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揚突然咳嗽了好幾聲。

他身上披著厚厚的大氅,清瘦的臉龐在臃腫的大氅的襯托下更顯得瘦削不已。

他臉上沒有半分血色,雙眼微微凹陷著,看上去憔悴極了。

李長林怒喝道:“好你個豐會長,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林先生為了運送這批物資長途奔波,路上甚至遭遇了歹人的伏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將這批物資送到天海城,想要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你身為商會的會長,先是帶頭哄抬物價,讓百姓吃不起飯、只能等著被餓死!如今林先生冒著生命危險將物資送到了,連身體都顧不得養,便出來操勞糧食之事,你卻故意敗壞他的人品,你是何居心?”

不得不說,李長林是會扎心的。

豐會長企圖利用民意來逼他,他就利用民意反攻回去。

要知道,林維揚上次還金於民的舉動,在天海城的民眾之中可是有著很高的威望,甚至比他這個當郡守的還要有分量。

再加上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著實是虛弱,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再加上大家對林維揚本來就有好感,這會兒都心疼的不行。

豐會長想要挑撥群眾的情緒的目的,算是泡湯了。

豐會長險些咬碎一口銀牙,面上卻是維持著得體的笑容:“李大人是不是在顧左右而言他?”

“我承認林大人為我天海城的百姓做過好是,也承認他這次為了運送貨物可能是損害了身體的健康,但這……與我的問題無關,不是嗎?”

他故意加大了聲音:“公主連千萬兩銀子都看不上,怎麼可能看得上這些糧食和衣服?”

“如果真的是公主讓兩位大人來的,那公主絕對不會收錢!”

“所以小人合理懷疑,這些糧食並不是公主要賣的,而是兩位大人要賣的!”

林維揚止住了咳嗽,冷眼看著豐會長:“公主只是心善,不是冤大頭。”

冷瀾之嘴角微抽。

雖然很有道理,但是這個形容怪怪的。

林維揚朝著冷瀾之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她沒有想要親自出面的意思,便繼續道:“公主命我還金於民,是因為那些錢本來就是那些百姓的,公主只是人品高潔,不願意佔那些百姓的便宜而已。

可這些糧食和衣服,都是公主掏了自己的腰包採購的!那些錢,都是公主的私產,憑什麼要白白送人?”

豐會長搖搖頭:“此言差矣。天海城是公主的封地,公主是我們頭頂的天,她心地善良,自然不可能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被凍死,餓死。”

“所以公主才讓我不遠萬里四處蒐集物資,並給你們送過來。”林維揚絲毫沒有被帶偏思緒。

豐會長險些沉不住氣:“我的意思是,公主心地善良,是不可能收取錢財的。”

林維揚清瘦的身形如同剛剛成長起來的白楊,雖身形瘦削,卻挺拔如山:“豐會長若是對我的話有所懷,儘管找人進京查證。公主平易近人,且心地善良,只要你們秉明瞭來意,公主絕對不會避而不見。”

他唇角噙著的笑意:“而且,公主府很好找,只要你們打聽伽羅公主的府邸,定然很快就能找到地方。”

豐會長:“……”

他的招式,全都被這傢伙思考兩撥千金地踢回來了!

他說公主心地善良,這傢伙就用“公主心地善良”作為反駁的點兒,反而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林維揚忽然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豐會長怎麼不說話?我和李大人都行得正坐得端,你若是還信不過我們的話,可以現在就派人進京,我們絕對不會有二話。”

不等豐會長說什麼,他便道:“你不敢去?難道你心裡有鬼?”

豐會長:“”!!!

冷瀾之噗嗤一笑。

這個李長林,氣人真有兩下子。

“我……”

豐會長還想說什麼,李長林便道:“我知道你很著急,但你先別急,你要不要進京找公主求證的事情咱們先按下不表,說說別的事兒吧。”

說話間,他朝著冷瀾之二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和顧湛交換了一個眼神。

察覺到二人的眉目交流,冷瀾之有些驚訝:“你們有什麼秘密嗎?”

顧湛唇畔微微勾起:“秘密談不上,只是還沒來得及稟告公主罷了。”

原來昨夜,他連夜帶人將榮豐商會的幾個骨幹查了個底朝天。

事實上,他最想查的就是這個豐會長,但是這傢伙藏得很深,他違法亂紀的證據一時半會兒找不到。

唯一的通敵賣國的罪名,也只有他和那個海國的傢伙的來往可以作證。

可,一旦兩人死不承認的話,也無法直接頂罪。

所以,顧湛便退而求其次,打算先從商會的其他人入手。

果然,換了目標之後,再查起來就簡單多了。

商會的好幾個骨幹都有不同程度的偷稅漏稅、仗勢欺人、傷人,貨物以次充好的行為。

其中有一個人,甚至直接賣假貨。

顧湛連夜帶人整理好了證據,全都交給了李長林。

相信,李長林能利用這些東西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冷瀾之:“你們一晚上就查出了這麼多東西嗎?”

她知道顧湛很厲害,但是這個效率屬實是很離譜。

顧湛靦腆一笑:“不是一晚上,下官從來到天海城開始就在做部署了,昨晚不過是收了個網而已。”

得知榮豐商城的地位和在城中的所作所為,他怎麼可能不查?

果然一查,就查出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看著冷瀾之鳳眼圓睜的可愛模樣,他莞爾:“其實這都要多虧了公主提醒,昨日公主說要將他們逐個擊破,所以下官才會於昨晚收網。”

冷瀾之有些懷疑地看著他:“是麼?”

她怎麼覺得這話敷衍的意思這麼濃呢?

這個疑問在腦海中只是閃了一下,她就確定了。

他就是在故意逗她呢!

她昨天才想好的逐個擊破,可是他進城就在作部署了。

沒想到這人嚴肅的外表下,竟然還有一顆喜歡做惡作劇的心。

冷瀾之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