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出劍,劍氣若長風嘶鳴。

吳克眼神專注,一件刺出,形意相合,抱元守一,這一劍很正,極穩,無絲毫花俏,劍鋒所過,空間隱約有撕裂之勢。

對面的年輕劍修眼神燦若星辰,握劍的手無絲毫晃動,呼吸勻稱,若萬年老龜,這一劍聚精會神,劍勢磅礴而劍心若清風過境,好似日升月落,都只是尋常。

錚錚錚……

無數道劍氣橫盪開來,捲起漫天水滴。

似一場酣暢淋漓的春雨,落在了此間山河。

噗!

兩人均命中各自額頭,劍意侵入靈海內。

吳家的人見此狀況,紛紛心跳驟停,不敢細看。

另一路人馬亦是如此,萬萬沒想到,會是這般結果。

然兩人臉上的神色如一潭平靜的死水,眼神深處,也無絲毫漣漪盪漾開來。

任由對方的劍意侵入體內。

吳克開始七竅溢血,袖袍鼓盪,透出赫赫振衣之聲。

對方亦是如此。

兩路人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兩人當下心境均到了無暇之境,誰也不會退後一步,劍氣野蠻生長,若春生夏長,萬物有序凋零或是新生。

楚南也皺起了眉頭,在他的印象中,吳克略有一絲絲的小人之心,未曾想過,吳克的劍心竟然會是這般坦坦蕩蕩。

錚錚錚!

兩道恢弘暴烈的劍鳴從兩人體內激盪開來,震天動地。

轟!

水潭內,滔天的水浪衝天而起,好似一條一飛沖天的蛟龍。

兩人氣息同時攀升,半空中,兩人的氣息交織出燦爛的劍氣符文,相互摩擦,相互撕咬,似一場永無止境的鬥牛。

手握柺杖的錦衣老者見此情況,眯起了眼睛,兩位年輕人此刻都已半隻腳進入了合道境界,劍意劍心青雲直上。

甚至,連兩人的呼吸心跳,都是一致。

本心之戰,鮮少出現平局。

今日,便看見了這般壯舉。

楚南心裡有傾向性,他希望吳克獲得這一場勝利,此刻他的眼神中滿是欣賞。

風聲赫赫,劍氣激盪山河。

兩人同時步入合道大關,兩人同時凝望向對方,兩人手中劍尖仍舊停留在對方額頭約莫半寸。

咕嚕咕嚕,腳下水潭裡的水浪開始緩緩消散。

兩人同時收回劍勢,兩人額頭處,同時噴射出一股血水。

可兩人表情平靜如水,各自後撤三步之遙,相互行執劍之禮,寂靜無聲。

握劍的人,講究君子蘊意,卻極少有人可真的如這兩位年輕人般君子蘊意。

一場本心之戰,便這麼結束了。

楚南想要在此地為吳克擊節讚賞,可想了想,自己的身份略有不合適。

且這會兒,自己的二叔,正用著不善的眼神盯著自己,恨不得將楚南一口吃進肚子裡去。

那位年輕人回到了手握柺杖的老者身邊,微微點頭致意,心中滿是開懷。

“我們走。”老者一臉欣慰道。

本心之戰,護道人無法參與,生死各安天命,能活下來是最好,老者對自己的孫兒實力如何有自信,也自然擔心孫兒一不小心,死在了這樣的本心之戰中。

因為本心之戰,從來都是旗鼓相當的,絕不會出現一邊倒的局面。

老者一行人對吳家幾人簡單行了一禮,問道:“我們一起順河而上?”

吳克的護道者應道:“這裡有從上流下來的人,我們可以問問情報。”

楚南臉色微微一變,李旭一臉平靜。

這一次是吳克主動站出來,看著楚南問道:“上流,究竟都有些什麼?”

言語間,開啟空間器皿,取出一小袋銀靈幣。

楚南見狀,心裡莫名五味雜陳,看來吳克也想明白了,看來那位叫周奉的讀書人,並沒有白白和吳克相處一些時日。

“上流靈氣濃郁,千山連綿,往東而行,是一片沙漠,沙漠裡空無人煙,暗中有兇獸橫行,以你們的實力,應當可以暢通無阻,卻也不可輕敵大意。”楚南說道。

吳克隨手將手裡的錢袋子扔給了楚南。

楚南微微揮袖,一股柔和的罡風將錢袋子重新送還到了吳克手中。

“無需如此,也但願你接下來可前程似錦。”楚南柔然一笑道。

吳克應道:“下流,靈氣並不濃郁,山勢平坦,無任何可圈可點之處,也許是我與那裡的山水,並無緣分。”

楚南微微點頭致意。

“再會。”吳克道。

兩路人馬一同攜手,往上流而去。

楚南和李旭以及黃狗往下流而去,既不是形同陌路,也不是心有靈犀。

吳克尚且如此,可惜自己的二叔,始終都將自己當作敵人看待。

但很快,楚南便相通了,若是自己的二叔不將自己這個侄兒當做生死大敵來看,他在吳家門庭之下就站不穩腳跟。

在其位謀其政,無可厚非,楚南是一個念舊的人,但有些舊情,於楚南而言,也不過是濤濤長河裡一朵轉瞬而逝的浪花而已。

下山的路上,李旭忍不住言道:“這樣的關係很微妙,我從未有過這般體驗,難怪你曾說過,比天更高者,比海更深者,是男人的情懷,我總是品嚐出些滋味了。”

楚南瀟灑一笑道:“你想多了,當時那句話,只不過是我深處茫茫大漠裡,一時天高雲闊有感而發而已。”

“不過你能品嚐出一些滋味,我還是很高興的。”

李旭:“……”

“你說的很有道理,同樣都是少年,你著實看的比我更加長遠些。”

楚南笑而不語,有些事最好永遠都不要去經歷,經歷過後也許可以品嚐出諸多滋味,但也會相對的失去另外一種滋味。

漸漸的,黃昏如約而至。

兩人一狗也到了山腳下,這裡有一處寬闊約莫五十丈左右的水潭,水裡魚群無數,自在暢快,至少今夜,不用擔心沒有吃的。

黃狗庚萌仔細環顧四野,發覺並無異常後,才到楚南身邊盤臥下來。

兩個少年有條不紊的搭建燒烤架,點燃篝火。

今夜不再需要黃金獸的聖火照明取暖,彷彿一切又都回歸了正常。

算起來,此時此刻的西州大地,也到了萬物回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