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軒不等李修元做出反應,繼續說道:“原來的掌教據說帶著一男一女離開,然後消失在各大聖地的眼線之中。”

於無聲中聽驚雷,李修元從歐陽軒的言語中聽到了一道夏日驚雷。

這一道雷或許早已醞釀了十年?還是數十年?

卻終於忍無可忍,在誰也想不到的時候,轟然一聲劈在了天雲山的天空之中,劈在幾位尊者和一幫長老,弟子的頭上。

只是,他知道這事老師孟神通不會在意,否則,那張椅子只怕輪不到執法長老去惦記。

自己的老師不在意,他便不會在意。

他只想知道,那個懦弱的掌教大人,最後會帶著那兩個弟子離開?王強?不可能。

想來想去,既然是一男一女,只怕只有平安跟小靈兒了。

平安是掌教的命,也是老師孟神通的命,而王強是天雲山的大師兄,怎麼可能輕易離開?

小靈兒,雖說是師妹的侍女,可是她也是平安小時的玩伴,長大了,自然要在一起的。

沉默片刻,李修元回道:“我會回去看上一眼。”

說完這句話,他忍不住輕嘆一聲,想著當日西門無痕在白雪城中,見到自己時的情形。

或許從那個時候,他們師徒兩人便想著把掌教趕下臺了吧?否則,他哪來的優越感?

伸手往拂進客堂的寒風中,接住一朵雪花。

拈花手指凝聚出一道若水之意,雪花便在他的指間上下歡快地飛舞,看在歐陽軒的眼裡,卻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所謂的雪中精靈,原來只是少年指間的一抹嬉戲的風景......

去年不遠,當年更近在眼前。

而時間總會沖淡一些東西,比如記憶,於電光石火之間,歐陽軒卻回想起了當年的一些傳聞,一些關於天雲山和李修元的傳聞。

那個搶了眼前這傢伙的西門無痕,不正是自己師傅好友的徒兒?

他萬萬沒有料到,當年那個搶了李修元進入聖地秘境的執法長老,竟然在多年之後,搶了天雲山掌教的寶座。

倘若眼前這傢伙要跟當年的師徒倆去討一個說法......

突然間,他嚇了一跳。

看來以後整個玄武大地,會因為眼前這傢伙突然殺回來,而變得更加精彩。

畢竟,這一潭死水,已經沉寂了十來年了,有些人,只怕已經將眼前這個殺神忘記了。

而就在你們把他快要遺忘的時候,殺神回來了。

想到這裡,歐陽軒往火上澆了一勺油,凝聲說道:“王強已經不再是天雲山的大師兄,甚至也不再是天道峰的弟子。”

“哦......他們師徒看來容不下任何人啊。”

李修元聞言淡淡地笑了笑:“既然掌教都飄然離開,他也應該知趣地離開天道峰。”

“沒錯,聽說他在竹峰做了兩年沒有名份的弟子,然後也一夜之間,離開了天雲山,消失在眾人的眼裡......”

王強去雪峰山一事,無論是雲紫衣還是歐陽夏雲都不感興趣,更不會將這件事情告訴銀川城中的姐姐。

更不要說,這一年的大年兩人老老實實留在梅山上修行。

李修元點了點頭:“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王強師兄早就應該離開天雲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他有些想念跟在小靈兒身後的平安,也有些想念成天跟在師妹身後的小靈兒。

說起來,他還是兩個小傢伙沒有名分的師傅,一番機緣之下,當年在竹峰之上,曾經教兩人如何一劍斬雪。

兩人跟著掌教離開,在他看來這是最好的選擇,難怪老師孟神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那師徒兩人去折騰。

只要不是外敵來犯,就算天道峰塌下來,老師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沉默了片刻,歐陽軒眼見這一勺油依舊沒能將李修元心裡的火點著,於是又湊上前來。

說道:“還有一個打死你也想不到的驚變,我說出來,你不許生氣,也不要立刻衝過去找某些人。”

“好吧,我不生氣。”

雖然如此回答,李修元依舊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問世間,玄武大地還有什麼事情能讓自己失態?

能讓自己聞言之下,不顧一切要衝去找某人拼命?

歐陽軒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師妹,陳家小姐嫁人了,卻不是當初的王強,而是一個你想不到的仇人......”

“關於那傢伙招惹你的事情,我也是聽師妹當年從秘境回來之後,無意之中說出來的,卻萬萬沒有料到......”

“鋥!”的一聲劍鳴!

歐陽軒還沒反應過來,在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劍鳴,然後一道寒氣自他耳邊,自客堂往院外斬去......

只是電光石火之間,院子外的街邊傳來一聲“咔嚓......轟隆隆......”的聲音。

神識放出,只見院子對面街邊的一棵古老的大樹,高高的樹枝被攔腰斬斷了一截。

再回頭,李修元指間那一朵如精靈一樣的雪花已經悄然消失在他的指間。

手指輕彈之間......用一片薄薄的雪花......少年心中的火焰燃燒起來,然而歐陽軒卻瞬間皺緊了眉頭。

就好像剛才一劍斬在他的脖子上一樣,為此不由得心中一寒。

十年之後,少年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少年。

“公冶無治!”

李修元冷冷地說道:“師妹是不是瞎了眼睛,就算不嫁給王強師兄,也不用嫁給一個無恥的小人!”

歐陽軒還在痴痴地想著面前這傢伙,究竟哪來的靈氣,憑什麼斬出這風中一劍?

從客堂到院子,再過院牆到街對面,至少也有五十到七十丈的距離,那樹至少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

這傢伙竟然一道怒火升起,揮手斬去。

神識注視之下,老樹斷開的切口跟靈劍斬過一般,甚至還有光滑平整。

看著李修元冷酷的神情,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還有一樁更噁心的事情,眼下那傢伙據說住在當初你建的那杏園之中。”

“轟隆!”一聲,一道春雷驚蟄。

重重地轟在歐陽軒的頭上,也轟在李修元的心底,這一刻的他正如歐陽軒之前所說,他想立刻離開藍田鎮。

坐地日行三萬裡,回到當年的樓蘭城。

雖說杏園送給了師妹,可卻也容不下公冶無忌這樣小人,更不要說,兩人還成親成了一家人。

歐陽軒更是大吃一驚,看著他驚叫道:“離立春還有幾日,這老天劈得什麼雷?什麼意思?”

強行壓住心裡的怒火,忍住衝動。

李修元知道這一趟不是輕鬆的旅行,卻沒有料到原來自己還沒有回來,世事便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而他當下任務,是帶著小蝶兒和烏鴉去梅山,見到雲天虹和老和尚再說。

端起杯子,喝光了一杯冰涼的春茶,說道:“謝謝。”

他再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要求歐陽軒為他做些什麼,他甚至放下了在最短的時間裡,趕到樓蘭城中,親手毀了那座杏園。

就在歐陽軒莫名其妙之中,李修元將一壺剛剛煮好的春茶倒在一旁的桶裡,仔細地清理起來。

看著他微微一笑,說道:“你能告訴我這個訊息,我很高興......我也告訴你一件事,從今天開始,曾經的杏園已經是一片廢墟了。”

李修元說話的聲音很輕,一邊仔細地清理著手裡小壺。

彷彿在跟歐陽軒描述一件既然發生,跟兩人完全沒有一點關係的事情。

然而歐陽軒心裡卻掀起滔天的巨浪,眼前這傢伙越是安靜,便說明將來的某一天,樓蘭城中要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而這大事的起因,卻是因為他今日來到了藍田,告訴眼前這傢伙一些事情。

想到這裡,歐陽軒淡淡一笑:“我可不是搬弄是非,畢竟這事根本瞞不了你,倘若你回到樓蘭,司徒城主會立刻告訴你。”

杏園是司徒天行為李修元所建,這事並不是什麼秘密。

畢竟一個出錢,一個出力,這事在當年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否則,當年的王家就會將那院子推平。

點了點頭,李修元說道:“所以,我要跟你說一聲謝謝。”

歐陽軒又將鳳凰城的驚變說了出來,然後冷冷地笑了笑:“西門無痕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竟然想要琉璃公主嫁給他。”

花了一會的工夫,歐陽軒將發生的鳳凰城的事情也告訴他李修元。

這一會,卻是輪到李修元吃驚了。

畢竟,師父只是跟他說兩人涅盤之事,卻沒有跟他說曾經的某人,想要打宇文琉璃的主意。

畢竟,這些事情根本就入不了師父的眼,他也不會在意。

歐陽軒繼續說道:“那件事情和你應該也有關係,畢竟你跟那和尚是朋友,只是沒想到,西門無痕竟然如此無恥。”

李修元淡淡一笑,說道:“我已經知道不離跟琉璃兩人的事情,卻沒想到西門無痕打宇文琉璃的主意。”

歐陽軒看著他,沒有說話。

一邊煮茶,李修元一邊沉聲說道:“這件事情,我會親自去處理,同樣,要提前謝謝你告訴我。”

其實這兩件事情,就算歐陽軒不說,只要他去到梅山,雲天虹也會告訴他。

畢竟當年是他讓不離和尚,跟鳳凰城的小公主去通天河邊看眾生,做一個凡人。

歐陽軒聞言之下,只覺得身體僵硬得厲害,還有一些恐懼。

他沒想到李修元對這件事情的反應,絲毫不亞於陳家小姐,李修元的師妹,嫁給了師兄的仇人。

他甚至已經在想象,不久之後樓蘭城中,天雲山上,甚至鳳凰城裡,還有那公冶無忌所在的秋雲山。

只怕都要因為眼前的少年,掀起一道腥風血雨。

李修元的語氣越來越冷,就在歐陽軒不注意之際,緩緩往他面前的杯裡倒入一杯靈茶。

嗅著淡淡的茶香,說道:“為了表示我的謝意,我請你喝茶,請!”

歐陽軒伸出修長的食指,端起面前的靈茶輕輕地嗅了一下,問道:“剛才不是已經煮過了一道茶嗎。”

李修元想了想,微微一笑:“剛才是茶,現在是道理,因為歡喜,我可以請你喝一杯道理。”

歐陽軒眉頭微皺:“道理也能煮進茶裡面?”

李修元淺淺一笑,拈花手指間有一抹淡淡的金光浮現,金光中還有一些不規則的線條,看在歐陽軒的眼中......

就像是白日的天空,綻放了一朵絢麗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