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黎明前的等待

無人知道百里外，魔山下發生的一幕。

魔域皇城前的荒原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盼著黎明的到來。

一戰大捷，不僅斬了大將軍，連著新皇公孫語也不知道死在了誰的手裡，誰也沒有想到，做了魔王走狗的大將軍，最後竟然死在天上。

皇上皇后歸來，重拾了皇城百姓的信心。

然而出乎眾人的意料，皇后歸來，卻讓大家連夜搬出了皇城，一夜過去似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即便如此，兩位公子依舊堅持，要再過二日，大家才能回城。

只不過，因為兩位公子的迴歸，讓將士們計程車氣低落的情緒又變得高昂起來。

皇城原來的十萬大軍，一日之間降了七八，剩下的不是戰死，就是偷偷裝扮成百姓，溜出了皇城。

公孫家族大勢已去，皇城軍心漸趨穩定。

眾人各自回帳歇息，楚風也仰天靠在躺椅上發呆，帳裡的清月神情寧靜地看著他，睡了兩個時辰，清月依舊顯得有些疲憊。

楚風嘀咕了一句：「公主，你說我那兄弟……」

荒原上如星星一樣的燈火早已熄滅，只剩下天空中那一輪將要隱去的血月。

清月沉默片刻後說道：「明天，應該會有一個結果吧……」

楚風應了一聲，心裡卻在痛苦地自責，從當年去了未知之地，那個比他還經弱小的傢伙就一直在保護他。

直到今日，在他拼了命的修行之下，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成就，卻依舊幫不了李修元的忙。

所以即便躺在軍營裡，他依舊無法放心地安睡，只能時不時睜開眼睛，望著天空的那一輪血月發呆。

他沒見過血月，但知道這是一個不好的傳說，所以他為李修元擔心。

清月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眼見大功告成，只差大元帥的訊息，她也一樣忐忑不安。

坐立不安的同時，她也萌生了離意。

眼見魔域的麻煩就要徹底解決，她想回家了，想要在最後的日子裡陪在弟弟和師傅的身邊。

更不要說，眼前的楚風肯定要回一趟大楚看看，畢竟劫後的大楚，無論是楚風還是楚飛煙都沒有回去過。

想到這裡，清月忍不住問了一句：「夫君，你想家了嗎？」

楚風一愣，隨後咧嘴笑道：「想也不想，有你有地方就是家。」說完這話的楚風，終於熬不住，緩緩閉上了眼睛。

清月聞言淺淺一笑，心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夜空裡有一輪血月。

如此的月亮，將整個天地映照得無比詭異，連夜穹裡的星星也不知道躲去了哪裡，天地一片暗紅。

上官飛鳳靜靜望著夜空，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公孫語已經伏法，公孫家族的事情由她的兩個兒子在處理，死過一回的她只想夜空中的血月早些消失，然後帶著無數的子民回皇城。

她一直在想，如果沒有那東來一箭，自己的兩個兒子會如何應對？

思考了很長時間，上官飛鳳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從容應對，最後自己夫妻兩人只怕落得一個身死道消的結果。

只是她也不會責怪自己兩個兒子，畢竟在她眼裡，當時的首要的事情，便是殺死大將軍，奪回皇城。

她從來都是一個驕傲的女人，卻沒想到，會被來自深淵的大魔王，折磨得差一些身死道消。

看著身邊已經沉沉入睡的皇帝，心想自己夫妻兩人這些日子幾乎就沒合過眼，眼下，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事實證明，活著的感覺真的很好，比她想象中的還

要好。

此時，她想到了更多的事情，想到了小兒子君不語當年說的那個結拜兄弟，那個是大兒子的生死之敵……

她越想，越想不明白，一生之敵，竟然會帶著大軍踏平了魔域皇城，眼下，還去了魔山。

估計，明日就是那少年跟大魔王的決死一戰。

只可惜，她無法見證，因為那裡是魔域的禁地。

便是極陰之日即將來臨，天上的血月也有沉下去的一刻。

荒原上薄霧茫茫，來自北方的秋風，讓所有的百姓，軍隊感到今年的秋天，比往年更早一些。

不管是夢裡的修士，還是早早醒來的人，都在等著去了魔山的大元帥出手。

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大元帥出手，才能結束這一場驚天之亂，他們才能安心地回到自己的家園。

更不要說，天空裡還有一輪血月，夜晩不知道會不會依舊降臨。

只不過，大家都相信，只要大元帥出劍，今日便是大魔王的死期，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已經受夠了。

只是，眼前只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李修元自然不會先在這個時辰出手。

楚飛煙睜了一下眼睛，望著大帳外依舊顯得黑暗的天空，只是少了一抹血色。

想想這個時辰，就算那一輪血月估計也躲起來了。

她相信今天會是最後一天，因為所有的人，都熬過了最難最漫長的一天……但是她也相信，估計今天，才是最難熬的。

因為沒有人能去魔山，君無憂說過，那是禁地也是死亡之地，無人能踏上那座山。

在她看來，君無憂應該不是害怕，而是愚蠢。

無論李修元多少特殊多少驕傲，他也只是一個凡人，這裡無數的修士，只有李修元一個人不怕死？

當然，還有那隻陪在李修元身邊的烏鴉。

從百金城開始，她幾乎就沒有正經地參加過什麼戰鬥，包括後來的高坪關，以至於昨天的皇城一戰。

別說她，連著花天宇也感覺自己像一個擺設，像一個花瓶。

昨日，她跟清月一起去了皇宮，找狗皇帝公孫語的麻煩，卻錯過了城樓上的驚天一戰。

事後楚若雨和花沉魚告訴她，城樓上的一戰，比她們一生經歷過的種種還要精彩，還要恐怖。

背叛了魔域的大將軍，差一點點就要白日飛昇……最後，卻自己燒死了自己……

這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而當時，城樓上只有君無憂和君不語，以及她們兩個女人。

皇城最精彩最恐怖的一戰，竟然只有四人目睹，靜思之下，她想起去了魔山的李修元。

她知道，今日魔山一戰，才是這一方世界最精彩，最恐怖，最壯烈的一刻。

她甚至懷疑，一幫人再也見不到大元帥了。

就像當年在修羅戰場，朱仙鎮前的最後一戰，一戰之後，李修元便帶著小龍兒白日飛昇，離她們而去。

雖然眼下的李修元不會飛昇，但是相信，這傢伙了結大魔王之後，肯定會飄然而去。

往書院而去。

「我做了一個夢，你把我的羽毛拔光，放在火上烤，準備吃掉。」

天還沒亮，烏鴉已經醒來。

睜開眼，看著自己的羽毛還在，便又閉上的眼睛，喃喃自語道，他知道李修元聽得見。

跌坐在地的李修元沒有吭聲，在他的頭上頂著一座佛門金鐘，緩緩地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輪迴劍已經還鞘，就擱在他的腿上，只要魔現，便能出鞘。

只是，只要這一座金鐘沒有消失，山上的魔

王便不敢出手，也無法出手。

因為魔王也要恢復自己失去的力量，他還不是魔神。

一夜觀山無語，就像他無視天空中的那一輪血月。

運轉最為純正的佛門心法，李修元在幽河前靜坐了一夜，用一夜的時間，凝聚那劍鞘裡的一劍。

聽著烏鴉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李修元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看著面露警惕之色，甚至有些緊張的烏鴉。

輕聲說道：「你要感謝地藏菩薩，所以，從今天開始，你要跟我學習背誦佛經。」

烏鴉一邊梳理自己的羽毛，一邊說道：「看來我的命很硬，你說什麼......是菩薩出手救了我的小命？」

這是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因為烏鴉從來沒有見過菩薩，雖然它也相信這個世上肯定有神仙，有神仙自然也會有菩薩。

四下一片寧靜，因為李修元不想說廢話。

烏鴉想了想，問道：「學佛經很難嗎？」

沒有睜開眼，李修元靜靜地回道：「只有你用心，自然不難，我的弟弟妹妹們，都曾經背過那捲佛經。」

烏鴉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我昨日入魔，你並不感到意外。」

李修元搖搖頭：「入魔並不可怕，怕的是你跟那魔王一樣，去危害世間的百姓，如果是那樣，我真的會殺了你。」

烏鴉嚇得頭一縮，問道：「是不是我學會了這卷佛經，你就不殺我？」

「差不多吧。」

李修元淡淡地說道：「我也不會逼你，更不會給你設定一個期限，只要你二個月，不行三個月學會，就行。」

烏鴉嘆了一口氣：「等你殺了大魔王，再教我吧。」

李修元點了點頭，睜開雙眼望向魔山深處，說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到處亂飛了，就跟在我的身邊吧。」

烏鴉一聽皺著眉頭問道：「你是怕我入魔，然後去殺人？」

搖搖頭，李修元靜靜地說道：「我想說的是，我有可能下一刻就會離開魔域，你若不在我身邊，可別怪我扔下你。」

「這麼快？」烏鴉斂了笑容，想了想問道：「我們要離開了嗎？」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悠悠地說道：「為了這些破事，我在這裡已經耽誤得太久了，我的路不是在修羅天域。」

且不說妖域的人情他要去還，還得去一趟千佛寺跟老和尚聊聊，最後在書院，只怕也得待上兩天。

既然師父出言提醒他，說不定蠻荒定安城裡也會有麻煩，這才是李修元擔心的事情。

想到這裡，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道：「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除非你想跟在清月公主，或者是花天宇他們身邊。」

烏鴉一聽，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回道：「那行，從現在起我打死也不離開你的身邊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伸手摸著他的羽毛，說一句：「也不是那麼恐怖，只要讓我看得到你，免得我離開的那一瞬間，找不到你。」

烏鴉心裡一熱，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自己身體裡的氣息。

然後輕聲問道：「我真的不再是魔了？」

李修元笑了笑：「你若不信，一會可以問問山上的那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