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清風跟原以為在一場大火中死去的師傅,師弟於雲起寺中重逢,跟著父親,族中哥哥相逢的時候。

當李修元在東海仙靈島化身石匠,在宮殿的青石上雕刻蓮花的時候。

玄武大陸的王強,卻在跌下斷腸崖的一天一夜之後,醒了過來。

而這個時候,將他一掌拍下斷腸崖的三好老人已經離開了小鎮,往白雪城而去了。

故事裡沒有如果,只有生與死。

三好老人自詡自己怒火中燒拍出的一掌,以王強眼下的修行簡直就是十死無生,更不要說還跌下了萬丈懸崖之下。

雖然萬丈是一句形容詞,但是百丈還是有的。

以這樣的高度,硬生生受了他催命一掌的王強只有一種結果,那就是身死道消,落得一個萬劫不復之地。

為此老人在小鎮的客棧裡,跟掌櫃喝了一夜的悶酒。

掌櫃小心地問道:“既然那小子遺落山崖,你為何不下去看看?”

老人搖搖頭:“下去便是找到屍體有屁用,你以為真的把那小子熬成一顆靈藥?人都死了,血都冷了,那靈丹也自然失去了作用。”

“這世間早就沒了萬年的神藥,又何來讓尊者破境的靈丹,樓蘭那傢伙想來也是給人騙了。”

老人嘆了一口氣:“我這因果,卻因為這小子一死,又得拖上不知多少年。”

這一夜,莫說掌櫃,連客棧的夥計也聽得目瞪口呆。

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的修士,他們不是沒見過,但如此慘烈死法,他們還是頭一回聽說。

別人的故事他們不知道真假,而眼前的老人卻是掌櫃交了半輩子的朋友。

掌櫃和夥計都相信老人不會騙他們。

直到老人消失在茫茫的夜霧之中,掌櫃才嘆了一口氣,說道:“老頭那眼神騙不了我,他這是真的傷心了。”

夥計搖搖頭:“可惜了。”

夥計和掌櫃不知道原本應該死去的王強又活了過來,還是在一天一夜之後。

否則便是王強醒來,也逃不過老人的追殺......打從小鎮離開之後,老人又蹲在斷腸崖上,枯坐了兩個時辰。

直到神識探出,懸崖下再無生命的跡象,才不甘心地打馬離去。

豈不知,當老人一掌拍在王強的胸口,王強飛出斷腸崖的那一剎那,有一道淡淡的金光在王強胸口閃耀。

雖然打發王強去了雪山找老和尚修行佛法,他卻不放心這一路上,王強會不會被有心之人惦記上。

還好,孟神通的這一道神念於生死之間,護住了王強的心脈,救了他一命。

自斷腸崖一路往下跌落,失去了知覺的王強不知砸斷多少樹枝,最後掉進了往白雪城流去的大河裡......

等他再次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的酉時。

大難不死的王強被河水衝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岸邊,在他身邊守著幾隻聞訊而來的烏鴉,等著眼前這傢伙嚥氣之後再分食。

沒想到,到嘴的肥肉竟然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氣得一幫烏鴉呱呱地拍著翅膀,往天空中飛去,心想真是見了鬼,死人也能活回來。

望著天邊的一抹夕陽,王強嘿嘿地笑了起來。

既然你沒能將我玩死,等著再活回來,便不再是你們追逐的那隻待宰的羔羊了。

望著面前的大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河裡漂流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眼下離白雪城還有多遠。

甚至身上的傷口都不再痛了。

畢竟時間過去了一天一夜,他吞下的可是能讓尊者破境的靈丹,不是什麼千年靈神所能比的丹藥。

這可是神藥,可以活死人,生白骨的神藥所煉製的丹藥。

死裡逃生,醒來後的王強從岸邊坐了起來,四下頭打量身邊的環境,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經漂到了白雪城。

直到他放出神識,再次確實附近數里地都是荒無人煙的郊野,才回過神來。

然後他又有了幻覺,在他面前的空中,出現了一張曾經讓他糾結的臉,一張曾經差一點就能彼此走近的臉。

望著那張久違的面容,王強一身是傷然後有些神志不清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揮手抹去了眼前這張曾經讓他入迷的面容。

淡淡地說了一句:“曾經的曾經,都付之於眼前的流水......”

藥尊煉製的靈丹,或者說神丹,煉化和吸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王強一怒之下吞下這顆丹藥,吸收的只是包裹在外面的那一層蜂蜜,當第一道藥力進入他的經脈時,他已經昏死了過去。

於是,那一顆神奇的丹藥,在釋放了一通龐大的藥力之後,便沉寂起來,躲進了他的神海之中。

往後的數十年,甚至需要王強用百年的功夫去煉化這顆丹藥。

畢竟藥尊自己服下之下,才煉化了不到三分之一。

便是這三分之一的藥力,便讓藥尊看到了那道門檻,看到了破境的希望,更不要說當下的王強了。

便是這不足百分之一的藥力,便足以將王強一身的傷勢治癒並恢復如初。

更不要說在他隨波逐流之際,這些藥力一直在改變著他的身體,改變他的經脈和血肉骨髓。

望著漸漸落下去的夕陽,感受著瀰漫過來的夜霧,王強的嘴唇微微翕動.

喃喃自語道:“既然如此,便讓我在這裡破境吧......”

心裡默默地將那三好老人罵了一通,將天雲山的孟老頭讚了不知多少遍,還好老人沒說這靈丹還有兩粒。

一枚世間難覓的神藥,在藥尊眼裡是孟神通送給雪山老和尚的見面禮,只是為了讓老和尚收王強為徒。

卻不知道,到了老和尚這樣的修為,早就不再信賴世間的丹藥了。

更不要說,當日李修元自落荒回來,便還清了老和尚跟雲天虹兩人的人情。

想到破境之後便要渡劫,王強也不敢大意,當即摸出一塊餅啃了起來,完了又取出一壺靈酒,猛地喝了一大口。

回想自己重傷之際跌下斷腸崖那一剎那的感受,想著生死之間心頭無由生出的那一絲悸意。

甚至他已經回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怎樣跌落山崖,又是如何漂流到這裡。

在他看來,但凡那老頭一路追殺下來,自己只怕終是要落得一個身死道消的結果。

又喝了一口酒,靜靜地說道:“只怕你也想不到,我會活下來吧?下一回相逢,看看誰怕誰?”

吃了餅,喝了酒,王強感覺自己的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這才將身上的衣服胡亂脫了下來。

就著河水將身上徹底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和鞋子,又在岸邊生了一堆火。

接下來,他要面對身體裡那一道濃得化不開的靈氣,跟如洪水一樣滔滔而來的藥力了。

在昏迷的那些時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眼下空間是過去了一天一夜,還是三天三夜。

身上傷口為什麼會癒合,自然是因為藥尊煉製的這一顆神藥。

在他看來,自己傷口癒合只怕要花上十天半月,便是吞下靈丹,在體傷神損之下,怕也要等上一個月之後才能破境。

卻沒想到,就在他喝了幾口靈酒之際,卻傻傻地僵住了。

顯然,是靈酒刺激了蟄伏在丹田中,在經脈中的龐大藥力,以及那些恐怖的靈氣。

當他坐在火堆邊運轉真氣之時,才感覺到原本有些一直無法打通的經脈,已經在這一瞬間徹底聯結在一起。

怎麼說呢?就是在清晨天亮之際,天地一片混沌的時候,天與地聯結在一起。

一時間,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怔怔的,王強內視著自己的神海,望著那天地一色的景象,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試著去觸碰那剛剛爬上山腰的一輪月兒。

一時間分不清那一輪是神海中的那顆丹藥所化的圓月,還是一輪天空緩緩升起的月兒。

念念不忘,他由這一道念想化為了破境的力量,從他走下天道峰,去了竹峰之後便開始盼望。

盼著有一天能突破那道境界,從此不再被天雲山的某些人欺負,被樓蘭城的某些人看不起。

念就是想,只要想就會在大腦中產生玄妙的力量。

他的身體便是一方天地,所有的力量來源也在於他的修行,還在於他的念想。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當年跟平安第一次在天荒山遇到李修元的情形。

當時的李修元中了山中的煞氣,生死懸於一線。

即便這樣,當活過來的李修元跟他說了那番話,當時的他總是覺得好笑,那麼不現實,甚至有些虛妄。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有些事情,如是連想都不敢去想,又怎麼可能會讓夢想變成現實?

幽清的月光靜靜地照耀著破境中的王強,照耀著這個經歷苦難無數的修士。

守在火堆前,王強的腦海清明一片,沒有一絲的雜念,只有一種想法,他將面前的這團火焰當成一輪朝陽。

他要擁抱新的生命,他要將禁錮他身體的那一道枷鎖一劍斬去。

嗚嗚嗚!

隱於天地間的無數靈氣,這一瞬間聽懂了他的思想,感受到了他念想的力量,從不遠處的樹林中,從荒野的泥土裡,從滔滔的浪花之上......

化作一道靈氣漩渦,往王強匯聚而來。

天地一片沉寂,只有天空的一輪月兒靜靜地看著火堆邊的王強,看著這個自高高的懸崖下跌落,被老人重傷之下沒有死去的傢伙。

不知過去了多久,天地間湧來的靈氣漩渦統統沒入了王強的身體之中。

他那驚疑不定的臉上漸漸平靜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頭的激動和狂喜,開始凝聚經脈中那滔滔靈力。

將這源源不斷的靈氣,化作洶湧的洪水,往那一道雄關撲了過去,今天夜裡,我要破境。

悠悠之間,神海中的天與地漸漸合成了一條線,剎那間如有豔花盛開,有百鳥歡唱,有鐘鼓齊鳴。

從戌時到亥時,跌坐在河邊的王強一遍又一遍地運轉自己所有的力量。

甚至連神海中的那一顆神丹也在緩緩地轉動,緩緩地釋放出一道恐怖的力量。

直到子時,天空中突然間黑雲滾滾,一輪月兒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躲了起來。

“轟隆隆......”

有陣陣劫雷在劫雲中醞釀,像是在提醒河邊的王強,該換一個地方去渡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