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春闈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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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鄉試不同,那次寫出青詩,人便累得半死,睡了整整一下午才恢復。
而此次周柏寫出青紫之詩,雖然也很累,但吃個午飯稍加休息,肯定不會耽擱下午的第二場。
這就是名位之間的差距,一個桉首秀才,一個解元舉人,天壤之別。
加上積蓄也大有不同,取得解元名位後,他獲取的氣運機緣遠超以往。
官方建議的兩個時辰一結束,光幕大屏上便顯現出一行文字。
考場提供餐食,請各位考生拉動考棚內懸掛紅線三次,餐食將透過陣法馬上送到。
這是為了不打擾到還未寫完的考生,萬一因為這點干擾而錯失一首好詩,那就太不值當。
未時是吃飯和午休時間,考生要繼續寫也是允許的。
周柏朝著考棚內四下打量,果然在內側牆面上發現一根紅繩,他遵照提示,輕輕拉動三下。
不出片刻,考桌下的青磚便無聲無息開啟一條裂縫,越開越大,直到形成一個小型的置物空間。
裡面是一個木製飯盒,拿起來開啟一看,不再是常見的油餅糕點,而是熱氣騰騰的精美飯菜。
周柏心中暗自讚歎,道法和科技民生結合發展,不是做不到,只看上位者想不想做。
也許正是道法等超凡力量,並未深度參與王朝運轉的程序,這才保證三百年最多五百年的王朝週期定律。
飽餐一頓,周柏便開始午休小睡,一個時辰相當於兩個小時,完全夠用。
下午,暖陽西斜,日晷的指標剛到申時,所有睡著的考生便被準時喚醒。
不是轟鳴刺耳的撞鐘,而是輕柔的微風拂面,風中似乎含著清香,提神醒目。
大學士張栩再次站到前臺,宣佈第二場考試開始。
光幕上第二場題目和要求同時出現。
策論。
第一題:天人關係。請闡述人君和上天的關係,限五百字以內。
第二題:治國之道。請闡述治國道理,限五百字以內。
下一場考試於明日己時準時開始,請根據自身能力,完成策論作答。
很明瞭,兩題,時間沒有限制,晚上也能寫,自己合理分配時間。
至於熬夜,導致第三場最重要的考試發揮失常,那也是咎由自取。
五百字以內,看似很少,可那不是普通的口水文章。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極為精煉,要圍繞主題把自己的東西講明白。
第二題還好,第一題就很敏感,難道是要看考生到底傾向於天庭還是朝廷?
可皇帝乃是天庭冊封的天子,這是自古有之,乃是不變真理。
孰高孰低,不用再過多討論,只是要如何把握其中的度,卻是個難題。
周柏要考進士,自然會站在天庭角度說話,可朝廷這邊也不能太過得罪。
畢竟閱卷官都是朝廷的忠臣,而天庭只會派天官協助和監督,合理範圍內給周柏判低點,他也不會阻止。
想明白這些,周柏粗粗在草稿上列了提綱,不久便下筆直書起來。
……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西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西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盡欲扶持而全安之……。
這第一段,他直接就點明,上天並不是和人君對立。
上天是以仁愛之心對待君主並希望他們檢點自己的行為、制止國家可能出現的亂子。
除了那些真正的無道君主,上天都要扶持他們並且用各種辦法保護他們,使他們順利地治理自己的國家。
聞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歸之,若歸父母,故天瑞應誠而至……
然後周柏又詳細闡述上天賜予的幫助,這便是天命,而成為人君者皆有天命,也是天子正統性的由來。
洋洋灑灑五百字,盡數被渲染而出的文氣染成赤金,甚至有幾行核心文字浮現青色。
這雖是很不錯的策論,但和他第一場的詩詞顯然沒法比,連衝破鎮運的氣象都沒。
沒辦法,周柏不知道這個題目的深層次意義,不明白其背後的政治意圖,只能保持一定剋制。
判斷文章品質,不僅看文氣和氣運的高低,朝廷閱卷官也有一定程度的打分權利。
他們手上硃砂毛筆勾畫的紅圈,也是一種分數,考卷所得紅圈越多,在第一次篩選劃分的等次就會越高。
如類似鄉試時,周柏的考卷就是被分在第一等次,那是有極大可能中舉的等次。
可如果是第二等次,他的考卷就需要消耗文氣和氣運,才能衝進第一等次。
最後即便中舉,也絕對不是桉首,而是中後段的普通舉人。
策論不同其他,顯出青氣比詩詞要難,因為這不僅需要考生有天馬行空的才華,更要有相關的實踐經驗。
而在座的三萬人,一多半都是專心科舉,沒有分心去做官或者經歷太多凡俗之事。
赤金顯青的策論文章,已經足夠放在第一等次,只要不是犯了考官忌諱,就不會打入稍差的第二等。
為此,周柏甚至在第一題策論中,寫了這樣一短話。
“強勉學問,則聞見博而知益明,強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
簡而言之,天雖然有極大權能與威力,但她決不隨意禍福人君,人的命運實際上是可以由自己決定的。
這樣一來,周柏雖然屁股坐在天庭這邊,卻也沒有得罪朝廷。
第一題答完,他放下筆稍微歇息了會兒,寫策論持續消耗的氣運和體力也不少。
此時申時將過,天色漸漸暗澹下來,周柏點燃考棚內放置的油燈,一股奇異的油香傳出。
中原王朝幅員遼闊,國力強盛至極,無論是雪山白蓮,亦或是死漠甘草,都能成為流通的貨物。
而無邊大洋中的鯨魚,也難逃捕獲,其魚油也就是如今考場所用燈油,燃之長明。
只能說,為多留下一些人才,大旭朝廷在各個細節都下足了功夫。
周柏現在有種直覺,今年二甲一甲說不好,三甲肯定要擴招。
喝水,上廁所,研磨新的墨錠。
休息一刻鐘後,憑藉過人的靈魂本質,周柏神思清明,便立馬動筆寫下一題。
治國之道。
這一題發揮的空間就大得多,因此周柏準備全力寫出一篇青文。
剛才第一題,他可是察覺到好幾處有青氣波動,這是超出他甚多者。
治國之道,他除了在前世今生有過實踐思考,更是在龍宮畫卷中知行合一。
要讀書積累時,他潛心鑽研;要實踐證明時,他當過郡守、刺史、乃至宰輔的幕僚,行萬里路可不是白走。
有聽從他建議,並且施政取得極大成效的,也有如方郡郡守那般不聽勸告,結果導致轄區遭受洪災,淪為萬民唾罵的罪官。
治國,治什麼國,首先要把視角開啟,站在大一統王朝的角度,來闡述治國之道。
道者,所繇適於治之路也;仁、義、禮、樂,皆其具也。
故聖王已沒,而子孫長久,安寧數百歲……皆其功也……樂者,所以變民風、化民俗也,其變民也易,其化人也著;故聲發於和,而本於情,接於肌膚,臧於骨髓,故王道雖微缺而筦弦之聲未衰也。
開篇周柏寫得其實不是很特別,以仁義禮樂來治大國,這是大部分有識之士的看法。
以中庸論點開篇,雖然文句很是精煉優美,但文氣卻只顯出金色,連赤金都夠不上。
夫萬民之從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王者明於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為大務;立太學以教於國,教庠序以化於邑,漸民以仁,摩民以誼,節民以禮……
隨後點明教化是萬古所重,同時契合天庭和朝廷之心,因此文氣大漲。
一縷縷赤金之氣浮出紙面,甚至有一絲絲澹青在文字間穿來穿去,這是青文之基。
接下來就要看周柏怎麼收尾,收的好那就是青文,收的不好,只能算是金青。
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壹於正而亡有邪氣奸其間者……
四海之內,聞聖德而皆徠臣,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
規範君主自己,規範朝廷大政方針,規範百官的執政行為,最後規範萬民的道德標準。
而這一切規範的背後核心,就是周柏要表達的正王道。
仁義禮樂,教化,正王道,它們合一就是周柏策論答出的治國之道。
治大國當行堂堂王道!
極澹的青氣開始轉濃,最後青色覆蓋金色,染透紙面。
可惜無論周柏再怎樣看這篇策論,也沒有地方可以修改精進,只能坐視青氣被鎮壓於文章之中。
沒有衝破鎮運封鎖,沒有異象,這篇青文自是不能獨佔鰲頭。
不過兩篇加起來,怎麼也是二甲之列,策論更考功底,但遠不如詩詞容易拉分。
將策論和詩詞都收好,放在考桌一旁的專用存卷櫃,周柏便又拉動紅繩三次。
這時外面早已漆黑一片,四方寂靜無聲,陣法光幕上的日晷已然指向戌時整。
提醒考生吃飯的文字也是在微微閃動,很顯然,大部分人都沉浸於答題之中。
周柏可不管那些,拿出熱騰騰的飯菜便開始大快朵頤起來,吃完抓緊時間休息,後面兩天才是硬仗。
隨後周柏便在身後的小床上打坐冥想起來,伴隨著呼吸節奏,調整身體狀態。
呼吸節奏是根據呼吸法而來,但他可沒接引月華之力什麼的,而是單純調整,以便今晚的睡眠質量更高。
一天考兩場,身體累,精神消耗同樣極大,這也是很多人現在還沒考完的原因。
整整打坐一個時辰後,周柏已經自然從冥想的坐姿調整為睡姿,並且在渾身放鬆的狀態下沉沉睡去。
猶記得在他的感應中,最後起碼有三個考棚傳來青氣波動,肯定有出現幾息異象。
明遠樓和考官們一直在全程關注周柏,他們想見證奇蹟。
這位能寫出青紫詩詞,或許也能寫出青紫策論呢?
縱使不行,或許也能見證狀元的誕生。
不過他們失望了,周柏沒有再度創造奇蹟,也沒有狀元氣象。
“可惜,看不到文章具體內容。第一場和第二場加起來,光看文氣肯定能競爭二甲前十,不過觀其外運……唉。”
“比不上的,江南世家,還有中域世家的那幾個,青運何其磅礴,有若華蓋護身。而周柏只是定州一鄉族出身,能有今日,我輩已是喟嘆不如。”
“對了,他是小家族出身,並且也沒有拜哪個名士大儒為師,肯定對道經鑽研不足。”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因為第三場,落到二甲後段乃至三甲?”
在這些朝廷上位者的眼中,周柏居然又有了招攬希望,何其荒誕可笑。
……
翌日,己時方至,第三場考試便準時開始。
光幕上開始復現一個個道經題,足足有十數題,量大而且晦澀寬泛。
真的就是道經相關,什麼都有可能考。
其中不乏有針對修行開始的題目,顯然是想看看考生們有沒有做好準備。
三甲不說,朝廷有安排,可二甲一甲一旦中了,立即就要入道。
天人們的瓊林宴,是在靈地中的靈宴,乃是最佳入道地。
很多人看到題目臉泛難色,哪怕很多有家學傳承的也是如此,簡單的肯定不能簡單寫,難的肯定不能複雜寫。
只有周柏粗粗一覽題目,便是心中有底,完全不像考官們推測的那般,這是他的弱項。
何為行氣?
從朝至暮,常習不息,即長生也。凡行氣法者,內氣有一,吐氣有六也。雲內氣一者,謂吸也。吐氣者,謂吹呵嘻陶噓咽,皆出氣也……
明目訣何解?
常以手按兩眉後**中三九過,又以手心及指摩兩目顏上,以手旋耳行三十過……主化生眼暉,和瑩精光,長珠徹童,保煉目神,是真人坐起之上道也。
每一題基本上週柏都能順暢作答,即使有的很偏,但也難不住周柏。
無聊時,他可是連什麼偏門道經雜書都沒放過。
這種順暢一直持續到第三天,遇上壓軸題,冥思苦想許久方解。
何為宇者?
周柏答曰:道也。
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非有道不可思,不可思即道……惟不可為,不可致,不可測,不可分,故曰天、曰命、曰神、曰玄,合曰道。
道經題沒有文氣可以左證,所以最後一題他不敢保證正確。
但這是他的理解,錯了,前面的完美作答應該也能保證第三場不落後。
日晷上顯示還不過午時,周柏居然提前半日答完所有題目。
望著光幕中吃飯正香,靜靜等待龍門重開的周柏,瑞親王和一眾大學士有些不可置信。
“加上週柏在內,居然有四人提前半日完成作答,這就是大爭之世的預兆嗎?”一位大學士長嘆道。
“其他三人我能理解,可週柏憑什麼,他只是定州鄉族出身!”
瑞親王此時也端不起架子,周柏如此豈不是打他們的臉,說好掉到三甲然後收歸朝廷所用。
“黎真君那邊怎麼說?”
首輔張栩剛剛收到回信,也是滿臉不可置信地道:“主考,真君說他雖無法看到考卷內容,可週柏的解答浮現道蘊,評分肯定不會低。”
“這等逆命崛起的人物,你們出去後儘量安排他領個朝廷官職,爭取交好。”
“丈夫未可輕年少!唉。”
瑞親王揹負雙手,甚是惋惜,如果周柏能為朝廷之臣,也許真能襄助他破一破眼前的死局。
品著香茗,燻著御用檀香,周柏很快便度過貢院的下午茶時光。
“明日放榜,請諸位考生暫勿離京!”
“春闈結束,龍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