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漫黃沙中走了一天,人馬困頓,連著馬兒也趴在地上喘氣。

連著趕路就算是三藏的臉上也不免有些疲憊,倒是本該睏乏的小和尚來了精神,守在一旁邊看李修元熬湯。

李修元讓小尚和三藏先吃了乾糧,又去餵了馬兒吃豆餅喝了水。

這才過來在火堆前坐下,閉目養神,時不時地放出神識注意著周圍的一切,在這樣的夜晚,倒不會有野狼出沒。

怕是土匪們,也跟自己三人一樣,找一個地方去過夜了。

小和尚一邊啃著手裡的餅,一邊興奮地問道:“阿木,這湯還要多久,無量等不及了。”

李修元看著他笑了笑,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有一天,你的境界比老和尚還要高深的時候,你會做什麼?”

小和尚搖搖頭,說道:“不知道……若是無量要到師傅那樣的年紀,那樣的境界,怕是也是會收一個小和尚做徒弟。”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還俗,娶妻生子,像世人一樣生活?”

事隔多年,李修元忍不住再次問了小和尚相同的問題,在他看來,當年的無心若沒有入世,怕也不會有後來的那麼多感悟。

只是他也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為佛而生,如三藏一般。

而小和尚則未必,就像他當年最後將那好奇心重的無憂,從般若寺帶回南宮世家一樣。

小和尚搖搖頭:“無量不知道,眼下我只想跟著哥哥,跟著師兄一起走出八百里沙漠。”三藏吃了乾糧,喝了水。

收拾好心情,看著兩人笑著說道:“阿木說得對,師弟你若有一天想要還俗,三藏便替住持大師允了你。”

“善哉,三藏你才是行走在世間的菩薩。”

李修元給兩人各打了一碗湯,然後把鍋從火堆上端起來,放在一旁任夜風吹過,將其放涼之後,再去餵馬。

小和尚一見呆住了。

看著李修元問道:“阿木你辛苦熬了這麼久,為何不喝,這剩下的難不成讓我和師兄明日再吃不成?”

三藏心有所動,忍不住說道:“施主準備餵馬兒也吃一些?”

“因為我喝下去沒有任何用處,純粹是浪費。”

聽到小和尚的話,李修元沒有生氣,反而認真地解釋道:“給馬兒吃一點,讓它們也能多長些力氣,走出漫漫的沙漠。”

“唉,我說你好好聽聽,那孩子根本就不在意你的靈藥。”

大湖邊上的露臺上,菩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他寧願拿去餵馬兒,也不捨得自己喝一口,看來,他是真的不需要你的靈藥修行了。”

“可惜了,以後有機會我要好好地折騰他。”

老道士望瞭望夜空裡的星光,說道:“這小子真是亂來,拿著寶貝靈藥去餵馬兒。”

“因為他知道三藏和小和尚喝一碗就夠了。”

菩薩溫柔地說道:“你沒聽他說嗎?他要給那三匹馬兒一個走出八百里沙漠的機會,這才是真正的慈悲啊,比你強多了。”

老道士搖了搖頭。

“阿木,我怎麼覺得肚子裡有一團火在燃燒?”

看著正在低頭餵馬喝湯的李修元,小和尚大吼一聲道:“不好,無量的肚子要起火了,三藏師兄你呢?”

而當下的三藏已經放下手裡的木碗,跌坐在睡袋上面,靜靜地念起了經文。

“此光照東方,萬八千佛土,示一切眾生,生死業報處……”

一道淡淡的佛光自三藏身上湧現,卻是菩薩的甘露加上李修元熬製的靈藥,在這一瞬間發生了作用。

在這漫漫的黃沙之中,助行走於人間的佛子破境。

小和尚眯了眯眼睛,喃喃說道:“三藏師兄變成佛臺上的菩薩了,哥哥。”

說完也不再亂吼,因為他感覺到身後有一雙手,正在幫他煉化這一道龐大的藥力,他知道這是哥哥在幫他。

就在小和尚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只見那幾匹喝了藥湯的馬兒,身上也泛起了淡淡的光芒。

心有所感,便跟著三藏一起念起了佛經。

……

直到連著馬兒也趴在地上做起夢來,看著鑽進睡袋的小和尚和三藏,李修元這才自己煮一了壺靈茶。

看著天空笑了笑:“都說舉杯邀明月,菩薩你和老道要不要來喝一杯我煮的靈茶?”

忍了很多天,終於,在如此奇妙的夜晩。

在目睹三藏和小和尚先後破境之後,眼見喝了靈藥睡著了的馬兒,李修元才恢復了自己的性情。

畢竟,他只要一煮茶,只怕聰明的三藏就會看破自己的行藏。

虛空中傳來了菩薩的聲音:“我很佩服你,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能夠處事不驚,能心懷慈悲,這非常難得。”

“菩薩你過獎了,我對殺手和土匪可不會手軟。”

倒了一杯靈茶擱在自己的面前,看著淡淡的茶香升起,淡淡地說道:“還有遇到要我性命的妖獸,也不會客氣。”

杯裡的靈茶慢慢變淡淺,李修元又往裡添上。

靜靜地笑了笑:“等我從碎葉城迴轉大唐長安,歡迎菩薩來雪山上的小屋來做客。”

“此茶有寒梅的香氣啊。”

夜風中有一道涼風拂過,帶著淡淡的寒梅冷香,在這荒涼的大漠之中,別有一番風情。

菩薩淡淡笑著說道:“這得有多少巧妙的心思,才能種出如此的靈茶?”

李修元笑了,得意地回道:“因為喜歡,所以就會想著去種;因為天地的恩賜,便有了這樣的靈茶。”

“此茶有名嗎?”

菩薩想了想問了一句:“還是說,這茶有一個美麗的故事,說來聽聽。”

“這茶原本叫寒梅靈茶,卻是玄武大陸的女聖大人所種,我只是機緣巧合,喝到了聖手親手所種的靈茶……”

李修元淡淡一笑:“晚輩可沒有本事去到那方世界,好像是命運之神安排我去歷練了一番,也不怕讓菩薩笑話了。”

“牛角鎮上遇聖人,素手巧弄寒梅茶,你的機緣可真的讓人羨慕啊!”

喝了兩道靈茶,菩薩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留下李修元一人獨坐長夜。

星光如舊,幽幽地照耀著茫茫大漠,也照耀著諸天遊子的身上。

大湖邊上的老道鬍鬚直抖,怔怔地說道:“這小子,何時遇上聖人了?菩薩,他說的鬼話你也信?”

“為何不信?”

菩薩看著夜空中的星光,幽幽地說道:“你沒看到那喝了靈藥的馬兒,也將要變成神駒啊。”

……

一夜突如其來的破境,讓三藏著和小和尚多睡了一個時辰。

連著馬兒也直到辰時,才嗚咽了幾聲,告訴主人自己好像變得厲害了一些。

看著從睡袋裡鑽出來,揉著眼睛的小和尚。

看著起身後便趺坐唸經的三藏和尚,李修元衷心地說了一句:“恭喜兩位一夜聞道破境,多了一絲自保的能力。”

小和尚一邊收拾自己的行李,一邊嘿嘿笑道:“謝謝阿木哥哥,讓無量離師傅的境界,又近了一些。”

李修元一時無言,於小和尚來說,雪山下的老和尚便是他的父親。

也是他修行路上的一盞明燈,於佛法,於自己的一番修行,都是奔著追趕老和尚而去。

想想當年風雲城的少年,不一樣把先生當成了自己前行的一盞燈。

心有所念,看著小和尚微笑著說道:“只要你前行的路上歡喜,雪山下的老和尚便會歡喜。”

“善哉,想不到施主慧根深種,我和師弟心裡實在歡喜。”

唸了一會經文,三藏靜靜地說道。

正當李修元要回話之時,小和尚卻嚷嚷了起來:“師兄,那邊來了一行商隊,往我們這裡來了。”

李修元抬頭遠望,卻是一隊長長的商隊,自相反的方向往自己三人所在之地緩緩而來。

看來,這些商人應該是前往瓜州,或者是涼州城的。

微微一笑,李修元看著小和尚說:“想不到一夜過去,無量你竟然修出了神識,實在是可喜可賀。”

馬隊離自己人行人還有差不多一里地,中間隔著高低不平的沙堆,單憑肉眼,小和尚自然是看不見的。

小和尚一驚之下,扭著看著三藏問道:“師兄,無量有了神識,是不是可以修行慧眼和佛眼了?”

三藏聞言一愣,想起了當日在雪山上的小屋,學著用心看世界的一幕,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

跟小和尚回道:“等走出了八百里沙漠,我就教你如何用心看世界。”

李修元在心底裡暗暗歡喜,想不到小和尚還沒有破境到元嬰之境,便已經生出了神識。

看來,這一場機緣怕是因為菩薩慈悲了。

三人吃過乾糧,餵了馬兒,正準備動身之時,眼看辰時將盡。

而長長的商隊也已經來到了三人的面前。

帶隊的中一箇中年的西域商人,上前跟三藏拱手行禮,問道:“法師,你們這是要前往何方?”

三藏合手回禮,靜靜地回道:“穿越莫賀延磧沙漠,前往天竺。”

商人聞言大驚失色,看著三藏搖搖頭:“法師萬萬不可走這條路,這可是八百里沙漠,荒無人煙,你若找不到那處水源,只怕……”

三藏再次回禮,靜靜地說道:“我們三人心意已決,謝謝施主一番好意,往此向前,你們還有二到三天路程,便有水源了。”

在三藏看來,第一烽燧的王祥應該不會難為這些過路的商人。

就算要防,也是防備突厥的軍隊。

“既然如此,法師一定要小心,必務找到那處水源。”

商人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我當年走過一次,這打死也不想再去經歷一回了,那可是死亡之地。”

三藏回頭看著小和尚和李修元兩人平靜的目光,心裡終是鬆了一口氣。

商人以及同伴位雙手合十,準備告辭,說道:“如此,願施主你們一路順……”

“嗖!”的一聲響起!

突然間,風中傳來一聲箭鳴,往商隊和李修元三人飛來,打斷了三藏沒有說出口的那個“風”字。

“叮!”的一聲,卻是李修元瞬間從三藏手裡接過禪杖,於電光石火之間,將飛來的一箭打落在地。

冷冷地說道:“別怕,這些傢伙是土匪。”

風中一箭,是土匪們慣用的手段,為的是警告前面的馬隊不要反抗。

小和尚“鋥”的一聲拿出了自己的鐵劍,上前一步。

看著三藏說道:“師兄別怕,無量和阿木哥哥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