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淺淺地笑了笑,道:“我唐突收下夏先生如此貴重的禮物,身上卻是羞澀,竟然找不到回送的禮物,想想慚愧。”

說完撿起二塊木炭丟進小火爐裡,又給銀壺裡添上水,將紫壺裡的茶葉倒了出來。

“大哥這桌上的茶葉是你的嗎?”李夜看著石桌的上茶盒,心道這夏先生走得匆匆,連茶盒也忘了帶走。

納蘭雨看著李夜緊張的神情,伸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漫不經心地說道:“那老傢伙家財億萬,哪裡會在意這小小的茶盒,他是留下給你喝的。”

看著納蘭雨臉上漫不經心的神情,李夜覺得心裡過意不去。

心想昨天喝了大哥萬金萬求的醉生夢死,今天又收了大哥朋友如此貴重的玉佩。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回報兩位天大的人情。

正想著,爐火上的水沸了,李夜拎起銀壺溫壺、洗茶、洗杯,然後給納蘭雨沏上一杯新茶,笑道:“大哥請喝茶。”

納蘭雨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輕輕地說道:“果然有些門道,難道夏先生會喜歡你,這茶竟然比花滿樓那婆娘煮得還要香。”

“花樓主如果聽到你如此說她,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李夜端起面前的茶杯,笑道。

“笑話,這是我的地盤,她能把我怎麼樣?你大哥我雖然沒錢,但是其它的卻不輸她分毫。”

納蘭雨抬頭笑道。說完將杯裡的茶放在嘴裡品嚐。

李夜微笑不語。

納蘭雨低頭喝完杯中的茶水,抬頭看著李夜想了想,道:“閒話少說,我昨天請你喝酒,現在正好四下無人,你就扶琴一首吧,這可是你妹妹昨天晚上告訴我的。”

說完壞壞地看著李夜,大有不聽不罷休的樣子。

李夜看著他,有些為難地說:“這石桌太高,沒辦法放琴呀?”

納蘭雨一聽,拍了一下大腿,道:“早知道你會找這個藉口,琴桌我今日早間已經從花滿樓中借了一張過來。”

說完手一晃,一張紅色的琴桌擺放在涼亭中,難得的是竟然還借來了一張紅色配套的凳子。

李夜一呆,心道這是躲不掉了。

納蘭雨看著李夜,神情突然的些落寞,想了半晌,張嘴又閉。

過一了會才輕輕地說道:“兄弟,我昨天聽了你吟的那著:小橋流水人家,斷腸人在天涯,心生萬般感慨,困苦難消,才將那甕醉生夢死取了出來。這剩下的半甕我便送給你吧。等選個日子你我兄弟兩人再醉一回。”

說完竟將剩下的半甕酒取了出來,放在桌上,靜靜地看著他。

李夜心裡一驚,突然間有些痠痛,看著面前神色失落的納蘭雨,將空間戒裡的鐵琴取出,輕輕地擺放在琴桌上。

挨著琴桌坐下,雙手輕撫琴絃,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呢喃道:“不久前有一個人,她告訴我有一種酒,叫”醉生夢死“,喝了之後,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她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

“如果什麼都可以忘了,以後的每一天都會是新的開始,......只不過,我喝過那壇醉生夢死之後,我就真的忘了一切,從那以後我的的心裡,永遠刻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凝神之下,手指間的琴聲飄蕩了出去,不覺中他竟然起了一曲悲調,不自不覺中吟唱出很久前學過,卻從未在人前唱響的那首《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悽悽復悽悽,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

琴聲悠揚,如行雲流水;歌聲幽怨,如泣如訴,聞者柔腸百結。

琴聲迷離,琴聲幽怨,音符一李夜的指間跳躍,就像一條溪流中一個彎彎的細節。

一泓憂戚的泉水,正從一孔泉眼悄悄流出,匯入江河。花園裡一片陣清風吹過,有花瓣輕輕飄落。

憂傷徹骨的歌聲,嗚咽淒涼,穿透了有間客棧的院牆,鐵琴叮咚的聲音飄蕩在有間與花滿樓的上空中。

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仰望天空想要找到琴聲與歌聲的來處。

花滿樓中的女子們紛紛跑出樓外,跟街道中駐足的行人一同仰望天空,想到找到唱歌撫琴的人來。

花滿樓二樓窗邊,正對著有間客棧的桌邊,呆坐著花天下、花落雨、唐秋雨、夏梧桐和小菊。

夏梧桐未經愛恨情仇,尚不能完全領會琴音和詩意。

小菊已經聽出了李夜的聲音,象只小兔子豎起了耳朵。

花落雨已經是眼神迷離。

花天下此時已是淚如雨下,唐秋雨也是淚眼迷濛......

花天下輕輕呢喃:“這要經歷怎麼的愛與恨,才能彈出、寫下這如泣、如訴、令人生死相許......”

“她沒說過喜歡我,......有些話不一定要說出來,......我只希望她說一句話而已,但她卻從來不肯說。如果感情可以分勝負的話,我不知道她是否贏,但是我很清楚,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說著說著,花天下終於忍不住趴在桌上,輕輕地抽泣起來......

唐秋雨雖然沒有戀愛過,卻是走過了幾十外的風風雨雨,自然明白花天下此時的苦楚。

掏出兩塊絲巾,一塊拿來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一塊靜靜地遞給花天下,塞在她的手裡。

輕輕地拍著她的臂膀,溫柔地說:“不知道是那個天殺的,彈唱出如此幽怨哀轉的曲調,這是想要人命麼?”

夏梧桐指著花滿樓對面的無間客棧說:“師傅,好象是從那有間客棧裡傳來。”

唐秋雨順著她的眼光望出去,側耳傾聽,喃喃道:“這琴聲和歌聲果然是從那裡傳來的。”

一把拉起花天下,叫道:“趕快,我們跑去抓個現形,看看是誰在撫琴誰在吟唱。”

花天下想了想,抬起頭,捏著絲巾一邊擦著臉上的淚水,一邊跟著唐秋雨往樓下跑去。

小菊毫不在意在跟在夏梧桐後面,小聲嘀咕道:“這不就是李夜哥哥彈的麼?我又不是沒聽過。”

走在她前面的夏梧桐一聽,捂著嘴巴看著小菊,小菊跟她點點頭。

兩個小姑娘跟在花天下和唐秋雨一道,急匆匆下了樓,往無間跑去。

四人一路狂奔,無間的夥計認識花天下,也沒擋她,任她帶著三個一路往客棧後院跑去。

這時李夜已經彈秦了一遍,又叭唱了一遍,正應納蘭雨的要求在唱第二遍。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

此時的納蘭雨已經沒有一絲往日裡狂傲不馴的模樣,跟花天下一樣也是淚流滿面。

將面前的茶杯端起,以茶代酒,狂呼:“痛快!痛快!”

扶琴吟唱的李夜眼睛有些泛紅,詞中之意他自是一清二楚。

只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究竟是為了東方玉兒而流,還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鳳凰山上的小姐姐。

兩人已是深陷琴聲曲意,也沒有聽見小院裡已經走進了四個女人。

夏梧桐拉讓小菊拉著在小院的屋簷下挨著木凳坐下。

花天下軟軟地癱倒在花園的梅花樹下,唐秋雨蹲下身子輕聲安慰她。

“你這是要跟誰決絕?......你是要跟我決絕麼?”此時的花天下已經是泣不成聲。

正吟唱中的李夜一驚,回過頭看著癱倒在地的花天下,驚得停下了吟唱和琴聲。

正感懷傷感,欲悲欲絕的納蘭雨,看著李夜突然停下了彈唱,扭頭望著癱倒在地的花天下,嚇得大驚失色。

突然跳從涼亭,跑到她的身邊伸手搭脈,吼道:“這是受傷了還是中毒了?這白玉城中誰敢欺負你?”

花天下的的臉色非常蒼白,想著除了你世上哪有人敢欺負我?她很清楚自己在花滿樓裡將是怎樣的選擇,只是眼見納蘭雨著急上火的樣子,卻又暗自歡喜。

心道不枉老孃往日裡對你好,一看老孃出事,立馬就跳了出來。

唐秋雨看著花天下的樣子,心疼地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花天下抬頭看了納蘭雨一眼,低下頭,捏著手裡的絲巾,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

輕輕柔柔地說道:“剛才聽聞琴曲悽苦,心裡哀傷難耐,讓你們笑話了。”

李夜看著兩人的樣子有些為難,偷偷看了唐秋雨一眼,見她的反映尚好,便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心道我只是撫琴吟唱一曲,你們有必要反應這麼大麼。

納蘭雨一聽,也呆住了。

花天下想了想,輕輕甩開了納蘭雨的手,拉著唐秋雨的手站了起來,兩人一道走進了涼亭中,靠著石桌坐下。

看著已經涼卻的茶壺,悽慘地笑了笑,道:“小先生能麻煩你給我們煮一壺茶麼?”

李夜抬頭望著坐下院子裡屋簷下的小菊和夏梧桐,輕輕地招了招手,回頭笑道:“今天真是熱鬧,我這爐上的茶水竟然煮了三道,看來我已經深得先生的茶道真傳了。”

納蘭雨看了看花天下,又看了看李夜,苦笑不已。

陪著笑臉說:“那個,你怎麼有空過來這破院子?你要找我吩咐人喊一聲不就得了。我剛跟你搭了脈,這不似受幾傷也不似中毒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夜撿了幾塊木炭丟進爐裡,抬頭看了一眼花天下,默不出聲,只是將紫砂中的茶葉倒了出來,心道這茶我才喝了二泡,就換掉,真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