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伏了整整一個冬季,距立春之日還有三天,涅槃中的東方如玉金光大放,整個道觀都沐浴在濃濃的金光之下。

二話不說,李修元讓李芸匆匆替鑽出蠶境的東方如玉換了套乾淨的衣裳,然後兩人帶著她往嶽山飛奔而去。

小黑跟著後面呱呱叫道:“張老頭,要打雷啦!”

張老頭過來一把抱住了小黑,嚇得臉都青了:“我們爺倆在這裡煮一鍋肉粥,等他們回來就好。”

上回自己遊蕩劫,張老頭便嚇了個半死,哪敢跟去看東方如玉的涅槃之劫。

小黑自然是害怕天劫,呱呱幹叫了幾起,也不再多嘴了。

掏出一把瓜子,放在桌上仔細嗑了起來。

還沒等待張老頭桌上的水煮沸,第一道劫雷便在後山響了起來。

“轟隆隆!”滿天都是黑雲滾滾,連皇后中的長孫皇后和小芸也嚇壞了。

小芸抬頭望向落霞山的方向,喃喃自語道:“娘娘,這回怕是玉兒姑娘在渡劫了。”

長孫皇后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這也量苦命的孩子……也罷,你明日再拿上些點心,去道觀裡看看她吧。”

小芸想了想,輕聲回道:“如此也好,我得問問小道士今年還釀不釀酒,畢竟他一走又怕是要花了許多年才能回來。”

長孫一愣,看著她嘮叨起來:“你傻麼?問什麼問,直接帶著釀酒需要的一干材料過去,這樣要酒的時候,也會硬氣一些。”

小芸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娘娘,你好像變壞了哦。”

長孫氣得笑了起來:“那你要不要趕緊去宮裡找找釀酒的材料?”

小芸點了點頭,笑道:“這事,就算臉皮厚一些,讓他多釀一點。”

……

天空中的劫雷整整響了一個時辰,當最後一道七彩神光落下,一隻金色的鳳凰沖天而起,盤旋在落霞山上的天空之時。

便是數十里外的天風城中的修士,以及長孫和小芸,甚至將軍府裡的霸王陳都目睹了一奇觀。

“還有三天便是立春,這傢伙竟然等不及了。”

望著天空中的鳳凰,長孫嘆了再嘆。

既為死去的秦千山感到惋惜,又為眼前獲得新生的東方如玉感到驚喜。

一切,待到小芸從落霞山上回來之後,她便能得知最後的答案了。

落霞山上,道觀之中。

雲裡霧裡的東方如玉已經換上了李芸替他準備的小號羅裙。

正如李修元所料,涅槃後的東方如玉成為了修羅天域修為最高的少女。

十二歲的少女,置之死地重生之後,渡劫無數的她,在李修元神符的幫助之下,已經是超凡七重的修為。

同為超凡之境的李芸已經看不懂東方如玉的修為,只好拉著她的手笑道:“恭喜妹妹,重獲新生。”

直到喝了兩杯靈茶,聽了李修元一番解釋,看著眼前啪啪直叫的小黑,東方如玉才記起了之前痛苦的往事。

看著李修元問道:“所以,你給我改了名……我很喜歡。”

李修元靜靜地說道:“昨天的東方玉兒已經死在了桃源,眼下的你是來自風雲城的東方如玉。”

“陌上人如玉……原來,你早就預料到有今天嗎?”

回想起當年風雲城的一幕,少女忍不住淚水直水,瞬間打溼瞭如雪的羅裙。

張老頭端著一在鍋肉粥進了進來,笑道:“歡迎姑娘來到落霞山,來來,大家可以吃飯了。”

李修元收起桌上的茶杯,說道:“你餓了一個冬天,先吃飯,再聊天。”

於是,守著落霞山上最後一場風雪,東方如玉吃了她重生之後的第一頓肉粥。

還有三天,便是修羅天域的立春之日。

春生萬物,春生涅槃之後的小鳳凰。

……

入夜時光,李芸、小黑、張老頭各有自回屋歇息。

大殿裡油燈晃動,一壺沸水正冒著氤氳水霧,一如眼前少女的雙眼,再次有霧氣冒了出來。

想了想,李修元換了一種方式跟她交流。

“你能化為鳳凰涅槃重生,是我師父所為……如果我預料不錯,你爹孃現跟師孃應該在一起,他們在你沉睡的時候,便已經破境……”

不管東方如玉想不想聽,李修元還是將杏花谷中,鳳凰谷裡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眼下的情形,就跟你在修羅戰場上見到南宮如玉一樣,她的機緣來自沐沐的小姨,她也是涅槃一冬之後,回到了少女的時光。”

花了半個時辰,李修元終於讓眼前的少於安靜了下來。

少女輕輕地撫摸著眼前這把熟悉而又陌生的銀劍,怔怔地問道:“這把劍,是師傅留給我的。”

李修元點了點頭:“我知道,不過我重新鑄造了一次,在劍身烙印了二道陣法……眼下的她,更適合你使用。”

東方如玉沒有說謝謝,跟自己的生命比起來,眼前這把銀劍實在是太輕了。

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她覺得一切都不需要用這兩個字來表達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桃源……我要回去!”東方如玉想起了某些事情,冷冷地說道。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她靜靜地說道:“再等等吧,我在這裡也待不了多久。”

“你跟李芸不同,或許,你用不著你走那一條登天之路……鳳凰有鳳凰的驕傲,你應該飛昇離開修羅天域。”

李修元沒有將神泉的事情告訴東方如玉,在他看來這對將要完成九轉鳳凰涅槃的少女並不需要。

東方如玉一愣,看著他怔怔地說道:“我眼下是什麼境界,可以用不著跟李芸姐姐她們一起嗎?”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已經是超凡七重的修行,往後十年,你不要想著破境的事情。”

“或許等你破境到鳳凰涅槃第二轉的時候,便是你飛昇離開之時。”

就桃源以後的安排,以及李修元在哪裡佈下的大陣,和東方如玉飛昇之後將要面臨的一切問題,李修元靜靜地為她講解了一個時辰。

直到少女點頭,表示記住之後。

李修元才將一枚來自神龍大陸的空間戒遞給她,看著少女疑惑的眼光,溫柔地笑了起來。

“這是來自神龍大陸的物品,可以扛過飛昇天劫而不損……鳳凰涅槃的功法師父已經烙印在你的神海之中……從現在開始,你便不能用修羅天域的靈石修煉了……”

少女聽得雲裡霧裡,直到她運轉真氣,手裡升起一道青色的真氣,才嚇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看著李修元問道:“這,便是九天之上的仙靈真氣麼?”

“沒錯!李芸、楚飛煙、花沉魚她們再厲害,便是踏破天路之後首要的大事,便是將自己的一身真氣轉換過來,而你不需要。”

直到這時,李修元才不得不佩服老道士,竟然生生在下界造就了一隻九天之上的神鳥鳳凰。

這一天,是東方如玉新生的一天,也是她有生以來最震驚的一天。甚至超過了當年南宮如玉的母親帶給他的驚喜。

他甚至埋怨自己的母親,當初不應該退了自己跟少年的親事,否則眼下的她或許早就跟著少年在一起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問道:“那豈不是我以後每涅槃一次,都會回到少年時光?”

除了之前的驚喜,這才是她最渴望的事情。

重生一次的她,渴望能追上南宮如玉的腳步,能跟上少年的腳步。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道:“有可能是這樣的,或許你飛昇之後,可以去一趟鳳凰谷,找到沐沐,看看她和玉兒的情況。”

東方如玉點了點頭,看著他說:“我會去找玉兒的,畢竟我母親還在哪裡。”

李修元搖搖頭,笑道:“辦完你的事,接下來我要等著花開,釀酒了。”

東方如玉展顏一笑:“我呆以幫你摘花啊!”

……

於是,這一年釀酒的材料都是小芸從皇宮裡帶來的東西,在表達了自己和長孫皇后強烈的要求之後。

揮揮手,李修元將她趕回了天風王城。

這一年的春天,李修元拖了一把椅子,坐在道觀路口的桃樹下看著漫山遍野裡跑上跑下的兩個女人。

看著在天空中飛來飛去的小黑。

看著張老頭帶著幾個村民洗缸洗米蒸酒……將一捧蔭乾的杏花放著跟靈酒一蒸釀。

他頭一回偷了懶,沒有像往年那樣揮汗如雨。

這一年的春天,也是東方如玉從當年離開風雲城後最開心的一個春天。

彷彿回到了當年的風雲城,跟著李芸,帶著小黑去天風王城逛街,購買自己喜歡的羅裙和蠻靴。

替小黑準備了回家路上吃的零食。

甚至,李芸還帶著她進了一回皇宮,跟長孫皇后兩人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場,最後揮淚告別。

小芸看著離開的東方如玉,跟長孫皇后嚷嚷道:“小道士太偏心了,為什麼桃源的公主可以回到少女的模樣……”

長孫皇后看著她笑道:“你不服氣,就去找他啊,趁著春光正好,趁著他還沒有離開。”

小芸最終還是打消失了這個想法,能有眼下的修為,她已經很滿足了。

知足常樂,是霸王陳私下教她的道理。

只有李修元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思,想著今年,又要錯過落霞山上的春杏了。

眼見解決了東方如玉的麻煩,接下來的他,要考慮自己的事情……不知道當下的方寸山是春風拂面,還是秋雨綿綿。

少時離家老大還,雖然少年還是當年的模樣,一顆經歷了無數苦難的心,卻再不似當年的少年那般單純。

似乎知道李修元就要離開,這些天東方如玉也不再亂跑,成天安安靜靜守在李修元的身邊。

看著他將抄好的符文分類放在大殿的供桌邊上,看著他捧著一卷佛經坐在屋簷下輕聲育讀。

最後,李修元將自己抄寫的佛經送了一卷給她。

笑道:“當年師孃唐秋雨說我的字裡有劍意,後來我想了個辦法把這道劍意藏了起來……希望你有一天能再次看見他……”

過了半晌,東方如玉才輕聲問道:“無雙姐姐離開之後去了哪裡?還有梧桐公主呢,她們過得好不好?”

李修元聞言一愣,望著眼前隨風飄過的杏花,輕嘆了一聲。

靜靜地說道:“上官無雙嫁給發天香書院的公子,梧桐公主也嫁給了天羅城的無花公子,她們應該過得很好吧……”

東方如玉一愣,沒想到當年非少年不嫁的二個同伴,竟然都嫁與他人婦。

呆呆地,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修元看著她微笑著說道:“你的事情師父應該已經告訴了師孃,師孃和先生都在須彌山下的杏花谷,以後你去那裡找她們。”

完了,看著她認真地說道:“相信我,你值得擁有更好的未來。”

於是,趁著花天宇還沒來找自己的麻煩,李修元將鑄好的靈劍給了張老頭。

謝絕了眾人的相送,帶著小黑往後山而去。

看在李芸和東方如玉的眼中,白衣勝雪的少年一步一步踏上歸途。

天空中的小黑在呱呱歡叫,春風中落下一道金光,照耀在少年的身上。

頓時化為萬道霞光,在落霞山上瀰漫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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