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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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瀾之擺弄著腰間的瓔珞:“昨日本宮的確是沒有回府,也不曾留宿宮中——”她掀開簾子,居高臨下地看著略微彎腰的男子:“事出突然,本宮不得已在外面留宿了一宿,這種事情也需要斤斤計較?”
她說的漫不經心,眼神清澈又高傲,好似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事實上,也的確微不足道。
若是以往,沈逸之根本不會在意她去了哪裡,如今卻不行。
“公主顧左右而言他!”他抬眸,直直看進冷瀾之的眸中:“公主不敢說出自己昨日的行蹤,是因為你昨日留宿在了外臣的家中!是也不是?”
冷瀾之愕然。
反應過來後,她怒火上湧,拿起小案上的茶杯砸了下去。
茶杯帶著滾燙的茶水在空中畫出一道透明的痕跡。
沈逸之不躲不閃,茶杯砸上了他的額角。
瞬間,鮮血直流。
眸中染上怒火:“沈逸之,不要把別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骯髒,一樣不顧禮義廉恥,一樣管不住自身!”
沈逸之不為所動。
昏沉的頭腦此時保持著奇特的清醒,此時的他只詭異地抓住了那一點思緒。
整個盛京,她深夜能去的地方只有三處。
皇宮。
可她在皇帝壽辰結束後就出來了。
公主府。
他昨夜在這裡守了一宿,她根本沒有回來。
最後一處,也是她昨夜根本不可能去的——平南侯府。
三處都沒有去,她昨夜的去處就呼之欲出了——她去了野男人的家中!
而那個野男人的名字,也呼之欲出了——
“公主又在顧左右而言他了。”沈逸之十分執著。
他抬眸看著冷瀾之,目光深邃銳利如劍,似是要在她的身上看出一個窟窿:“你我成婚六年,因為種種原因而不得親近。此番臣回京述職,公主卻緊閉院門,從不讓我靠近,這是為什麼?”
“公主當年不顧臣的反對,執意要下嫁,夙願得償之後,就後悔了嗎?是否這京中又出現了其他青年才俊,讓公主青睞有加,才有家不回;是否公主當初執意要搬出平南侯府,就是為了方便與之私會——”
啪!
又是一個茶杯砸出,這一次卻失了準頭,直接落在了地上,碎成無數碎片。
冷瀾之下了車。
下車的短短時間她便壓了怒火,冷漠地看著那張令她作嘔的臉。
這時,府中的管家跑了出來,湊到冷瀾之耳邊說了些什麼。
冷瀾之有些意外地睨了沈逸之一眼,眸中冷意更甚。
他為了那外室,昨夜竟然在公主府外站了一夜?
“你想與本宮清算?好,本宮正好也要與你清算清算。”
“你先告訴本宮,每日都藉著上工做藉口,早早離開公主府又恨不能等府中的人都休息了之後才回來的你,昨日不在平南侯府好好陪著婆母,在公主府外等了一宿是要幹什麼?”
沈逸之語塞,但轉瞬即逝,沉聲道:“臣不日前已經搬到了公主府來住,公主府便是臣的家……”
“這話說著,你不覺得噁心嗎?”冷瀾之打斷了他:“你來,只是因為本宮帶走了你的寶貝外室!將她關在了公主府!所以,一直將公主府當成牢籠的你才會一反常態地過來!便是府中之人不讓你進門,你也不肯離開!因為你擔心你的外室,擔心本宮苛待她!”
“沒有——”沈逸之自然不可能當著這麼多圍觀的百姓的面承認。
冷瀾之似笑非笑:“沒有?那好——”
她看向管家:“外室俞氏不敬當朝公主,言行無狀,縱容無知稚子頂撞當朝公主——按律,當亂棍打死。”
“不可!”沈逸之面色大變。
他本就脹痛的頭,這會兒更疼了。
他比誰都明白,公主從前沒有處置俞婉兒,並非是接受了這個外室,而是因為他一早就做出了防範,在事發之後他的人立馬展開了行動。
民間百姓同情他和俞婉兒的愛情,皇家顧忌民望,俞婉兒才能保住一條命。
但若是冷瀾之氣急之下不管不顧了的話,堂堂公主處置一個外室算什麼大事?
理智告訴他,最好是棄了俞婉兒,他再認個錯,便能粉飾太平,他依舊是當朝駙馬,能夠保住平南侯府的滿門榮耀。
可,他做不到!
嬌兒在鬼門關前走了一早才為他生下一個兒子,是侯府的大功臣,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去死?
想到這裡,他眼神一肅。
想要救嬌兒,眼下就只有一條路——
繼續利用民意!
雖然會讓公主顏面掃地,但……
公主失去的只是顏面,可他若不這麼做,嬌兒就會失去生命。
他眸光一定,突然撩起衣襬,謙卑地跪在了地上:“公主,我知道你還在記恨我和婉兒的事情,可此事,我當年也是逼不得已。當年我分明已經婉拒過您多次,是您說不介意我的一切,還讓皇上賜下了聖旨——”
類似的訊息,在俞婉兒的外室身份和沈臨安的私生子身份被揭露出來的時候便已經傳過一次了。
只是,上一次是流言。
這一次,卻是從當事人的口中說出來的。
沈逸之沒有聲淚俱下,卻字字泣血。
在他的口中,六年前的冷瀾之便是一個涉世未深、天真爛漫、為愛痴狂,不在意他的出身,同樣不在意他早已有心上人的傻白甜小公主。
她看中了一個人,便不顧那人的意願多番痴纏,甚至不惜逼迫聖上下旨賜婚,以此來強迫那人接納自己。
在周遭百姓的眼中,她已經成了那強搶民男的女惡霸。
而沈逸之和他的外室,是被她迫害的不得不從名正言順的愛人轉變成了見不得光的地下戀人的受害者。
何等的可歌可泣!
冷瀾之以為她會生氣,豈料並沒有。
她現在十分平靜。
居高臨下地看著神情悲苦、好似話本中的悲情男角一般的男子,她鼓起了掌。
啪啪。
啪啪啪。
“沈逸之,本宮其實是不想將你的臉皮撕下來放到地上去踩的。奈何,你將本宮的善意揮霍了個徹底,既然如此,便休怪本宮不給你留臉了。”
沈逸之本能地心驚了一下。
她這是何意?
難道她有什麼後手?
還是說,當年那些事她都知道了?
不可能!
他做的那麼隱秘,而且當年的知情者離京的離京,死的死,不可能還有知情者——
冷瀾之看著他如同調色盤一般變幻不定的臉色,紅唇微勾:“把人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