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高遠此次奉命去南境剿匪要帶走三衛禁軍。

京都城外駐守的禁軍指揮使可不敢吃空餉,三衛都是足額兵員,將近一萬七千餘人。此外還有隨軍同行負責運送輜重的民夫等等,加起來已是超過兩萬之數,這還不算騎兵的戰馬和馱馬。

如此多的人馬,自然不會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通常來說,光是前期的籌備、行軍路線的規劃等等就要花費十天半個月的時間。

可這次晏帝朱晟卻是隻給了常高遠三天的準備時間。

三日後,晏帝親自到城外為大軍送行助威。

大朝會結束之後,常高遠便急匆匆的趕回靖遠候府閉門謝客,對外宣稱要為即將開始的南境剿匪養精蓄銳。

不久後,一輛華貴的馬車被大群僕人女子前呼後擁著離開靖遠候府。常懷恩招攬的八品劍修汪浪、汪濤兄弟騎馬跟在兩側。

京都人都認得這輛馬車是常衙內的專屬座駕,除他以外任何人不得乘坐。馬車經過時,有耳尖之人聽到車廂裡傳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不是男女歡合的那種,而是因痛苦發出的聲音,此外還有人嗅到了濃重的藥味。

多方訊息一經綜合,最後京都城中的八卦人士得出一個結論。

常衙內應該是被靖遠候執行家法了。

果然如眾人猜測的那樣,過不多時就有確切訊息從靖遠候府內傳出。也不知常衙內闖了多大的禍事,竟是被靖遠候差點給打斷了腿。

即便如此靖遠候仍是餘怒未消,勒令常衙內去城外的莊子裡好好反省反省。

可看馬車前呼後擁的架勢,這哪裡是去反省的,分明是出去享福躲災去了。

由此便又引發了京都八卦黨們的好奇心,常衙內在京都城裡可是頂尖紈絝,連他都惹不起的又會是何方神聖?

於是乎各種猜測分析四起,並且越傳越離譜。

有說靖遠候意圖謀反,現將常衙內送出京城以免謀反失敗後斷子絕孫。

有說常衙內是因為酒後發瘋,說了些大不敬的渾話。

還有的說是常衙內酒後發瘋調戲了銀光公主。

緝仙司內,顧風霄、候淳華等人正在向榮非彙報這幾日對花姑、十三和四三等人的審問結果。褚煒、劉堂等極樂苑凌虐案的罪魁禍首則是被刑部帶走送往法場執行斬首之刑。

「大人,十三那丫頭的底細屬下已經問的差不多了。唉,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十三本名叫孫玲兒,前些年家鄉鬧了饑荒,被父母帶著來到京都城想要討飯過活,可京都城門雖然是大敞四開,卻是不允許災民進來,無奈只能在城外每日領取官服救濟的稀粥勉強度日。

領到稀粥後她的爹孃不捨得自己吃,都分給了她和她的幼弟。結果沒幾日她爹孃就因凍餓而死,又過了幾日幼弟也病死了。本以為自己也是命不久矣,卻是在一個晚上被人帶走,稀裡糊塗的就加入了影殺,被培養成了殺手。

唉,大人啊。我覺得吧這孫玲兒雖然有罪,卻是連從犯都算不上,只是別人手裡的工具,實在是罪不至死。

老候我總是忍不住拿孫玲兒和我家的那個傻姑娘做對比,雖然老候我沒什麼能耐,賺不到大錢,可我家的傻閨女可是沒吃過一天苦。富養閨女窮養兒嘛。再看看這個丫頭,那可是遭老罪了。我聽包叔說,孫玲兒本沒有修行的天賦,硬是被影殺那群喪天良的狗東西連打帶嚇,透支了壽命生生逼得築基,達到了九品修為。可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而且也沒幾年好活了,真是太可憐了。

您看看是不是從輕發落,放她一條生路。法外有情嘛,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候淳華抹了一把老淚跟榮非求情道。

「老候,頭自然會有自己

的判斷,輪不到你替他做決定。」

顧風霄在一旁訓斥道,說著朝榮非一拱手說起自己審問花姑,也就是十七的情況。

這幾天對花姑可謂是極近羞辱之能事,每一次都覺得下一瞬她就會崩潰,就會將一切都老實交代出來。可她總是在關鍵時刻再次咬牙挺住,並堅持不親眼看到何歡,自己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但顧風霄也不是沒有任何收穫,至少問出了花姑的本名——榮榮。

卻不知是姓榮名榮,還是說榮榮是她的小名。

榮非先是對幾人的努力表示了肯定,隨後也對老候的提議頗為贊同,不過卻也不是說就此放過十三,以往的事情就此一筆勾銷。

大晏律法中也有戴罪立功的說法,只要後續十三能夠提供更多關於影殺組織的線索,並且積極配合調查,抵消一部分罪行還是可以的。

至於花姑就只能繼續慢慢熬了。

倒是四三所知道事情都已經被榨了個乾淨。

四三本名馮迪,十年前曾是惇州頗有些名氣的大盜。大災發生之後,跟著災民隊伍一起逃生時被影主找到,將之接納入影殺,算是影殺的元老。

雖然馮迪不是修士,但因為加入影殺的時間夠早,而且還有一身不錯的潛行工夫,就被影主委以教頭職責,負責操練新加入的影殺成員。

初時馮迪在影殺內排名十七,卻是被自己教出來的花姑打敗,而後被其他人接連挑戰,排名一路下滑到了四十三,也算是極其憋屈了。

這人榮非暫時也沒有殺他的打算,沒準留著以後還能有點用處。

這邊剛跟緝仙司的捕快們聊完案子的事情,就見顧風霄突然面露古怪之色。

「咋了顧哥,不舒服?」

李駉關心的問道。

「不是。」

顧風霄搖了搖頭,皺眉片刻後才不太確定的答道。

「好像…要突破了。」

「啥玩意破了?」

候淳華詫異的問道。

話音剛落,自己也是臉色驟然一變。

「哎呦,老候我好像也要突破了。」

隨即包括李駉在內的其餘捕快也是紛紛面色大變,身體微微顫抖。

榮非卻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對眾人笑道。

「捕神訣顧名思義,乃是專為捕快所創的功法。捕快的職責就是緝盜捕兇,偵破案件。此次破獲極樂苑等一系列案子,你們都有親身參與。如今兇手受到懲處,苦主冤情得以昭雪,產生的刑名之氣自行匯聚於你們體內,祝你們的修為得到提升,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都別愣著了,快快盤膝打坐專心突破,我來為你們護法。」

眾捕聞言都露出驚喜之色,原來提升修為最好最快的法子是辦案子啊。心中疑惑得以解開,便立刻聽從榮非的話,直接盤坐在地上。

二樓辦公的房間裡坐滿了人,榮非反倒是待不下去了,便將房門關好,去到院子裡面透氣。

院子中間站著兩個穿著灰袍的中年人

個子高一些,滿臉絡腮鬍的自稱丁未。

另一個面白無鬚,氣質溫和的自稱丁巳。

榮非能感覺出這兩人都是修士,但品級不詳。

這二人今早就與榮非打過照面了,並且也不隱瞞自己的來歷和用意。

甲申、丁未、丁巳。

天干地支啊,以代號推測應該還有五十七人。也不知皇帝是何時暗中培養了這許多的人才和高手。

走到院中,榮非朝二人點頭示意。

二人稍作回應之後便齊齊抬頭看向二樓。

「好激烈的靈力波動。」

丁未奇道。

「嘖嘖嘖,汾城伯真是好手段,接手緝仙司不過短短半月時間,竟是讓整個衙門的人都猶如改頭換面一般。在下佩服!」

丁巳拱手抱拳道。

「巳兄過譽了,是他們自己的造化,與我倒是沒有太大關係。」

榮非呵呵笑著回應道。

九品升八品,靈氣由霧化雨,並非如魏琳那般跨越大境界,因此除了緝仙司內的靈力波動稍微激烈一些以外,倒也沒搞出太大的聲勢,也沒有耗費太多的時間。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顧風霄等人便一個個滿面喜色的走了出來。

眾捕自然免不了要對榮非一番千恩萬謝,榮非擺了擺手道。

「都是自家兄弟,別整那些沒用的。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眼下案子也破的差不多了,便放三天的假都回去好好休息。這次是帶薪休假,不扣餉銀。」

眾捕聞言又是一番千恩萬謝,隨後勾肩搭背的結伴離開。

等他們離開後,緝仙司裡立刻就冷清下來。

又在院子中站著望了一會天后,榮非揹著手自顧自的朝大門走去。

丁未和丁巳彼此對視一眼,也緊緊跟上。

陛下有令,不管榮非去哪,二人都必須隨行。

走出緝仙司大門,榮非朝左右兩邊望了望,已然是看不到顧風霄等人的身影了。

榮非便哼著小曲,邁開步伐朝南面走去。

玄武衚衕在緝仙司北面,榮非為何不往北走,而要往南走?

南面有什麼?

當然是靖遠候府。

丁未和丁巳頓時緊張起來。

「要不要攔住他?」

綴在榮非身後十幾步的距離,丁未低聲朝丁巳問道。

「因何而攔?」

丁巳反問道。

「因為…」

丁未本想說靖遠候府在南邊,可話剛出口卻是頓住了。

沒錯,靖遠候府的確在南邊。可南邊不只有靖遠候府,還有整片南城。

兩人身後十幾丈外的一條衚衕口,李駉悄悄探出頭去觀察榮非的動向。

李駉身後的衚衕裡,顧風霄、候淳華、於立恆等一眾緝仙司捕快全員都在。

「信老候我的準沒錯,大人一定有事瞞著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