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虹一時氣結,咯咯笑道:“青冥剛剛化形,小蝶兒還小,眼下是梅山的春天,你又何必用鞭子不停地抽打她們!”

李修元呆了呆,只覺聖人的話果然有道理,自己竟然無話反駁。

司馬靜雲只是吃了一塊蛟龍肉,便覺得有濃郁的靈氣在胸腹間流動。

想到雲青冥說的那番話,便是眼前這毫不起眼的小蝶兒,也令她佩服不已。

小小的年紀,便能劍斬蛟龍,而她和王強到眼下,連蛟龍長得什麼模樣,都沒有見過。

這樣的少女,不能不讓人欽佩。

感覺到師妹起伏不定的心思,李修元只好說了一句:“師妹,你不要理會這兩個小傢伙,他們就是兩個白痴。”

李修元搖頭說道:“還好,以後也不用我天天喊這兩個傢伙起床了。”

摸著雲青冥的腦袋,李修元笑了笑:“你是不是不甘心,還沒有在梅山天空飛一圈,就變成了眼前的模樣?”

雲青冥想了想,搖搖頭道:“不會,要不是遇到師傅,我現在還在決勝關裡到處找東西吃,夜裡怕被老鷹吞噬。”

這一路走來,只有他清楚李修元對他和小蝶兒的好。

打從決勝關遇到李修元開始,小小的烏鴉就像吃了神藥一樣,一天一個樣。

更不要說,來到梅山成了兩位聖人的弟子。

李修元心中微動,跟小蝶兒說道:“等著飛花漫天,便教你師弟開始斬雪吧,這劍先讓你們師尊找一把。”

司馬靜雲聞言一震,脫口說道:“我也要跟著一起學,小師妹,你可以連我一起教哦。”

小蝶兒看了一眼師傅,又看了一眼司馬靜雲,然後伸手捏著雲天虹的手發起呆來。

雲天虹先是一愣,隨後咯咯地笑了起來。

看著李修元笑道:“你看看,這一下子亂套了,連小蝶兒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修元淡淡一笑:“你們各教各的,不用管我,我只是一個路人而已。”

一年?還是二年?

在前一段天路,他們師徒三人前後沒有兩年,便匆匆離開了東海。

回到這方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土地,他又能在這裡生活幾年?離開之後,只怕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再難相見。

想到這裡,李修元忍不住端起酒杯說了一句:“來來,有酒心歡喜,讓我們喝一杯。”

......

天光未亮,梅山下了一場春雨,飄飄然落下,沒有驚醒夢裡的司馬靜雲,也沒有驚醒貪睡的小蝶兒。

天地悠悠,山間的長老,弟子都在沉睡,連鳥兒還沒有從巢裡飛出,去山間尋覓食。

只有低低的風聲,吹在枝頭,和著春雨,滴滴嗒嗒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將要黎明之際,是天地最黑暗的一刻。

連著一夜之間恢復了兩重境界,徹底改變了體質的雲紫衣和歐陽夏雲,也沒有醒來。

斜依窗前的雲天虹,默默地注視著蓑衣竹笠的少年一路往山下而去,漸漸消失在茫茫的雨霧之中。

曾幾何時,那個在牛角鎮上為自己素手煮茶的少年。

那個自洪荒世界歸來,用一株神藥改變了天雲山幾個尊者命運,甚至改變了納蘭若玉一生命運的少年。

於一聲驚雷聲中毅然離去,卻又在十年之後悄然歸來。

只不過,歸來的少年身邊竟依舊沒有一人相伴,除了給她帶來了兩個可愛的徒兒。

細思量,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呀。

而自己,怎麼說還有師兄陪伴左右,只要不離和琉璃兩人醒來,踏進那道門檻之後。

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放下梅山,師兄也能放下心裡的諸佛,隨她去諸天遊歷一番。

最讓她感到驚喜的是,便是去諸天遊歷,她們還能帶著小蝶兒和雲青冥兩人。

這才是李修元給她和師兄的驚喜。

聽著簾外雨打竹葉,雲天虹怔怔無言,只是在心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想著李修元說的那些未來的因果,想著少年還要去面對的種種,只怕是她和師兄也想不出來的麻煩。

“你要去佛塔見不離嗎?”

雲天虹想了想問道:“你眼下去見怕是要失望了,跟琉璃一樣,他聽不到你的聲音。”

正行走於雲霧之間的李修元搖搖頭:“不僅單為了此事,我在亞木寺中所見,所聞,想再去雪峰山上求證。”

亞木寺,對於李修元來說如夜空中掠過的一顆流星。

還沒有看仔細,他便已經劃過天際,越過壩上草原的天空,一日之間來到了梅山之巔。

對於生死與,關於天和地,他要跟老和尚求證,討教一番。

雲天虹點了點頭,以她的閱歷,自然明白李修元所說的這些道理。只不過,說歸說,直到眼下,連她都沒有去過亞木寺。

更不要說什麼去轉動寺中的經輪,去天葬臺上看到生與死,光與暗的交匯了。

揮揮手,雲天虹繼續說道:“一會紫衣她倆就要去銀川城了,你有什麼話要帶給她姐姐?”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此,請她找一個長老,好好管教一下司馬珏,至少以後不要再做仇者快,親者痛的事情了。”

雲天虹點了點頭:“這個我會交代紫衣,還有嗎?”

李修元繼續說道:“大殿裡,我放了兩個靈桃,一會前輩就給我師妹和王強吧,她倆的境界差一點就保不住了。”

沉吟片刻,雲天虹輕聲說道:“如此一來,你倒是成了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我幫得了他們一時,也管不了一世,我也不是神仙。”

說完這話,腳下使力化作一縷清風,往雪峰山的方向飛掠而去。

雲天虹嘆了一口氣,望著窗外漸漸明亮的天空,心裡喃喃自語道:“便是這一杯靈液,一顆靈桃,便是起死回生的恩情。”

至於修行,連小蝶兒要不了多久,就能跟宇文琉璃一樣,踏進那道門檻。

倘若雲紫衣和歐陽夏雲還不知道努力,最後也只能如聖地的長老那般,去突破到大乘之境,再往前去修行了。

正如李修元所說,她也不是神仙。

修行,還得看個人要不要拼命,看老人要不要讓拼命的人踏進那道門。

為了踏進這道門檻,不離跟琉璃在通天河邊身化凡人,吃了不止十年的苦,這些道理,難道自己的兩個寶貝徒兒不知道?

倒是小蝶兒和烏鴉兩人,是一個例外。

既然已經從身入魔道那樣巨大的恐怖之中走出來,以後也不用如不離跟琉璃那般,去通天河邊苦苦地難為眾生了。

想到這裡,她突然發現,原本李修元不知不覺中,已經讓四個身邊之人,踏進化凡之境。

甚至,連化凡之劍,也為四人準備好了。

雖然她到現在還沒見到雲青冥的劍,但是李修元說不需要,那證明這是一把不弱於凡劍的寶貝,甚至有可能是神劍的所在。

而最讓她想不明白的是,到現在,李修元竟然跟當年一樣著跡於一片雪花,開始修煉一片小小的竹劍了。

“吱呀”一聲,木門被人推開。

雲紫衣揉著眼睛走了進來,挨著師傅躺在床頭,抱著雲天虹嚷嚷:“師傅,我一會要跟師弟去銀川城,你要買什麼?”

雲天虹摸著她的一頭黑髮,心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暗自笑道隨她去吧,誰說眼前這如女兒一樣的寶貝,就一定要先化凡,才能成聖?

如那天雲山的納蘭若玉,也不是先突破到了尊者之境,然後才在自己徒兒的幫助之上,去感悟天地之道?

只要雲紫衣和歐陽夏雲快樂,她就歡喜。

想到這裡,雲天虹將李修元交代的事情跟雲紫衣吩咐了一遍,然後淡淡地笑道:“你喜歡的東西,師傅也喜歡。”

雲紫衣一聽,眼中閃過一絲光彩。

嘻嘻笑道:“那就替師傅買幾件新裙子吧,再給師伯買二件青衫。”

雲天虹笑道:“別忘了你小師弟,往後幾年,他們兩人都不能離開梅山,要靠你這個師姐了。”

雲紫衣嘻嘻一笑:“李修元果然不錯,我和師弟的修為又恢復回來了。”

......

雪峰山上,時近午時。

靜謐無人的大湖邊上,春風拂過湖邊,吹起一片漣漪,正是春和景明的景色。

春雨漸歇之後,天空清朗了幾分,雲層漸漸散去,一輪春陽將這一方雪山照耀得生機勃勃,連呼吸帶著淡淡的清香。

李修元的神識在大湖上轉了一圈,先是在湖裡的魚上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卻落到了不遠處一座白塔之上。

一道若有若無的涅槃之火,正在白塔裡緩緩地燃燒。

由此,讓他想起了當年在大秦雪山上的佛殿之中,那個時候的他,在地藏面前燃燒起涅槃之火。

最後卻是老人洪元海,將他帶離雪山,帶回到四十七號的後院。

還好,不離有一個聖人師尊,能在他入魔之際,幫他燃燒起涅槃之火。

否則,換成他人不是身化魔王,便是一日之間身死道消了。

清清湖水之中,於李修元的眼前恍若出現一個女子的身影。一襲白色的羅裙,手握靈劍,立於竹峰後山木屋前。

山風吹來,輕拂衣裳徐徐飄動。

臉上有一抹憂鬱的神情,還有一絲清冷之色,讓人感覺到她是一個不願意跟人多說什麼的女子。

只是,寒湖之中,便是一輪春陽照耀之下,這一道影子依舊那般冰冷。

定睛一看,卻是他久不曾見的竹峰師妹,來自樓蘭陳家的小姐。

一雙含煙的眼眸中,那一抹神情究竟是歡喜?還是怨恨?

靜靜望著如出塵一般的師妹,十年的歲月,不曾在她的臉上留下一絲風霜。如當年一般,她依舊是天雲山最清冷,最美麗的女子。

只是一轉眼,時光飛逝如電。

當年傾心相授了一身劍法,期盼著能跟王強有一個美滿姻緣的女子,就在眼底。

如風一般的光陰,如水一樣的年華。

“撲通!”一聲,湖裡的魚兒攪亂了眼前的漣漪。

只是瞬間,水中的女子含煙的眸子,換成了冷若冰霜的面容,帶著幾分疑惑,幾分迷惘,還是幾分怒氣?

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李修元揮手之間,將湖水裡的女子從他眼前抹去,內心深處瞬間有一團火焰燃燒。

一道幽幽的火苗,要將那還沒有長出離離青草的原野瞬間焚去。

不管你有怎樣的隱情,也不能讓我夢裡的杏園,陪伴當日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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