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一處化靈池,小蝶兒和烏鴉都要重修一遍,這在李修元眼裡反倒是一件好事。

接下來,他帶著烏鴉去山間的雪松林裡撿樹枝、打獵,讓小蝶兒在風雪中重新將那斬雪一劍重練一回。

包括來自大秦東海的拔劍術,還有古琴,三樣都不能少。

如此一來,小蝶兒感覺自己比烏鴉和師傅還要累,每天練一個時辰的古琴,再練一個半時辰的劍。

還得背半個時辰的佛經。

氣得她時不時拿烏鴉來出氣,罵他只會跟在師傅後面跑,啥也做不了。

烏鴉嘿嘿一笑:“師姐莫慌,我睡覺就能破境,要不你變成神龍試試?”

小蝶兒一聽呆住了,傻傻地看著師傅發呆。

氣的李修元一把將烏鴉扔向遠處的樹林,一邊罵道:“小蝶兒是人,不是妖獸。”

小蝶兒這才咯咯地笑了起來,看著身在空中的烏鴉笑道:“師弟叫你不要惹師傅生氣,你又皮癢了。”

烏鴉呱呱叫著,費了好大功夫才從雪地裡爬回來,看著李修元問:“我說錯話了?”

李修元搖搖頭:“小蝶兒跟你不同,她之前是身懷神龍精血,你是天生妖獸。她一身修為都沒恢復,你讓她去修煉神龍肉身?”

“你說說看,你是笨呢還是壞?”李修元認真地說道。

烏鴉點了點頭,又說道:“那麼,跟著菩薩離開的小紅龍呢?她不是翩翩的姑姑嗎?”

李修元雙手一攤:“你要跟她比,當初為什麼不跟菩薩一起離開?”

烏鴉這回沒話說了,只好苦著臉回道:“師姐再等等,等我厲害一些,就能保護你了。”

小蝶兒搖搖頭:“師弟別怕,我感覺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到從前的境界,等我厲害起來,你就可以化形了。”

那意思就是,別怕,由師姐保護你。

山中無日月,因為李修元來到玉龍雪山的雪峰之上,也不知道是幾月初幾,更不知道打從上回離開之後,已經過去了多少年。

好了有了上回一芙蓉鎮的經歷,既然老天安排師徒三人來到此處,那麼此間也應該是他此行天路中的一部分。

如此,他便不用再趕時間了。

小蝶兒和烏鴉只要跟在師傅身邊,就能安下心來。更不說,兩人眼下就跟弱得跟菜鳥一樣。

每天只是老老實實地煉化靈石,安安靜靜地完成各自的修行,等著開春,跟師傅下山去看這方世界。

一切,好像都在李修元的預料之中。

......

而此時的鳳凰皇城中卻是熱鬧非凡,似乎沒有被這漫天的風雪影響熱鬧的氣氛。

皇城的迎賓館裡早已經住滿了先來的賓客,以至於後來之人只好去城中的客棧裡尋找一處清靜之地。

一切,都是等著冬至之日,參加無極聖地跟鳳凰皇城聯姻的這場盛大的典禮。

這次大婚在鳳凰城中很是轟動,同樣影響了各大聖地。

無論是遠在極北之地的雪原聖地,還是天雲聖地,甚至連一向不怎麼理會世事的天龍聖地也派出了長老前來賀喜。

明眼人都知道,鳳凰皇城幾個皇子中,最有能力的便是三皇子宇文傑,用不了多少年,大約他不會坐上那張龍椅。

而新娘子來自無極聖地,這些日子一直躲在家中,聽到訊息的大臣都好奇,新娘究竟是什麼模樣。

新娘子澹臺明月雖然之前在聖地算不上拔尖的存在,但打從她帶著一隊弟子安然從雪山秘境中歸來之後。

不管是鳳凰城的皇子殿下,還是無極聖地的澹臺明月,都不再是從前那般看似柔弱,讓人可以輕視之人。

畢竟當年雪原聖雪的秘境之行,改變了很多修士的命運。

各大聖地帶回的靈藥,讓門中數百年得不到破境生機的長老,得以破境,從而找到新的生機。

更不要說,曾經的宇文傑和澹臺明月還一起進過秘境,如此一來,連各大聖地的掌教和長老,都挑不出什麼毛病。

細細說來,進入秘境之中,皇城的皇子和無極聖地的弟子也算同生共死,一起闖蕩過來,如今要聯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一時間,各大聖地,各大宗門世家,以及皇城裡的那些高官們,則是早就備好的賀喜的禮物,只等著冬至之日的到來。

只不過,沉浸在喜慶中的人們卻無意中忘了一件事,忘了一個人。

......

皇城禁地小金山,夜色深深。

山不在高,只有不過百丈,方圓也只有數里之地,所以才叫做小金山。

山下三面皆是懸崖峭壁,便是朝南一方的山腳,也被三丈高的紅牆緊緊地包圍了起來,更不要說紅牆內還有護山的陣法。

這裡除了皇帝陛下,便是皇子前來,也得有御旨才能入內。

山林間寂靜一片,就連樹林深處的夜鳥,也在雪花紛飛的時節躲進了巢內,不再出聲。

只有吹拂在山間的寒風,顯得有些淒厲幽怨,彷彿在述說著幽夜深處,獨坐燈前之人的哀怨。

是誰,在這雪花漫天的夜裡獨自嘆息?

是誰,在這漫漫寒夜獨坐燈前?

靠近山頂有一片石壁,石壁處是已經凍住的山泉,不遠處是雪松林立的山澗,洞外,有一道保護主人的法陣。

寒風拂來退吹不進山洞之中,陣陣風聲也在這一道陣法前悄悄消失。

洞中裝飾得如同皇城的宮殿,卻只有一個侍女,也敵不住睏意,入了夢鄉。

一杯靈茶,捧在一雙纖細白皙的手中,靈茶漸冷,主人卻無心一嘗。

夜漸深沉,風愈悽切。

緩緩的、緩緩地轉過身來,一張俏美的臉龐被桌上的油燈照亮,卻是回到鳳凰城的小公主。

曾在通天河邊修行的宇文琉璃。

在通天河邊,她是世間尋常的女子,甚至過河商人都不會過看她一眼。

回到皇城,她這世間清麗高絕而不可方物的公主,通天河邊的歲月風沙,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一絲的侵蝕。

美得讓人窒息,又似要讓人沉醉。

只是,回到皇城的公主殿下,卻因為自己的選擇,或者說自己提出的要求被父皇母后,甚至哥哥拒絕之後。

一怒之下,離開皇宮來到了小金山上......因為,無論是哥哥還是父皇母后,都不讓她離開皇城了。

而她的心在通天河邊,又怎麼能困在這一方皇城之中?

手裡的一杯靈茶漸漸冷如冰霜般捧在手裡,咫尺之遙的通天河,眼下卻成了天塹。

宇文琉璃感覺不到手心的那一絲冰涼,心裡只有一絲怒火在輕輕地燃燒。

就在今日,她放出了信鳥跟遠在梅山的師尊求助,只是千里萬里,不知道信鳥何時才能飛進梅山的宮殿。

莫名的,在她心底深處,有一絲淡淡的哀傷。

洞外的寒風,吹拂漫天的風雪,吹得山間雪松嘩嘩作響......卻吹不進這山洞之中,當下的公主殿下,已經將一顆心封閉了起來。

侍女已眠,無人跟她說話,只是靜靜凝望著,回憶著。

這些年的光陰,忽然之間,從心底一點一點地浮現在她在心頭,出現在她的神海之中。

她甚至在想,倘若那個一劍驚豔了雪山的傢伙還在,自己的哥哥嫂子,會如眼前這般對待自己嗎?

想著當年的回憶,公主殿下臉上有一抹淡淡的苦澀。

輕輕地嘆道:“你......還好嗎?”

洞中沒有回答她,一個字也沒有說,她的臉色便是面前生著一盆炭火也顯得蒼白。

油燈簇擁下的她的身影,悽清幽美。

獨坐燈前,一下子不用再操勞,不用再準備第二天要賣的食材,身在燈影裡的宇文琉璃,卻在輕輕地顫抖。

曾幾何時,或者說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在通天河邊的生活,習慣了不離大哥陪在她的身邊。

她甚至以為,以後兩人也能一直這般生活,哪怕離開通天河,回到梅山去修行。

歲月無聲,往事的點點滴滴在她心裡留下了無形的烙印,彷彿一道火焰,在這一瞬間蔓延開來。

看著油燈照亮的身影,想著遠在通天河邊的不離大哥,宇文琉璃喃喃自語道:“師傅收到消失後,你會來看我嗎?”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想著回到皇城中面對的這些嘴臉。

想著變了一個人似的哥哥,跟那個即將成為自己嫂子,卻不幫自己說話的澹臺明月。

宇文琉璃只覺得心裡憋了許多天的那一道火焰,騰地一聲衝出身體,一道毀滅的火焰,要將這一方天地焚燒一空。

而夢裡的侍女哪裡知道,當下的公主殿下於一念之間,憤怒之下燃燒起一道鳳凰涅盤之火。

在這個寒冬之夜,在被家人出賣,被哥哥嫂子背離的夜裡,一朝涅盤。

漸漸地,一團金色的火焰將宇文琉璃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一些細細的絲線出現的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如蠶絲一般,緩緩地編織,在這個冰冷的冬夜,編織成一個巨大的蠶繭。

將回到皇城不久的公主殿下,包裹成一個金光閃閃的蠶繭......

便是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下,也閃爍著一個高大身影......一個來自通天河邊的身影。

一個不知不覺中,住進了少女心中的身影。

......

漫天風雪飄舞,沒有停歇的意思,卻有一道淡淡的金光自北方飛來,穿走厚厚的雲層,穿過漫天風雪。

穿過小金山上,山洞外的一道法陣,落在那燃燒中的蠶繭上,也落在洞口的大陣之上。

沉默多日,來自通天河邊的一絲淡淡溫柔,一道剛烈的氣息,終於在這個冰冷沒有人情的黑夜之中,燃燒出一道涅盤神火。

蠶繭中的少女唇邊,有一絲微微的苦澀,一些淡淡的哀愁。

直到清晨時光侍女醒來,發現公主殿下竟然化為一個金色的蠶繭,嚇得連滾帶爬一路往山下而去。

找到了皇帝皇后,找到了皇子宇文傑,將山上一夜驚變告訴了眾人。

宇文傑聽罷一驚,當下陪著父皇母后一路來到小金山上之時。

才發現,一夜過去,洞口多了一道法陣,便是皇帝陛下也無法進入,更不要說一臉驚恐的澹臺明月了。

皇帝陛下放出神識默默地注視著洞中金光閃閃的蠶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