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苑。

趙氏苦口婆心地對自家兒子勸說道:“等會兒她來了,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氣,不要對她甩臉子,咱們好商好量地,務必讓她同意下來。”

沈逸之沉默了一瞬。

他們今日想請公主過來,是要讓她同意正式收下沈臨安的。

若是以前,這種事情他根本不屑於親自出面,畢竟那個女人太好拿捏,只要他娘好言相勸兩句,高貴的公主就會乖乖聽話,為了取悅他而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

但這段時間她變了,不但是他孃的話她不再聽從,便是他的話,她也不再放在心上。

是他忽略她太久,以至於她開始鬧了,企圖用這種手段來引起他的注意。

他想。

既然如此,他就順了她的意。

只要能讓安兒名正言順地進平南侯府,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他委屈一點也沒什麼的。

想著,他對自家兒子叮囑道:“安兒,日後見到公主母親,一定要恭敬有加,明白嗎?”

這幾日的節食減肥頗有成效,沈臨安瘦了一些,再加上每日練武,不少肥肉都轉化成了肌肉,他人也壯碩了許多。

他有些不高興:“可是,公主母親不喜歡我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親孃:“爹爹,我想孃親了。”

沈逸之抿唇。

這孩子從小就被迫離開親生母親的身邊,心裡定然很苦。

可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想到回京前嬌兒倚在自己的懷裡,眼神悽婉卻又故作懂事的模樣,他就心疼的無以複雜。

無論如何,他都要將安兒培養成材,如此,就算他無法擺脫公主的控制,嬌兒也能以安兒生母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人前,享受榮華富貴。

為了美好的將來,安兒必須要忍耐!

必須要認賊作母。

他嚴肅了神色:“安兒,這話日後不可再提了。記住,你現在只有一個孃親,便是公主!不論何人問起,你都要這麼樣說。若是有人問有關於你親孃的事,你必須要說她失蹤了,下落不明,懂嗎?”

沈臨安最怕父親板起臉的樣子,害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父親。”

趙氏這才把沈臨安抱在懷裡,安慰道:“祖母的乖孫,你放心,有祖母和你爹給你做後盾,公主不敢欺負你。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讓公主給你鋪一條康莊大道!等日後你自己有了出席,不再需要公主了,就能光明正大地跟你親孃團聚了。”

沈臨安眼睛一亮:“真的嗎?只要我有了出息,就能跟我娘團聚?”

沈逸之覺得他娘這樣的說法有些不妥,但看著兒子眼睛亮晶晶的模樣,心頭一軟,併為出聲反對。

沈臨安笑了。

冷瀾之來到新月苑,看到沈逸之的時候愣了一下。

她記得前世,沈逸之並未出現,全程都是趙氏在打感情牌誘惑她。

心頭有些不解,但她沒有說什麼,只是悠悠坐下,聽著趙氏說道:“公主,半個月後便是安兒的生辰。你也知道,安兒入府兩年,雖說一直都是以養子的身份在府中住著,但因為逸之逸之不在京中,我們便也沒有正經操辦過。

外面的人提起安兒,只當是寄養在我們侯府之中的可憐孩子。”

趙氏喝了口茶,繼續道:“只是安兒跟我們生活了兩年,我們都對這孩子產生了感情,我相信公主也是一樣的。我們都不想讓這孩子受委屈,所以想著在他生辰宴的時候,公開承認他的身份。”

冷瀾之輕呷一口茶水,淡淡問道:“什麼身份?”

趙氏噎了一下:“自然是,侯府嫡子的身份。”

不等冷瀾之說什麼,她又補充道:“你放心,雖然這孩子會成為平南侯府的嫡長子,將絕對不會妨礙你和逸之的親生骨肉的路,平南侯府永遠都是你和逸之所生的孩子的。”

冷瀾之垂眸,默默在心裡補一句:如果她和沈逸之能夠有自己的孩子的話。

見冷瀾之垂著眸不開口,趙氏心中著急,不停地給沈逸之使眼色,讓自家兒子快點開口。

公主那麼喜歡兒子,只要他肯開口,公主一定會同意。

沈逸之在心裡嘆了口氣,有些不情願地張開了口。

然而不等他說什麼,冷瀾之就微微一笑,說道:“好啊。”

沈逸之想要說的話於是就變成了:“什麼?”

冷瀾之重複一遍:“本宮說,本宮同意了,半個月後,沈臨安的生辰宴,本宮會正式收他做養子,給他上沈家的族譜。生辰宴後,本宮會去找杜太傅說情,讓他回皇家學苑讀書。”

沈逸之只覺得自己好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一樣,那種感覺非常不舒服。

他原本已經做好伏低做小去哄人的準備了,心中也打好了腹稿。

不料他所想好的所有語言都失去了作用。

她就那麼同意了。

甚至不等他開口。

這讓他感覺剛剛籌謀良久的自己像極了跳樑小醜。

冷瀾之沒看向身旁的男子,淡淡對趙氏道:“雖然本宮在杜太傅面前有幾分薄面,但更多的還是要看沈臨安自己。本宮能將他送回去,可她能不能在皇家書院站穩腳跟,就要看他自己了。

若是他再被趕出來,本宮絕對不會再出面。”

她輕輕撥弄著茶杯的蓋子,語氣淡漠,似是漫不經心:“另外,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要將這孩子養在本宮的名下,那他就是本宮的兒子,日後本宮如何管教,你們都不要再來插手。

本宮更不希望,再發生一次螃蟹事件,不知婆母和駙馬可能做到?”

趙氏現在只想哄著公主兒媳把乖孫給正式收下,如此一來,乖孫就真的躍入了上層圈子,成為了真正的皇親國戚,真真的人上之人。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自是不會觸冷瀾之的黴頭,比任何時候都要親切和善:“公主放心,絕對不會了!”

沈逸之默默看著那高貴的女子,然而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哪怕她口中說出了“駙馬”這個詞彙,也並未將注意力投注到他的身上。

他的心,忽然就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