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得扶龍宗派相助,自然是氣運大漲,然而當潛龍真藉助扶龍之力,沒能成功起勢後,也會遭受相應的牽連。

坐鎮郡城的孫玉成,此時已經在城頭和節度府往返數次。

按理說五千步騎外加三位二境道士領銜的陣容,無論如何也不該出意外,可他總覺得心中躁動不安。

沒辦法,如果這等機會他都不能抓住,北安郡七縣包括其它外郡勢力,又該如何看待他這節度大帥。

據有郡城,擁兵三萬,也只是個花架子,實則一戳就破。

“東邊還沒訊息傳回?哨探呢?”眼見著天色愈暗,孫玉成強壓心中焦急,不動聲色地責問道。

身旁親將孫泰是孫府家生子出身,他可太清楚自家少爺的脾性,聞此語額頭頓時冒出冷汗。

孫泰小心組織語言,回稟道:“帥爺,已經派了五批哨探出去,現在都還沒回。屬下估計是一路追殺太遠,畢竟那位是伏魔將軍,難免垂死掙扎一番。”

聽到“帥爺”的稱呼,孫玉成心中就已舒坦不少,後面孫泰的解釋更是他現在想聽的,所以臉上倒是擠出一絲笑意。

孫玉成回頭,玩味地問道:“孫泰啊,你覺得是跟著老爺有出息,還是跟著少爺我呢?”

孫泰心中凜然,當即單膝下跪,俯首表忠:“帥爺就是屬下唯一的老爺,孫家上下亦是如此。”

“起來吧,都像你一樣就好了。”孫玉成將孫泰扶起,冷笑幾聲沒有再多語。

他不明白為何直到現在,他父親也不願把孫家的所有權力全部移交,家族的興旺還能靠誰?

不過也沒關係,只待今日殺了周柏,然後再統一整個北安,根基便是大定。

孫家家主之位,哪怕想不讓他當都難。

就在孫玉成稍稍舒緩心情,準備繼續派人去查探情況時,冥冥中那股不安猛然放大。

彷彿有一條和他命運相連的大蛇,在耳邊發出絲絲哀鳴,這是警告!

“快,快去叫卜供奉!”孫玉成捂住心口湧現的壓抑,讓手下喚卜元子過來。

他知曉自己的潛龍身份,明白這是氣運出現了問題,就想讓卜元子解惑。

然而孫玉成馬上就明白髮生了什麼,必然是強殺伏魔將軍周柏的大事不順。

一個滿面風塵,驚恐不已的探馬飛速來報:“報,孫猛將軍率領的一百騎被伏魔軍擊潰!”

孫玉成此時還端著架子,強忍驚怒道:“孫猛人在哪,他手下的人呢,叫來說清情況。”

“回大帥,無一生還,屍體全留在白沙洲。”

“報,婁將軍回報丟失敵人行蹤,在沒有騎兵遮蔽的情況下,請求撤軍。”

“大帥,卜供奉來了。”

卜元子其實也不是被人叫來,而是自己收到無定門的訊息,趕來向孫玉成彙報情況。

“先生?”孫玉成面露一絲希冀,想卜元子帶來一點好訊息。

卜元子屏退左右,這才面色沉重,長長一揖道:“公子,無定門山門傳來道訊,三位二境長老,十三位一境弟子的魂牌,在剛才全部破碎。”

“事敗了?”

“我藉由您和他們氣運牽扯,推算過,圍殺確實是失敗了,而且一敗塗地。”

得到確切回答,孫玉成腦海開始浮現一系列後果,五千大軍和一眾修士圍殺周柏失敗的後果。

倒不是天庭會降罪,也不是朝廷或者州衙會問責擅動刀兵,而是尚未臣服的七縣反應,是這座郡城內,剛剛強壓下去的一些家族的反應。

就算不管氣運這種玄虛的道理,他也明白,起勢之時遭此痛擊,影響太過巨大。

卜元子雙手掐訣變換不停,似是在推衍什麼,好一會兒後,他才眉頭緊鎖道:“公子大勢被斷,根基不穩,接下來須得暫停擴張,先穩守郡城及附近百里之地吧。”

“無定門還會助我,或者說還有力量助我嗎?”孫玉成握住腰間節度儀劍的手一鬆一合,顯出他內心的不平靜,不過他還是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如果沒有足夠的超凡力量傍身,以今天的情況來看,還不如早早上門乞降,有什麼好爭的。

方今大世之爭龍,人道攻伐固然是主要戰場,但最起碼要能保證己方的超凡力量,能遏制住對面超凡破壞大局。

“我若估算沒錯,死在周柏手上的修士,已經是無定門的中堅力量。他們下不了您這艘船,所以無定門的那位真人一定會出山,您的安危大可無憂。”卜元子信誓旦旦道。

他對於扶龍宗派的做法,摸得很明白,上了船還想下可沒那麼容易。

憑君休說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說的就是扶龍術士和扶龍宗派。

很快,就在兩人說話間,留守節度府傳訊陣盤處的修士就急忙來報。

無定真人主動傳話,無定門將舉派扶持,並且他本人也會在三日內趕到北安郡城坐鎮。

孫玉成得此訊息,明顯放鬆不少:“固本培元是正道,我有名義,一切都還可以慢慢來。”

“藉此機會,我也能看看,這城內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族裡又該作何反應。”

卜元子在一旁只是默默點頭,心中的憂慮卻是半分未減。

孫玉成及節度府的體制氣運,他可是一直看在眼裡,這一波衰減實在太多。

本就是透支龍氣而起的大運,現在被強行打斷,龍脈一定會有反噬,具體如何變化不得而知。

可被孫家龍脈記住氣息的卜元子不敢再去一觀,一旦被發現,龍孽之氣纏身,輕則被孫玉成排斥,重則道途終結。

只能看人主接下來的手段,如果不能穩固基本盤,那氣運的衰頹之勢就會滑向無底深淵……

另一邊,白沙洲某處風景優美的鹽湖邊,躡景領著十幾匹普通蛟馬在湖裡撒歡,而周柏則是在不遠處的青石默默調息。

他感受到丹田法力已經恢復大半,便吐出濁氣結束打坐狀態,睜眼一看,身邊只剩於月筠默默護法。

“哼,剛學會的小神通就敢用於對敵,差點被你那雷法吸乾吧。”見人醒來,於月筠馬上鬆了一口氣,嘴裡卻仍舊喋喋不休。

“五雷天罡法不愧是模仿天劫的雷法,威能無窮,就是消耗有些預料未及。”想起之前大肆施展雷法,相隔十數里轟殺敵人的神仙手段,周柏頗為回味感慨。

不過藉此契機,他也摸清了丹田中法力儲備,確實浩瀚遠超同階。

就算是五雷天罡法這種攪動天象的小神通,與混元金鐘罩也能同時發動,並且支撐很久。

“伱能察覺我的情況,看來靈魂功法修煉的不錯。”周柏說著說著,一把抓住於月筠的手腕,將她現在修為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二境中期加清明境初期?”

“嗯,你教給我的神魂大衍法好像挺契合我的。”本來被周柏抓著手,於月筠就有些臉紅害羞,現在那抹紅潤更是到了耳根。

周柏稍顯錯愕,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前世於月筠是沒有靈魂功法修煉,是以沒展示什麼特別。

現在教給她神魂大衍法,展露出靈魂修煉一途的天資,也不用太過驚訝。

“想不到我的道士團團長,還是個天驕,靈魂境界確實是越高越好,這樣你在後面的境界突破,也會少些瓶頸。”周柏捏捏於月筠的小手以示讚賞,沒挑破她想要給他驚喜的那顆心。

“這是無定門那些一境弟子的儲物袋,我一定能跟上你的……”於月筠非常小聲道。

“你管著就行,法器靈藥都可以讓道士團的道官用貢獻點換,多餘的充實府庫,將軍府的這些底蘊還是不夠。”

接著兩人就在這鹽湖邊,一邊交流著修煉和體制建設上的一些問題,一邊等待高虎領著騎兵歸來。

半晌後,陣陣馬蹄聲響徹鹽湖,經過一場被“追殺”的戰役,戰馬數量不減反增。

“主公,這是偽節度府親將孫猛的首級,破南城那晚,就是這廝先登。”高虎翻身下馬,樂呵呵地跑到周柏身前邀功。

周柏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孫猛頭顱,輕描淡寫道:“行了,五百騎伏擊一百騎,不算什麼,不過念在你傷亡甚少,全體記功一級。”

高虎舔了舔乾渴的嘴皮,尬笑道:“我們商量過了,就是功可以不要,但您看這十幾匹蛟馬是不是可以賞給軍中兒郎。”

騎兵群中,一群低階軍官的目光最為火熱,他們時而看看鹽湖邊的十三匹蛟馬,時而看看兩人說話的表情。

高虎之所以如此作派,就是因為這十三匹蛟馬都是來自無定門的一境弟子,能繳獲純粹是周柏和於月筠的功勞。

周柏笑了笑道:“拿著孫猛的頭,我們去白沙洲裡面逛逛,至於蛟馬我自會安排。”

“給你透個底,朝廷有蛟馬騎軍,州里有銀蛟騎,那我們也得有玄甲騎兵。”

隨後一聲口哨,躡景從鹽湖中踏水奔來,十分順從停在周柏身前。

馬背上坐著一男一女,一騎當先,看其方向,就是白沙洲的更深處。

那裡有什麼,有一座商業集鎮,白沙鎮,處於定東定西的商道上。

寧江源頭起於瑞南郡,也就是北安郡和定西是沒有大江阻隔的,真正算是阻隔的也就是白沙洲。

白沙洲以東是定東北安郡,以西則是定西邊城郡。

在之前因為白沙洲太難跨越,沿途沒有補給,因此白沙鎮也沒有多少生意,大多數商販都是藉由寧江通商。

可隨著最近局勢越發混亂,哪怕寧江中也有水賊出沒,有不少“吃苦耐勞”的商販,倒也真願意花時間橫跨白沙洲。

當然,如果不是白沙鎮有了幾分生機,焦圖也不會帶部下避入此地。

三天後,周柏兵臨白沙鎮。

簡陋的土牆,破敗的土屋,四處可以見的白色沙塵,無一不在告訴外人,這裡不適合生存。

正是如此,當孫猛的頭顱丟入土牆後,焦圖直接領兵出降。

這才多久,兩千兵只剩一千五百多人,五百匹馬也只剩四百匹。

“將軍為我等出了一口氣,那再抵抗豈不是不識好歹,躲在這裡,兄弟們不是餓死也得渴死。”

焦圖原話便是如此,其實他早有心理準備,無論是孫玉成亦或是其它勢力尋來,大概都會投降。

原來整個白沙鎮,只有一口淡水井,每天流出的淡水也只夠數百人飲用。

至於糧食,之前還能從行商那“借”點,現在名聲傳出,就沒人路過了。

那一點點割據的小心思,僅僅遇到最基礎的吃喝,就被無情磨滅。

隨後周柏留了多半乾糧和一百騎在此,並任命騎兵都頭褚凱安為白沙鎮鎮守,各類補給都會由將軍府定時送來。

白沙鎮作為白沙洲中唯一一個據點,無論是扶持通商,亦或是防備定西的動向,配上一點人力物力,周柏覺得不算浪費。

還有如今靈氣潮汐一波接著一波,現在的惡地,未來未必不能成養民的善地。

焦圖是原郡兵衛將,統兵兩千五,加上本命紅黃,是周柏急缺的高階軍官,自然不能留在此處。

至於其人心思或有不定,周柏認為不是問題,憑藉他和將軍府現在的器量,壓得住。

十一月十五日,周柏率領整合後的兩千兵,大搖大擺出現在郡南,並且依次造訪同縣、安都縣、富盛縣、寧丘縣等四縣。

四縣士紳百姓,包括縣令官吏都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難不成再如之前對待郡尉那樣,將其拒之城外?

可孫玉成截殺的結果,早就已經傳開,現在五百人變成兩千人,更是顯示周柏的勇略。

這等人物,極有可能問鼎北安,可他們真的還沒把握投靠哪方。

就在他們糾結時,周柏卻沒有攻城,甚至沒有發生過多交流。

僅僅只是在城外耀武揚威,然後得到一些補給便瀟灑離去。

不過,在周柏帶著人剛出郡南地界,郡南四縣就有各路信使追上他,言語中明裡暗裡都表達了依附投靠之意。

限於現在將軍府的地盤,被節度府隔絕,不好立刻起兵響應。

周柏對此早有預料,每路信使都好言安撫,讓他們背後的人不用著急。

郡南四縣不急,可郡北最後剩下的垣民縣,卻是不能再放在一邊。

孫玉成無力擴張,兩千大軍攜耀武之威歸來,平蒼也有調兵跡象。

垣民縣縣令陶向文根本沒有選擇,既然無法獨立,那就只能率眾迎王師入城。

至此,郡北三縣連為一體,超過五十萬軍民歸於周柏統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