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李夜的打鐵聲中,在南宮如玉和夏梧桐的練劍聲裡,漸漸從四人的指縫中悄悄地流逝。

南宮如玉已經用上了歐陽東籬給她鑄的新劍,看上去跟夏梧桐的鳳鳴顏色差不多,也是一絲冷豔的幽藍色。

李夜和歐陽東籬閒時將兩人的劍鞘,也換成了用黑蛇皮硝制的劍鞘。

讓兩人開心的不行。

這一日,夏梧桐將茶煮好,又取了一碟瓜子和秋梨放在石桌上面,看了一眼李夜和歐陽東籬,帶著南宮如玉去洞外練劍了。

略微有些平靜,歐陽東籬給李夜添上了茶。

靜靜地捧著一杯熱茶,彷彿回到了玄天觀的青石小院裡。

洞外已經下起了春雨,滴滴嗒嗒,山洞裡卻非常寧靜。

“小春一去無多日,我差不多也要離開去山頂,等著哪一刻的到來了。”歐陽東籬看著他,緩緩地說道。

從初冬開始,竟然轉眼便到了初春,時間過得可真是快。

想想李夜遇上歐陽東籬的時候,南宮如玉還是築基境,夏梧桐還是元嬰後期。

“一轉眼就已經是春天了,好快,昨天好像還跟玉兒鑄劍呢。”區陽東籬帶著回憶說道。

確實這樣,事情越多,這時間過的就越快。

“一轉眼便過去了三月,彈指間啊。”李夜看成著他,平靜地說道。

“轉眼三月了。”歐陽東籬說道。

李夜笑了,看著他說道:“我有一事不明,為何時所有渡九劫的人都要去最高的山頂?難道平地就不行?就熬不過去?”

歐陽東籬調侃道:“這話你幹嘛不去問你家先生,他可是經驗豐富,陪了好幾個人渡劫了,何必現在難為我!”

李夜看著他,略微有些困窘地說道:“還不是因為先生你離開在即,以前不懂事,總覺得跟自己無關,反正有先生在,不要提了......”

“我們修行者都是與天爭命,據說渡完九劫後,一來是非常虛弱,容易被仇人惦記;二是因為離開近一點,得到的恩澤也會多一些,對飛昇者有好外。”

歐陽東籬看著他微笑著回道。

李夜點點頭,說道:“如此說來也有道理,誰沒有幾個仇家,萬一渡過了雷劫最後卻死在仇人的手裡......江湖啊。”

想到自己在皇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仇人,李夜苦笑了起來。

“所以啊,但凡修行到後來的人哪個不是偷偷躲起來,就是怕給仇家惦記。”

歐陽東籬心道我算是孤獨一人,但誰知道鑄劍的時候有沒有得罪人,還不是一樣躲在這深山老林裡,尋找自己的機會。

終究都是在江湖中行走的人的人,如果避不開仇人,最後的結局都很悲慘。

想到了這裡,歐陽東籬看著他說道:“以後,若是你有那麼一天,一定記得跟師傅一樣,夾起尾巴,躲起來,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行蹤。”

李夜跟他點了點頭。

“師傅,你估計我們從這裡去東域玄的天山,要花多少時間?”說起離開,李夜自然想到了歐陽東籬曾經從東玄域的天山一路走來過。

“一年?還是二年,你知道我記性不好,地圖不是給了你麼?你們再走一回自然會比我快多了。”

歐陽東籬看著他搖搖頭,心道你明知我記性不好,還拿這事問我。

李夜低下了頭,看著他說道:“今天晚上我烤一頓肉給師傅吃吧,說不定師傅吃了肉,喝了酒,就能找到破境的契機。”

“有這麼神奇麼?喝一頓酒就能飛昇?”歐陽東籬看著他,盼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問道。

看著歐陽東籬,李夜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我清虛師傅和酒痴師傅,還是皇后就是喝了弟子釀的酒,......他們第二天清晨離離開了玄天觀。”

歐陽東籬一聽,呼吸急促起來,臉有些發紅地問道:“咳咳,你有好東西,幹嘛一早不給我?”

李夜想了想,看著他認真地說道:“這酒,是弟子的一件傷心事,我很少會喝它,晚上給師傅喝二杯吧,算是弟子替你餞行……”

剛喝著茶的歐陽東籬一口噴了出來。

“我不問你的傷心事,沐沐那丫頭我又不是沒見過,話說我離開後說不定能遇上她,到時候我跟你好好說說,只不過,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人家啊!”

這些日子,夏梧桐將李夜的一些心事悄悄地告訴了他。

心細細膩的歐陽東籬,一般情況下也不願問李夜。

這會聽他說起自己的傷心事,便忍不住出口安慰道。

沒想到李夜跟他擺了擺手,說道:“不用麻煩師傅,若是你能遇得見沐沐,讓她些早回來找我。”

對於沐沐和小青,他是知道的。只要沐沐能夠回來,肯定是第一時間就會往這裡跑。

過不來,說明她要麼是沒有完成涅槃之劫,要麼是讓母親給扣在家裡了。

歐陽東籬的眼中有著笑意,說道:“這些事情,你自己明白就好,不要影響到自己的修行。要是能夠抓住的東西,一定要緊緊地握在手裡,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溜走了。”

李夜不想再糾結這件事,連忙轉移話題,說道:“對了師傅,五域裡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去替你完成麼?”

“我的事情已了,不需要再麻煩你了。”歐陽東籬十分乾脆地拒絕了。

沒想到歐陽東籬就這樣拒絕了自己,李夜只能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家先生呢?”

歐陽東往看著他笑了起來,說道:“你見到他的時候,轉告他早些過來,我呆在哪地方若找不到人喝酒,會一天罵他幾回。”

“我想著,估計我家先生要等師孃破境飛虛了,沒有十年恐怕不成。”

李夜看著他嘿嘿笑了起來,他估計李紅袖撐死分神六重,連一劫都不到,談什麼飛昇啊?

看來只有等自己回家,帶著天山雪蓮回去給家中一幫人破境修行了。

想到這裡,李夜不由得有些頭大,自己的父母眼看不知道何時才能破境到分境,更別說渡完九劫飛昇了。

他想起了多年前在天山上跟先生的那番談話,如果自己的親人都還在五域掙扎,而自己又不得不離開五域?

這樣的事情,要他如何面對?

歐陽東籬看一眼,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幽幽地說道:“你現在明白,修行不易這個道理了嗎?即便你修行得太雙如何?自己是一個絕無僅有的天才又怎樣?你的親人和朋友不是。”

李夜苦笑著搖搖頭說道:“說的也是,只不過父母和妹妹,師孃和朋友都是我這一生想守護的物件,雖然我會有一天先他們離開,但我會想辦法再回來的。”

歐陽東籬一楞,看著他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世間的修行者人人都盼著離開,沒想到自己的徒兒為了親人和朋友,即便是離開了還要想著辦法再回來!

先渡自己,再渡他人?

這可是佛與菩薩的境界,自己是萬萬沒有這個境界和能量的。

想到這裡,歐陽東籬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豎起了手指說道:“你不愧為我歐陽東籬的好徒弟!”

“師傅的境界不如你,師傅也沒有你這許多的牽掛,你著實不容易!”歐陽東籬看著他,喃喃地說道。

聊了半天,練完劍的夏梧桐帶著南宮如玉回來了。

兩人坐在歐陽東籬的邊上,南宮如玉看著他問道:“師公,你就要離開玉兒了嗎?”

“是啊,師公給你的劍已經鑄好了,師公有自己的事要去完成。”歐陽東籬摸著她的小腦袋問道。

南宮如玉看著他認真地說道:“師公,你先去吧,要不了多久玉兒就跟師傅來陪你了,玉兒很厲害哦,師傅比玉兒更厲害。”

歐陽東籬看著她微笑說道:“我估計,要不了幾天,你就能再突破一個境界了,五域之中,我的徒孫也是絕無僅有的天才了!”

李夜看著兩人搖搖頭,笑道:“你如此誇獎她,小心她驕傲起來不想練劍,想著去山裡野了,要不了幾天這滿山遍野的都是花兒。”

“兒時不玩啥時候玩,玉兒又不是你,你成天拿著她跟你比,以為誰都象你這樣只會修行,不會享受生活麼?”

歐陽東籬溺愛地看著南宮如玉笑道。

“師姐,麻煩你去洗一塊肉,一會我們陪師傅喝一杯,算給給他送行。”

李夜看著夏梧桐輕輕地說道。

......

是夜,夏梧桐跟李夜一起,生了一堆火,火上架著烤得金黃色的妖獸肉。

李夜一口喝光了杯裡的茶水,左手一晃取了半甕酒,往三人的杯裡倒酒。

一時間,山洞中散發出濃濃的酒香。

歐陽東籬伸手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淡淡地說:“此酒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飲幾回,來試你釀的酒。”

李夜有些不好恍然,看著他輕輕說道:“師傅,我跟公主就借這杯酒,祝你一路順風,早踏仙路。”

歐陽東籬一聽,哈哈大笑,說道:“人生能有幾多愁,我們師徒還有相聚的時候!”

夏梧桐也端起酒杯,對歐陽東籬說道:“前輩,晚輩祝您前路光明,踏虛飛昇。”

歐陽東籬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李夜也端著杯子,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酒......

看著眼光有些迷離的歐陽東籬,李夜輕聲說道:“師傅,這酒有一個故事,我來說給你聽,順便玉兒也可以聽聽,以後恐怕這五域沒人能主我再說了。”

歐陽東籬正在回味嘴裡的美酒,看著他笑道:“儘管說來,師傅洗耳恭聽。”

“......這是我前些年無意之中釀的,記得那天是驚蟄,天氣微涼......我一個多年的好友說好了那天要來見我的,只是那一天她沒有來。”

“雖然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一直沒有告訴她,因為我害怕說出來後就會失去她......我嫉妒她身邊那些一直追求她的那些人......直到那年的驚蟄,她沒有再來見我......我一直以為我們會在一起,因為我感覺到她是喜歡我的......”

“她沒說過喜歡我,但是我知道有些話不一定要說出來,......我只希望她說一句話而已,然而她去始終肯說,......我太自信了,以為她一定會嫁給我......”

抱著酒甕,李夜往三個杯子裡又倒了一杯酒,然後端起杯子給一旁豎著耳朵的南宮餵了一口。

看著她苦笑:“這就是你酒痴師公要你記住的味道,你記住了麼?”

南宮如玉沒有回話,只是使勁地點了點頭。

看著發呆的夏梧桐和歐陽東籬,李夜嘆了一口起,舉起杯子跟二人接著說道。

“那天我一邊喝酒一邊配製新酒,一邊喝著一邊流淚......為了她,也為我自己......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只是那一刻,我不能控制自己,酒釀好的時候,我臉上的眼淚也慢慢的幹了......不知道,我最愛的那個女人會不會為我流眼淚。

夏梧桐怔怔地看著他,輕輕地回道:“肯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