沈小娘子成為平南侯府的義女,駙馬的義妹,如此既能讓你們母子團聚,又可以讓婆母和駙馬時時照看安兒,免去了思念之苦,豈不兩全其美?”

誰都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這個建議,找不出半點拒絕的理由,甚至拔高了俞婉兒的身份,讓她直接成為了平南侯府的小姐。

可以說,公主的提議,完全是為了沈小娘子和沈臨安好。

不知道多少官家小姐和少爺們,朝俞婉兒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平南侯府雖然比不上一等公,但好歹也是二等侯爵,成為侯府義女,是何等的殊榮?

然而很快就有人發現,那位沈家小娘子的臉色不太。

這時,公主問道:“沈家娘子,你意下如何?”

俞婉兒艱難地開口:“不……不必了……”

冷瀾之沉下了臉,絕美的面容上半點笑意也無:“哦?你這人當真有意思。你為了見兒子,不惜冒著得罪本宮的風險混進了侯府,說明你真心疼愛安兒,說明你們母子情深,於是本宮便忍痛將孩子還給你,可是你不願意。

我們大家在與安兒相處的過程中和他有了感情,本宮便做主抬了你的身份,讓安兒成為正兒八經的侯府小公子,你也不願意。

你告訴本宮,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到底想幹什麼?

當然是讓安兒成為皇親國戚!

當不成公主的養子,怎麼與皇室扯上關係?

只是這話能說嗎?

不能!

而且,讓她做侯府的小姐?

那她和相公豈不是成了悖德兄妹?

日後便是相公擺脫了這個討厭的公主,也無法再娶她……

這話也不能說!

冷瀾之眸中染上了笑意。

她的目光一一從這一家幾口的臉上掃過,只見俞婉兒白著臉,一副憋屈不已的模樣;沈逸之臉色難看至極,眼睛裡光芒閃爍,心裡肯定亂成了一鍋粥。

沈臨安一臉茫然,偶爾看向她這個公主母親的時候,神色裡會流露出一絲傷心和委屈。

趙氏表情就更好猜了,老臉扭曲著,顯然是想發火,卻又礙於場合而不敢。

精彩。

太精彩了。

她突然發現,相比於直接殺了這些人,看他們敢於不敢言的憋屈模樣更有意思。

她的目光又定格在俞婉兒的臉上。

猶記得前世,俞婉兒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以勝利者的姿態笑道:“多謝公主這些年替我養兒子,照顧相公,將二等侯府變成了一等公府。你放心地去吧,我會好好享受這一切的。”

而眼下的俞婉兒,臉上卻只有狼狽和慌亂。

俞婉兒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盈盈一拜,道:“謝公主的好意,只是民女身份低微,萬萬不敢升起不該有的心思。”

又道:“謝謝公主和侯爺、夫人、駙馬這些日子以來對安兒的照顧,生辰宴結束後,民女便將安兒帶回去。”

冷瀾之一臉遺憾:“既然你不願意,本宮也不好強人所難。”頓了一下補充道:“若是日後後悔了,隨時來找本宮,本宮為你做主。”

俞婉兒用力咬了咬後槽牙,面上卻是掛著感激而謙卑的笑:“多謝公主。”

這一場生辰宴的發展,可謂是一波三折。

賓客離開後,不知道會如何議論此事。

但不管這些人如何議論,髒水都潑不到冷瀾之的身上,眾人只會覺得沈臨安的生母不識抬舉、不懂規矩以及……吃相難看。

在座的不是浸淫官場多年的油條成精,便是深諳後宅之道的宅鬥高手,就算一開始反應不過來,這會讓也想明白了。

那沈臨安的親孃會拒絕公主的兩個提議,恐怕是存了讓沈臨安繼續認公主當孃的心思。

畢竟只有在公主的名下,他才能當真正的皇親國戚。

而皇帝和皇后最寵愛的便是伽羅公主這個大女兒,若沈臨安真被正式記在公主名下,帝后定然愛屋及烏,榮華富貴和權勢皆是指日可待。

相比之下,只當個區區的侯府義女的兒子,就沒多少前途了。

這心思簡直是昭然若揭。

可你這麼想讓兒子當公主的養子,就不要在今天出現啊!

既捨不得放下親孃的威望,又捨不得潑天富貴,嘖嘖……吃相真難看。

賓客散盡後,冷瀾之也站起了身,一拂廣袖淡淡道:“本宮乏了,先回去休息。婆母、公爹、駙馬,你們再和安兒好好敘敘舊吧,畢竟過了今天,日後再想見面也不容易了。”

被點到名字的人,臉色都不太,卻又不敢過於明目張膽地甩臉色。

沈臨安怔怔地看著公主孃親離開,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公主母親真的變了!

過去兩年,不論他怎麼偷懶耍滑、調皮搗蛋,公主母親都會耐心得和他講道理,滿臉慈愛之色。

可是現在,公主母親卻是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他雖然年紀小,卻懂事的早。

他好似能明白,一旦離開了平南侯府,日後便再也見不到公主母親了。

眼看著公主長長的裙襬要消失在庭院的盡頭,沈臨安突然追了過去,大聲喊道:“母親!”

冷瀾之有些意外,疑惑地看他:“有事?”

她神色冷淡,沒有半點溫情。

沈臨安躊躇片刻,鼓足了勇氣說道:“日後我還能喊您母親嗎?”

冷瀾之更加意外了。

這算什麼?

前世她為他操心了大半生,到頭來他說他的母親只有俞婉兒一人。

如今她不要他了,他卻想要繼續喊她母親?

兩世以來與沈臨安相處的點點滴滴彷彿又浮現在了眼前。

冷瀾之認真地搖搖頭:“不可以,你的母親只有一個人,便是沈家娘子。至於我……你從未將我當成過母親,反而每次見到我都既害怕又討厭。”

沈臨安面色大變。

這話他的確說過。

就在螃蟹事件發生前,冷瀾之因為他又想偷懶不念書而罰他多寫了一篇字,他便跟自己的小廝吐槽,說他最討厭公主母親了,對她又怕又恨。

他想反駁,可不等他說出什麼,公主母親就乾脆地轉過了身,再也不看他一眼。

他看著那雍容華貴的身影漸行漸遠,紅著眼賭氣地跺了跺腳:“我最討厭你了!果然只有我娘才是真正的娘,才是真正的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