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睜開眼睛,順著烏鴉的叫聲往岸邊望去,跟著喊道:“先生,有一老人在岸邊招手,我們要不要過去?”

李修元跟船上的掌櫃吩咐道:“請費點力靠過去吧,我多付你一些船錢。”

掌櫃一邊氣招呼夥計,一邊笑道:“不礙事,這是順水而下,不像回來那麼麻煩。”

待得船靠著岸邊停下,夥計放了甲板搭在岸邊......小蝶兒才跟李修元說道:“師傅是一個老和尚,他揹著一個小和尚哩。”

李修元聞言皺了一下眉頭,當即問道:“不知大師意欲何往?”

老尚回道:“我想去東海,不知小先生可否載我們師徒一程?”

李修元點了點頭:“請上船吧,上心。”

當即有夥計招呼著老和尚上船,待到老和尚上了船,夥計收了甲板之後,花椒才驚叫了起來。

“先生,這小和尚好像生病了!”

小蝶兒看著老和尚懷裡緊閉著眼的小和尚,也跟著說道:“師傅先救人。”

老尚一聽,只好苦笑道:“我們師徒在前面的樹林摘了一些蘑菇,煮來吃,我沒事......無量卻中毒了......”

李修元伸手握住了小和尚的手,心裡卻嘆了一口氣,咯噔一聲:“又是無量......”

只一瞬間,讓他想起了大唐雪山下的小和尚,那個他後來起名叫金無量的小傢伙。

靜靜替小和尚把脈之後,跟花椒說:“我這裡有點藥,還是小回小蝶兒在摘的,你去船後煮一下......”

說完掏出一堆不同的靈藥,撿了幾枝遞給花椒,花椒拿起藥就往船後而去。

小蝶兒伸手摸著小和尚的額頭,隨後說道:“沒發燒就好。”

烏鴉嫌棄地看著她笑了笑:“師姐你又不是師傅,別亂說話。”

老和尚一驚,看著烏鴉說了一句:“想不到小施主已經聞道了......”

小蝶兒摸著烏鴉的腦袋笑了笑:“師弟早就可以化形,只是他貪玩......”

等到眾了聊了一會,老和尚才跟李修元道謝:“想不到小先生還精通醫術,老衲正走投無路,真是菩薩保佑無量。”

李修元淡淡一笑:“與人方便,也是自己方便,大師不用客氣。”

直到這時,掌櫃才湊過來看著老和尚說道:“和尚你可真是運氣好,這可是我們鎮上的小神仙啊......”

......

船在江上行,芙蓉鎮上的禁軍首領已經帶著大隊人馬從山下撤離,帶著女皇陛下的旨意,迴轉東方郡。

調集人馬,去剿滅銅鼓嶺上的殘餘土匪。

這也是李修元跟赫連明月說了一嘴,既然是這一方世界的君王,便應該為自己的百姓考慮。

她只留下兩個侍女,眼下也搬到了山上的寺中。

就在李修元一行人一路往東的時候,赫連明月和公羊博已經來到了那片神秘的山林之中。

坐在墳前,公羊博將帶來的糕點酒水擺在墳頭,又點了香燭,這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問道:“陛下,那日李修元沒有說過蟬兒的去處嗎?”

赫連明月聞言之下,一張清秀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墓碑看了半晌。

才回道:“你肯定不相信,那天我是逼著他去尋找小蟬輪迴之後的去處......可是他卻給我另一個答案......”

公羊博嘆了一口氣,苦笑道:“估計九幽之下的大王,也不想打擾輪迴之後的蟬兒吧。”

赫連明月點了點頭,回道:“若不是他因為花椒和恩怨,怕也不會告訴我另一個答案,這事只有你知道,不要再說出去了。”

公羊博聞言一時無語,半晌,臉上才露出一抹苦澀之意。

小心地問道:“如此,以後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赫連明月淡淡地說道:“他不是斷腿了嗎?就讓他在孟府好好地待上十年、八年,等他學會做人了,再替他醫治。”

公羊博點頭回道:“如此,也好,畢竟花椒姑娘已經隨先生離開,這恩怨也就不了了之了。”

赫連明月嘆了一口氣,幽幽地回道:“可惜我那徒兒,我不應該讓她先回皇城的。”

公羊博搖搖頭:“既然已經忘記,見不見都無所謂了。”

......

船在江上行,一路秋風瑟瑟,卻擋不住烏鴉和小蝶兒三人的興致,雖然這是三人第二次乘船沿江而下。

連著吃了靈藥,恢復了些許精氣神的小和尚無量,也來了興致,他也是頭一回坐在船頭沿江而下。

兩岸的風景雖然單調,卻讓他很是開心。

因為自己從死亡的邊緣走了一回,又活過來了。

而這個時候,芙蓉鎮上雲起寺中的赫連若雪,卻在糾結要不了幾天,就要跟姑姑回皇城去了。

這裡,畢竟不是她的家。

清風不用每日上下山,倒是多出了一些功夫抄寫佛經,他甚至將李修元送給赫連若雪的佛經也抄寫了一遍。

眼下心在佛堂的清風,還沒有墜入若雪濃濃的情愫之中。

沒有辦法的赫連若雪,思之再三,也只能如李修元跟她說的那般,先回皇城......她也有自己的修行。

芙蓉鎮一行,讓她突破到二重修為,也讓她看到了更高的境界。

船上的李修元跟半路遇到的老尚一路都在說佛法,老和尚有感於李修元對佛法的認知,一路上,兩人倒是成了忘年之交。

原以為,一行人就此乘船而下,去往上回花椒三人還沒去過的東海。

不料離天水還有半日水路之時,小和尚無量說了一句話,卻改變了師徒兩人的行程。

卻是無量眼前離東海越來越近,已經恢復精氣神的小和尚,望著兩岸的風光忍不住嚷嚷道起來。

“師傅,要是清風師兄也在這裡,就好了。”

“清風......”小蝶兒聞言驚叫了起來。

“清風啊......那是一個呆子。”烏鴉笑著回道。

“清風不錯......”花椒看著老和尚說道:“大師,清風在我的家鄉呢。”

“轟隆!”如一聲驚雷落在老和尚的頭上,看著李修元問道:“先生認識清風?”

李修元聞言輕嘆一聲,摸著無量的腦袋嘆了一口氣,靜靜地說道:“我不僅認識端木清風,還認識皇城的赫連若雪......”

就是師徒兩人目瞪口呆之中,李修元將小蝶兒在半路遇上清風之事,以及清風眼下的情形,跟老和尚說了一遍。

然後怔怔地說道:“我沒有能力解決清風和若雪的麻煩,我只好讓她們等待時間和命運的安排。”

“師傅,無量要回去找師兄。”小和尚看著老和尚認真地說道。

“想不到,小先生還在那極北的小鎮修建了一座寺院,實在難得。”老和尚雙手合十,讚歎道。

李修元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渡自己的時候,順便也想渡那一方的百姓,若是前輩願意前往......”

在李修元看來,雲起寺還缺少一個住持大師,而這一路行來,在他眼裡的老和尚應該是最好的人選。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默默地說了一句:“看來,我們師徒要回頭了。”

“回頭?”

李修元聞言笑了,看著老和尚回道:“我在那神秘的山林中曾為兩個不同的人回頭,從而落下兩個不同的因果......”

指著前方,李修元說道:“我修書一封,你師徒兩人可以去端木家族見一見清風的家人,他們應該知道清風的下落......”

還有一句話李修元沒有說,那就是,有了自己跟清風的關係,端木家族應該派出修士。

甚至端木無悔有可能親自護送師徒兩人前往芙蓉鎮,去看看在那裡修行的清風。

老和尚點點頭,嘆道:“這確實,我們應該讓清風的家人知道他的去處。”

烏鴉看著小和尚問了一句:“師傅,是不是我們也要去見清風的家人?”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等到了天水鎮,再說。”

花椒嘆了一口氣,看著小蝶兒笑道:“師妹,只怕你也沒想到,我們還會再來天水吧?”

小蝶兒笑了起來:“老龜前輩帶著翩翩和孔雀去了東海,師妹我們這回,正好讓師傅幫幫孔雀妹妹。”

老和尚讚道:“想不到你們師徒福澤深厚,還跟東海有這般諸多機緣。”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我們只是路過東海,去看看那裡的風景。”

此刻,茫茫江上只有他們這一艘船在行走,天邊的一輪紅日只是露出半邊笑臉,還有一半隱於雲層之中。

遠遠地,可以看到天水鎮的輪廓,跟碼頭上長長的石階。

天空中一半陰雲,一半陽光,微風吹拂著李修元的衣衫,他的神識已經放在天水鎮上。

想著花椒竟然在福山上得到的東海老龜的機緣,小蝶兒於無意之中斬了孟無痕的一條腿。

不知此行,師徒三人又會在此落下怎樣的痕跡?

小和尚臉上帶著微笑,興致頗高,一路上東張西望,想著一會兒就能見到師兄的家人,對他可是一件新鮮的事情。

便是天水鎮,也是他頭一回跟師傅來,心裡難免激動。

烏鴉安靜地趴在小蝶兒的身邊,泰然自若,因為這裡它也不是第一次來,更不要說,這一回還有師傅同行。

聽著小和尚歡快的笑聲,讓李修元恍然有一種錯覺,當年無量跟他離開長安,前往大漠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笑聲。

換了一個世界,無量依舊,卻不再是當年的小和尚了。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李修元喃喃自語道:“去唸......斷念......師父,這念不好抹去怎麼辦?”

於此當下,他想到了跟赫連明月說的那番話,只是,任他喝了百年的忘魂湯,也無濟於事。

那些往事,已經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中,不是一碗忘魂湯可以洗去的。

更不要說,他曾身化孟婆在那忘川橋上,痴站了不止百年。

老和尚不知道李修元當下的心情,而是問道:“小先生打算在天水歇息一日嗎?”

搖搖頭,李修元將思緒從忘川收回,輕輕地回道:“不知道。”

小蝶兒想了想說了一句:“師傅,我們去鎮上買些零食就行了,趁著天氣好,接著往前。”

花椒說道:“師妹,這事得先生拿主意。”

就在這時,船上的夥計突然喊了一聲:“先生請看,我們已經到天水了,掌櫃要去買些吃食......”

李修元眼裡的天水是一片黑白之色,想著這裡便是清風的家,說了一句:“那便去鎮上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