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殿上的納蘭若玉忽然長嘆了一聲,便是她望著自己這個得意的徒兒,也是滿懷無奈。

在她看來,但凡天雲山的數千弟子有點本事,她也捨不得讓一直深藏不露的傢伙現於人前。

樹大招風的道理,她自然明白。

漫天風雪中,高臺上有一個少年獨立,靜靜地把自己站成了一個雪人。

而對於天雲山的修士來說,只要釋放出自己的護體具氣,再大的風雪也無法侵襲自己。

鵝毛大雪落在少年了身上,並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擋。

大殿上的歐陽軒,看著那站在高臺上的少年,不知為何感到徹底的放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對方終究是一個凡人。

人不能勝天,而對於這雪中少年來說,自己是天。

大殿前的廣場上一片死寂,只能聽到寒風捲著飛雪的嗚咽,雪花落在竹棚上面的簌簌聲,還有數千人的呼吸聲。

數千人抬著望著高臺上的少年,有的甚至皺起了眉頭。

他們非常不解為何在這漫天風雪之中,少年依舊一件如夜的單衣,甚至不肯為自己撐一把油紙傘。

高臺上的諸位尊者也面露覆雜的神情,困惑於少年是不是太傻了。

手腳一旦凍麻木了,一會如何跟對手交戰?

眾人都清楚接下來的二場比試不容出錯,只要輸掉一場,那麼整個天雲山就輸給了雪原聖地。

天雲山已經平靜了太久,就在掌教等人以為就此歲月靜好的時候,歐陽重明卻帶著弟子出現了。

大殿前一片沉默,眾人隱藏自己的一絲不安,抬頭望著高臺上的少年,元尊更是露出擔憂的神情。

納蘭若玉,看著一旁的歐陽重問道:“接下來二場,你們想要怎麼比?”

歐陽重明面無表情看著她回道:“早間文比了二聲,這接下來自然是武試了,不然難不成再下一盤棋不成?”

天空的大雪緩緩飄落,絲毫不受大殿上諸人的影響。

納蘭若玉點了點頭,跟元尊說道:“天這寒地凍的,要比就快些吧,難不成讓數千的弟子陪在這裡挨冷不成?”

元尊看著一旁的歐陽重明說道:“規則如何?還是請貴方要出戰的弟子上場吧?”

歐陽重明點頭回道:“規則就是沒有規則,誰撐到最後算誰贏,軒兒這一場誰先上?”

沒有回頭,歐陽重明跟身後的歐陽軒靜靜地說道。

輕皺眉頭的歐陽軒正欲開口,卻遠遠地看見一頂竹笠隱於風雪之中,往高臺的方向而來,一時間忍不住笑了起來。

淡淡地說道:“要出手的人已經來了,這傢伙不是已經去樓蘭城了麼?”

歐陽重明一愣,隨著他的眼光往風雲中望去,不禁脫口而出:“他手癢了!”

大殿前的諸老順著歐陽重明的目光看了過去,卻是一身麻布僧袍的若離,頂著漫天的風雪,再次出現在天雲山的廣場之上。

在元尊等人對話的時候,蓑衣斗笠的若離還是數百丈外,下一刻便來到了高臺之下。

望著廣場上的數千修士,便是入了佛門的若離也有些不好意思。

看著眾人訕訕地笑道:“聽說天雲山來了一個高手,和尚手癢,忍不住從樓蘭城跑了過來,望諒哈哈!”

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往高臺上走去。

待得上了高臺,才跟元尊和歐陽重明問道:“和尚不請自來,諸位沒有意見吧?”

元尊沒想到這個已經離開了的僧人居然又跑回來,看樣子這傢伙只是一個呆子,只想著給自己找一個

對手。

既然若離之前替雪原聖地出過手,他也沒有理由反對。

而歐陽重明則是一驚,心道這傢伙已經跟自己兩清了,沒想到想不知道從哪裡聽到風聲,竟然又跑回來了。

有若離再戰一場,對他和歐陽軒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就算有什麼差錯,也可以先消耗對方的精力。

想到這裡,歐陽重明禁不住笑道:“那便有勞了,待打完二場之後我再請你喝酒!”

藥尊嘆了一口氣,看著納蘭若玉小聲問道:“我說你那徒弟行不行,我看他是不是站在那裡睡著了?”

納蘭若玉搖搖頭道:“怕什麼,他的大師傅都不著急......”

坐在一旁的孟神通怔了怔,說道:“等他們二人動起手來,不就知道了?”

高臺上的若離見大殿前的眾尊者沒有異議,自然心裡暗喜,轉過身望著高臺左側把自己站成了一個雪人的少年卻呆住了。

過了半晌,才雙手合什道:“貧僧若離,見過天雲山的師弟!”

“和尚你不是貧,是貪!”

睜開閉著的雙眼,李修元伸手拂掉身上的厚厚的積雪,臉上看不出一絲被風雪侵襲之後的蒼白模樣。

靜靜地說道:“就算你有與天爭高的勇氣,也不會愚蠢到已經離開,卻忍不住轉身再踩進來......這是一灘汙水。”

“你既然是佛門弟子,便知去三昧的重要,可你依舊是貪嗔痴深種......如此下去,你不如脫下僧袍還俗吧......”

只是淡淡的幾句話,便在廣場上數千弟子的頭上、大殿眾尊者的頭上響了一道驚雷。

之前誰也不有想過,也沒在意高臺上的若離是修士還是出家的僧人,因為他是隨著雪原聖地一道而來的。

只到高臺上的少年一針見血道破和尚的三昧,才讓眾人頓時醒悟過來,這和尚果然是竹峰大師兄嘴裡的貪僧!

便是面帶微笑的若離,也被李修元的一番問住了,半晌找不到言語回擊。

輕輕抖落一身的風雪,李修元繼續說道:“之前聽說你心懷慈悲,不忍對天雲山弟子痛下殺手......於我眼中你卻是假慈悲!”

“為什麼?我哪裡假慈悲了?”若離此時已經面帶怒容,他決不允許面前的少年汙他的清白。

“你若是真慈悲便不會為了一己私念上高臺,你若是慈悲便不會斬斷我天雲山弟子的手臂,但凡你有一絲慈悲,也不會於風雪之中趕著回頭,再趟汙水!”

“你若不是痴,便是壞了!”

李修元靜靜地說道:“你犯戒太多,便是漫天的神佛也救不了你,和尚回頭吧!”

轟的一聲,這一聲和尚回頭便如同驚雷在眾人頭上響起,又似暮鼓晨鐘在若離的耳邊響起。

“哪來的妖孽,休來亂我道心!”

若離大喝一聲,手裡突然長劍在手,看著李修元喝道:“今日且讓我斬了你這邪魔外道,以正佛法!”

李修元卻沒有理會他的憤怒,而是面露慈悲。

凝聲說道:“凡起一念,必落十界,更無有念出十界外......你起心動念皆是殺心,你是身披僧袍的魔!”

若離此時已經長劍出鞘,默默地指著離他不遠的少年,他怕自己忍不住下一刻就要瘋狂。

眼前的少年比他的師傅還要決然,就的每一句話都如一把鋼劍無情地向他斬來!

“何謂佛?傾聽謂魔?我我眼裡你就是魔,我要新手斬了你這個妖魔!”

忍住自己將在暴發的火

焰,若離看著面前的少年靜靜地說道。

李修元平靜回道:“當你失卻了慈悲心,當你心生嗔恨的時候,你就已經是魔了!和尚我不是你師傅,沒有道理教化你。”

說到這裡,李修元也靜靜地取了一把長劍在手,默默地出鞘,然後指向在身前的魔!

說道:“說的太多非我本意,希望過了今日之後,你能回頭是岸!”

他的聲音,在呼嘯的風雪聲中,並不如何高亢,然而這句話的內容,卻清清楚楚穿過了漫天風雪,傳進了所有人的耳中。

聲音漸漸消失在廣場的天空,一把黑色的長劍無視漫天的大雪,緩慢而平直斬向一身蓑衣斗笠的僧人。

雪再大,似乎對這斬出的黑劍都造不成任何影響。

若離沉默看著風雪中的少年,看著那張把沒有一絲靈氣的黑劍,緩慢地刺破風雪斬向自己。

一揮手將身上的蓑衣脫下,擱在身後的雪地上,陰影籠罩的面容沒有一絲情緒。

他抬起右手,斬出了自己手中的靈劍!

出劍便是貪嗔痴,他要一劍斬去少年的首級,斬卻自己心頭的那一道怒火!

......

高臺下的眾人神色一變,他們倒要看看李修元能不能接住若離這一劍。

若離眼神閃過一道鋒芒,出劍的速度快若閃電,李修元看著對方一劍斬來,當下變招側身,利劍從他身旁劃過,一道寒風吹起他如夜的長衫。

“不好!”李修元皺了一眉頭。

身後傳來一道寒冷氣息,只見若離錯過自己身邊的長劍,竟然去而復返,殺了一個回馬槍,繼續往他斬來。

就在此時,空中又一柄劍飛來,這是若離幻化出來的第二把劍。

“竟然還會變身?”李修元心中暗道,這一手跟自己以琴化劍差不多,只是自己修為被老道士禁錮住了,沒法使的如此行雲流水。

然而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只見若離周圍,竟然有十幻影手持利劍,閃電般斬向李修元。

數十把利劍環繞在李修元的身體四周,在尋找必斬一擊的空隙!

李修元抬頭看了一眼身體周圍飛舞的利劍,只見他如一道幻影往前飄出二丈,斬來的數十道利劍瞬間破空而過。

周圍呼嘯的利劍像是都長了眼睛般,閃電般的斬向他,見李修元身體連續閃爍,避開每一劍的攻擊,逼近若離。

若離一聲暴喝,如雷霆炸響在天空之上,只見他那手中長劍橫擊向前,手裡的長劍施放一絲濃濃的殺意。

再次看清楚李修元修為的若離,將自己磅礴殺氣釋放了出來。

這裡是天雲山,那又如何,他就是要在這裡將眼前的少年斬首!

眼前的少年亂了他的心境,卻是他一戰成名的契機,雖然說出去會讓人嘲笑他以大欺小,可是修行者眼裡,哪有大小之分?

向來只有活人跟死人。

然而出乎意料,他釋放出的那一道濃濃的殺意沒有造成什麼影響,錯身而過的李修元手持長劍,靜靜地佇立手風雪之中。

意氣風發的若離嘴角微掀,泛起了一抹猙獰,暗自運轉了一道真氣,將手中握著的長劍猛地朝前就是一斬。

“咔嚓!”一聲,一道凌厲的劍氣在李修元眼前一閃而過。

隨著一道炸響聲響起,李修元被若離這一劍震得暴退了數丈,險之又險躲過了他這奪命一劍。

眼皮一跳,李修元心道這是要往死裡幹啊!

若離的這一劍快若雷電沒有一絲的停頓,分明是想一劍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