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修元離開,喝了三杯靈酒的師爺也沒有挪動身子。

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跌坐在花園之中。

跟圍上來的黑衣護衛和花無憂說道:“麻煩兩位替我看看,我要在這裡破境。”

說完,也不管兩人如何目瞪口呆,直接引動了全身的真氣,直接向那道卡了他無數年的關隘衝了過去。

一時間,梨園上空的天地靈氣發生了暴動,無數道靈氣如漩渦一樣往涼亭裡的師爺湧來。

看得幾個黑衣護衛說不出半句話來。

花無憂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老孃我竟然錯失了一個破境的良機!”

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師爺,心想自己跟那少年也算是舊識,也沒有得罪他。

若不是今日一念之差沒有上前替少年解圍,說不定這會跌坐在地欲要破境的人便是自己了。

想來想去,真是便宜了師爺。

回頭看著一臉驚訝的護衛首領說道:“不用猜了,那少年便是當年那殺神,今天沒有動手殺了你三個手下,已經算是萬幸了。”

畢竟在她看來,那傢伙當初在這裡可是劍斬了上千的大軍啊!

那血流成河的場面,她現在時不時還會做一場噩夢。

一臉鬍鬚的中年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喃喃說道:“還好,還好沒動手!”

兩人靜靜地站在涼亭的外面,看著眼前的師爺引起天動氣息一朝破境,望著漫天滾滾而來的劫雲發呆。

只見一聲喊叫,涼亭中的師父化為一道清風往梨園外衝去。

一道聲音傳來:“算我欠你們一頓酒,改天相請……”

聽著頭頂醞釀的重重劫雷,花無憂苦笑道:“看看,這算不算是好心有好報?這傢伙竟然破境到洞天了……”

……

十月十九,立冬過去的第五天。

桃源的天空已經飄起的零星的小雪,整個天空都是灰濛濛的,堵得人心裡慌。

便是這樣的天氣,卻阻擋不了身為桃源主人秦千山的興致。

女王大人跟著南宮如玉等人離開修羅天域之後,整個桃源便成了他的天下。

整日荒淫無度,跟一幫女弟子在大殿裡鬼混。

用他的話說,要把失去的青春全都奪回來。

而桃源諸如李芸這樣的長老又打不過從修修戰場上歸來的秦千山。

於是,整個桃源的長老不是外出離開,便是閉關躲了起來。

曾經是天風王國皇子的秦千山,雖然因為當年書院偶遇李修元,一曲高山流水打敗了他跟東方玉兒的天上明月。

之後買通了殺手,被李修元硬生生逼著領受了父皇母后的懲罰,被解除了繼承皇位的資格,最後發放到桃源做了上門女婿。

然而他在修羅戰場上卻無意中得到了自己的機緣,一個為外人不知的機緣。

所以在女王帶南宮如玉離開之後,他便迅速鞏固在自己在桃源的地位。

以往他最害怕的人是女王,最敬畏的人卻是自己的老婆東方玉兒。

就算如今東方玉兒被他坑害、折騰得生不如死,面對著她,他依舊無法在這個女人面前流露出自己作為曾經皇子的驕傲。

只是有些事情在一夜之間發生驚天之變後,雖然他毒殺了幾個知情的長老,例如死裡逃生的李芸,但依舊掩不住所有人的耳目。

只是大家怒其淫威,不敢在他面前當面流露出來而已。

被關在桃源懸崖山間牢籠中的東方玉兒,此時正躺在一旁冰冷的石床上。

東方玉兒、花沉魚和楚飛煙被稱為修羅天域的天之驕女,除了她們有強大的修為之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為她們還擁有絕美的容顏。

東方玉兒一直都很美,不論是當年的五域皇城,還是眼下的桃源女主。

如今她嬌美誘人的身軀,已經瘦若枯柴,兩眼空洞,如同行屍體走肉。

目光所及,那件已經髒汙的羅裙隨便披在身上,已經快要掛不住了,露出那雙跟枯枝一樣的大腿。

少女已經不再美麗動人,因為她現在身處絕境。

只有她那怯弱、不甘、以及帶著最後一絲期盼的心,讓她還堅持保留一顆活下去的決心。

監牢外一個前來送飯的婦人,看著她的模樣心疼地說道:“且不論李長老能不能帶回希望,公主你總得吃些東西……活下去。”

躺在石床上的東方玉兒動了一下,看著監外的舊日下屬,沉默了很長時間,淡淡地說道:“我會活下去……”

婦人連聲說道:“那就好,屬下把飯菜放在這裡,我還替你打了一桶水……一套乾淨的衣服……”

然後搖搖頭,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東方玉兒嘴角動了動,想掙扎著坐起來,最後卻渾不受力地倒在陰冷的石床上。

當她知道李芸已經逃出桃源之後,便多了一份活下去的決心。

他知道只要李芸活著,就會找人來救自己,就算還剩下最後一口氣,她也要等下去。

她的身體卻壓抑不住顫扒起來,發出輕輕地抽泣。

不知道是在悼念曾經的過往,還是在想念已經離開的爹孃。

從修羅天域回來之後,在南宮如玉母婦帶著她的父母離開之後,秦知山不止汙了她的血肉,更汙了她的心境。

讓她本來天上明月道心蒙上了厚厚的塵埃,並且幾乎吸光了她所有的修為。

讓她從一個洞天境中期的大修行者,一路淪落到眼前這樣的廢人。

如果換了別的修行者,遇著這樣生不如死的折磨,只怕是早就絕望咬舌自盡,或者自斷心脈而死。

但她不是一般的修行者,她是曾域的五域天嬌,還是修羅天域的桃源大師姐,將軍府的小公主。

她很清楚只要李芸活著,只要自己還保留一顆堅韌不死之心,就一定能等到希望降臨的一刻。

就像是她在修羅戰場上渡洞天境的天劫一樣,便是九死之後,也會迎不最後一道天降的神光。

她在等著那道神光的降臨。

在修羅戰場上,她也曾陷入死亡的絕望之中,看著眼前成千上萬的天魔大軍無能為力。

也曾見過曾經兒時的竹馬身化神龍,將她和更多的人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桃源的眾多弟子不知道。

身為她夫君的秦千山也不知道。

只有已經離去的女王大人知道,那身化神龍的少年,曾經是她幼時的玩伴,她曾經要嫁的愛人。

卻因為母親想讓她坐上五域皇朝皇后的寶座,強行去風雲城退婚……

她在修羅戰場上的死人堆裡爬了出來,從修羅戰場凱旋歸來……卻沒料到,自己最愛的男人竟然給她世間最大的羞辱。

甚至剝奪了她全部的修為,將她一生花了無數血淚苦苦修來的真元盡數奪取。

然後一路破境到了超凡之境,曾經的女王大人,也不過是超凡後期啊!

而作為她夫君的秦千山,竟然在修煉了修羅戰場上得到的神秘功法後,將她當成了一個爐鼎,吸光了她所有的精氣神。

眼下的每一天,她都跟修羅戰場上一樣,不!比修修戰場還要殘酷百倍、千倍!

曾經的修羅天域三大美女之一的東方玉兒,已經淪落成一個垂垂將死的婦人。

她的生命之火將要熄滅。

眼下的她,需要的不僅僅是監牢外的那一桶清水,一碟飯菜。

她需要一束神光,一縷生機。

她可以平靜無視秦千山那淫-穢的目光,她可以怯懦甚至卑賤,她可以跪在秦千山的面前,讓人一次又一次地吸光自己最後一絲生機。

就像是漫漫長夜,茫茫冬日,她在懷著最後一線的期盼。

東方玉兒沉默蜷縮在石床上,雙手緊緊攥著衣不蔽體的羅裙,十指如秋日的枯樹一樣難看。

“難道我真的就要這樣死去?”

“為何,為何當初你要同意母親的退親,如果你堅持不同意,我又自己可以淪落到眼下這樣的境地,我應該跟你在一起的……”

“我就要死了,你在哪裡,在我臨死之前,還能不能再見你一面?”

張著沒有一絲水分的嘴唇,東方玉兒喃喃自語道。

不知道是因為想起在修羅戰場身化神龍,白日飛昇的少年,還是已經跟著如玉一同離開這個世界的爹孃。

東方玉兒這些日子裡身受無盡羞辱依舊活著沒有死去,此時卻因為一縷思念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這個時候的她,不再是將軍府的小公主,也不再是修羅天域的天之嬌女,她只是一個需要被人憐惜,被人拯救的將死女人。

眼下的她已經不再憤怒,空洞的眼光怔怔地望著窗外落下的一縷天光,心想自己應該化為一隻青鳥,從這處懸崖絕壁上飛上天空。

身化青鳥啊,天九天之上去尋找她的爹孃,尋找他兒時的快樂時光……

就在她眼光漸漸無神,最後一縷生命之火將要熄滅的時候。

就在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刻,萬丈絕壁上的鐵窗,那個小小的洞口甚至無法鑽出自己腦袋的鐵窗上……

響起了一陣撲騰的聲音……

接著,她看到了一件今生今世以來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堅若磐石的一樣的鐵窗,竟然在她面前燃燒了起來。

捂著自己的乾枯的嘴唇,東方玉兒忍住了最後的一道驚叫聲。

只是片刻的時間,一隻烏鴉從窗臺飛了進來,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

接著說了一句話:“姑娘,我哥哥給你捎了一封信……”

一句最簡單不過的話語,卻像是黑夜裡亮起了一盞明燈,讓將死之人看到了一線的曙光。

東方玉兒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久居牢籠的她,早已經記不清究竟多久沒有見過飛翔在天空的鳥兒,更何況眼前還是一隻會說話的烏鴉。

一隻神奇的傢伙,轉眼之間燒燬了用寒鐵打造鐵窗的小傢伙。

烏鴉看著將要垂死的東方玉兒,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展開翅膀飛到了石床之上。

揮動翅膀有一壺水遞到了東方玉兒的手中,烏鴉輕聲說道:“在看信之前,哥哥讓你先喝一口水。”

看著這個將死的女人,皺著眉頭的小黑終於明白,為何哥哥要提前用生命神泉配下這壺山泉。

東方玉兒並沒有問這壺水裡會不會下毒,而是毫不猶豫地抓起來往嘴裡倒入。

只是一剎那光景,她便感受到一道龐大無比的生機往自己四肢百骸裡滲去。

接著,她從小黑手裡接過信函,然後輕輕地展開。

這只是一張他熟悉的湖宣,來自五域皇城的紙張。

湖宣上用淡墨畫著一根簡單的樹枝,樹枝上用硃砂描了幾朵花兒。

那花兒他認得,是來自風雲城的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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