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定安城,便是偶爾會有北邊吹來的風,也擋不住一城濃濃的暑意。

若問李修元夏日最好的去處是哪?

他肯定會說一是自己的後院,再就便是靠近大湖邊的小飯館。

煮上一鍋肉,再撒一把辣椒,出一身臭汗,再喝上一杯美酒,最後夾上一筷子醬牛肉。

這是當年李秋水教他的吃法,說是藉著暑意排去身體內的溼氣。

李修元曾笑她,這都是洞天境的大修行者了,身體內何來的溼氣?

但是他也明白,莫要跟女人講道理,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他的大姐。

掌櫃還是當年那個掌櫃,夥計也還是那個夥計。

望著眼前這消失了數十年的少年,掌櫃和夥計都感慨老天真的偏心,明明都是一樣的修行者,自己等上人臉上已經染上了歲月的風霜。

而少年卻還是當年那個少年,絲毫沒一歲月之力的痕跡。

落坐的地方依舊是靠湖邊的桌子,桌上有一盆內湯,二斤醬牛肉外加二碟小菜。

掌櫃洗了一盆剛上市的青梅,放在李修元的面前笑道:“當先喝了小先生的酒之後,便一直惦記著有重逢的一日。”

李修元一怔,看著他靜靜說道:“掌櫃如何斷定我就是當年那個少年?這世間長得相似的人多的去了......”

“那可不一定,這些年來我就沒見過李掌櫃跟旁人來過這裡?”掌櫃看著坐在李修元對面的李秋水笑道。

“掌櫃你這眼睛可是有毒啊?當年我這弟弟可是戴著面具的。”

李秋水看著李修元嘆息道:“看來,這掌櫃的能認出你,或許城主府的皇甫青梅也能認出你來。”

似乎這句話涉及到了李修元的經年之痛,李秋水也只說了一句便沉默了下來。

掌櫃看著李修元笑道:“定安城裡有人曾用這青梅釀過酒,今曰,小先生你要不要試用青梅煮酒?”

李修元一愣,看著李秋水說道:“這樣也行?要不試試?”

說完取了一甕酒放在桌上,讓掌櫃取了酒壺往裡倒了些許的杏花酒,又將青梅放了幾粒進去,然後讓夥計打了一盆沸水過來,將杏花青梅酒放了進去。

李秋水看著他笑道:“要不我明天就去買些青梅回來,你就釀了二缸試試,不賣,留著自己喝如何?”

“可以試試,明天就動手。”李修元聞著濃濃的青梅味道,心道總要試試不同的新生事物,或許藉此能找到新的釀酒法門。

正好眼下的他窮極無聊,連修行都不得不停了下來。

“二位,這青梅我來買,這酒釀好了分我二甕就成。”

掌櫃跟李修元有了當年的情誼,膽子也變得大了一些,看著兩人笑著說道。

李修元倒是無所謂,看著他笑道:“掌櫃的若不怕麻煩,便去買些青梅回來,我明天就動手,要不了多久就能嚐嚐這味道如何。”

未等多時,酒已經溫好,湖邊飯館裡有淡淡的酒香合著青梅的清香漫延開來。

李修元給李秋水和掌櫃的各倒了一杯酒,淡淡地說道:“嚐嚐。”

李秋水端起一杯,閉上了雙眼,放在鼻子下輕輕地嗅了一下,然後忍不住輕嚐了一口,在嘴裡慢慢地回味。

過了許久才面帶驚喜地問道:“怎麼除了青梅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花香,這是什麼花?難不成你釀酒的時候還放了花瓣不成?這得賣多少錢啊?”

“不錯,這酒有青梅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花香。這酒在蠻荒可是絕無僅有的,若是小先生的酒坊有賣,估計門前得排隊了。”掌櫃也跟李秋水一樣,臉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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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元看著兩人的神情,淡淡地笑了起來:“這是我用落彩霞山上的杏花所釀,那滿山的杏花也是我親手種下的......

“原來真的有落霞山?”

李秋水看著他喃喃地問道:“落霞山是在你的世界嗎?原來你竟然在哪裡種了一山的杏花,難怪你有心思用杏花釀酒了。”

掌櫃眼見李修元要釀酒,高興得又炒了兩碟上菜讓夥計端了上來。

李修元把玩著手裡的半杯酒,心裡卻想著落霞山上的那一場花事。

雖然自己費心費力種了滿山的杏花,卻連著兩年沒有吃到一顆春杏,不由得有些落寞,臉上雖然沒有流露出來,卻也給了李秋水一種蕭索之意。

夏日炎炎,今天的湖邊小店人不多,顯得非常安靜,已是酉時將盡,天才半黑。

兩個喜歡浪費時辰的人,倚湖而坐,守著一壺杏花青梅酒、一盆撒了一把辣椒的肉湯,揮汗如雨。

李修元看著她笑道:“我說大姐,男人揮汗可以理解,你一個女子揮汗如雨一會回到家中不嫌酸臭嗎?”

李秋水瞪了他一眼,笑道:“怕什麼?除了你有誰敢嫌棄老孃?現在定安城中連西門孤星他老爹都不敢來惹我,你信是不信?”

李修元一怔,抬起頭來望著大湖上漸起的夜幕,有些惱火地回道:“管他西門還是東門,我眼裡只有大姐,他不來惹我最好不過!”

李秋水見他發火,也不緊張,咯咯笑著應道:“數年前,你壞了他的大事,害得他差一些被派去長城,估計他到現在還恨著你。”

想著當年的事情,李修元冷冷說道:“這是一個沒有主見的城主,還不如讓大姐去做了他的位置。”

李秋水一聽猛地搖搖頭道:“他勝在自己的兒子娶了大帥府的公主為妻,否則當年一事,當就罰他去長城監軍去了。”

“如今的城主膽子更小,凡事都要跟他夫人商量,只是讓你嚇了一回,搞得他變得比女人還要膽小,真不知道做這樣的城主還有什麼樂趣?”

李秋水看著他淡淡地笑道。

李修元一聽,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說道:“修行如此,他往後破境的時候如何面對那冷酷無情的漫天劫雷,會不會心魔當頭,命喪天劫之下?”

“你以為他不怕麼?”李秋水也嘆了一口氣,皺眉說道:“只是他已經沒辦法顧著自己的修行的心境的,身居高位的他,得先顧著自己官位穩不穩。”

“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李修元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塊醬牛肉,看著她說道:“怎麼說,我也是目睹過二位前輩渡劫飛昇了,對心境的修行,是他們花了上百年、千年打磨之下的成果。”

李秋水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你既然知道這些,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讓我成天為了幾塊靈石算計來算計去,豈不是也會影響我的道心?”

“沒有那麼麻煩吧?”

李修元看著她笑道:“你又不是佛門中人,於世間修行,總得有一些追求和快樂的來源吧?否則活著還有什麼樂趣?”

李秋水瞪了他一眼,笑道:“哎呀,你這次回來,好象比之前更會哄女人了,我猜若是皇甫青梅再見你,肯定會後悔當初嫁給西門孤星那傢伙。”

李修元盯著她的雙眼,嘆了一口氣,回道:“這是她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在沒有找到我的父母之前,我是不會考慮男女之事的。”

李秋水怔了怔,看著他靜靜地說道:“如果你就這般死了,會不會後悔沒有早些打接受某個女人的情愛之意?”

李修元一聽,默默地回想修羅天域、蠻荒天域、九天之上的天玉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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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城經歷的種咱過往,還想著自己失憶之前一直出現在夢裡那個叫沐沐的女孩。

想著想著不由得有些失神。

一陣沉默之後,才淡淡地回道:“若是我早早就選擇開始一段感情,我要不要一輩子都為了某個人守在那裡,且不說我能不能踏上登天之路的事......”

“有一件事情我是可以確定的,最起碼,我沒辦法站在這裡陪你一起吃肉、喝酒,更不要說在定安城裡開這間醉生夢死酒坊了。”

李修元沒有選擇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換了一種方式。

聽完李修元這最為簡潔,也又最深奧燒腦的回答,李秋水半晌說出不話來。

手裡端著半杯酒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若按李修元說的這番話,確實如此。

光是望天城四季樓中的姐妹兩人,只怕普通的修士早就魂不守舍地跑去陪在左右了,哪象這傢伙一樣,根本是一個不近人情的木頭。

但是轉一個角度想想,修行路上也唯有不選擇,不去愛才能走得更遠。

否則走一路,愛一路,愛到最後只怕邊自己有幾個紅顏知己也記不清楚了。

想到這裡,李秋水又想著自己的一些經歷,終是明白了眼前這個傢伙的心思。

我的眼裡只有修行,世間的一世繁花終不能遮擋住我的一心向道的眼睛。

想到這裡,李秋水一口喝光了端在手裡的半杯酒。

溫柔地說道:“從前曾有人問我:問世間誰是英雄?我一直沒有找到答案,直到你騎著白馬破空而去的那一在,我才有了答案。”

看著李修元尷尬的模樣笑道:“你可以當得上大英雄這個稱呼。”

李修元搖搖頭,沒有說話。

當日的那一劍,他也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安全地離開定安城,完全沒想到會造成那麼大的動靜。

便是化身龍馬的小白,也是他從府城無意間帶來的驚喜。

“那馬兒呢?你不會帶著它回到你的世界去了吧?為何不見你帶它回來?”李秋水看著他認真地問道。

“他啊?他這會應該已經化身為龍馬或是化形了吧......早在我離去不久,他就跟著我的師傅離開這蠻荒大陸,去了另一遍星空之下。”

李修元看著她靜靜地回道。

只喝了三杯酒,李修元已經有醉意,跟李修水揮手道:“明日還得釀酒,且早些離去吧,大姐也早些回去歇息。”

李秋水也惦記著李修元釀酒的事情,點頭說道:“來日方長,那件事情等你回來差不多就辦妥了。”

李修元一聽笑了:“如此甚好,下回你可一下子要多好幾個妹妹了。”

李秋水一怔,看著他問道:“我說弟弟,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

待兩人離開不久,湖邊的酒坊又來了兩個客人。

掌櫃和夥計一見之下,不由得暗自笑了起來。

今夜的西門孤星本來是陪著皇甫青梅去李修元的酒坊尋酒喝的,不料灑坊的小紅早早就打烊回家,讓兩人撲了一個空。

夫妻二人閒來無事,於是一路散步,往這湖邊尋一場夜酒,想要找回一些當年的記憶。

夫妻二人剛剛坐下,卻嗅到一陣青梅的清香。

皇甫青梅看著掌櫃的問道:“掌櫃的,你這有什麼好酒,為何這酒香的味道如此特殊?”

西門孤星走到李修元二人剛剛離開的桌前,端起桌上的酒壺,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

回頭看著皇甫青梅笑道:“竟然是青梅的味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