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滄海詫異的看了榮非一眼,當日在極樂苑中榮非說出那句人無貴賤之分,只有該救與不該救時的場景仍是歷歷在目,為何對眼前的這個男童卻表現的如此冷漠。

不過雖是心中疑惑,手上卻是沒有遲疑,探了探男孩額頭的溫度稍加思索後說道。

“年紀太小,身體虛弱,貿然服用靈藥反倒會害了他的性命,倒不如渡些靈力入他體內看看效果如何。”

“大哥看著辦就好。”

榮非滿不在乎的應道。

男孩怨恨的瞪了榮非一眼,嘴巴動了幾下卻是沒有出聲,也不知是認命了還是心中懼怕所致。

慕容滄海和白自在這等四絕聖地出身的修士,對於尋常百姓的性命倒也並不看重,不過一來男孩的確年紀太小,二來遭遇過於悲慘,多多少少還是動了些惻隱之心,因此渡入靈力時也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失手害了男孩性命。

半晌過後,慕容滄海再次伸手探過男孩額頭後欣慰道。

“燒已經退了,只要多多休息多吃東西,過幾日就可痊癒。”

渡入靈力只可幫助男孩退燒,卻是無法彌補生病所導致的身體虛弱。

“多謝大哥哥。”

男孩的精神好了許多,面朝慕容滄海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

“小子還挺機靈!”

白自在湊過來胡亂的揉了揉男孩的頭髮打趣道。

“既然病治好了,接下來該談正事了。姓名,年齡,與那屍鬼是何關係?”

榮非將男孩拽到身前,板著臉語氣嚴肅的喝問道。

“噯,他還是個孩子,別嚇到他。”

白自在不滿的對榮非說道。

“官差辦案,無關人等退避。”

榮非目光嚴厲的瞪著白自在呵斥道。

“不跟你這瘋子一般見識。”

白自在撇了撇嘴拉著慕容滄海閃到一旁。

眼看相對友善的兩人也無法幫自己撐腰,男孩只能老老實實回答榮非的問題。

“我叫崔寅,今年十二歲,那個…那個…”

男孩伸手指著屍鬼,目光卻是閃到一旁,遲疑了半晌後才答道。

“她是鄭嬸子,是個寡婦。”

“寡婦?那你剛剛為何管她叫娘。”

“因為我…我害怕。”

“怕什麼?”

“我怕她吃了我。那日鄭嬸子將我從倒塌的屋子下面救出來時,就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想起鄭嬸子以前有個兒子叫鄭寶,不過生病死了,所以就冒充鄭寶,然後鄭嬸子也果然沒吃我。”

崔寅低下頭,半是慶幸半是有些愧疚的答道。

“看,我就說這小子機靈吧。若不是剛剛檢視過他的根骨,根本沒有修行的天賦,我都想收這小子做弟子了。”

白自在對慕容滄海低聲道。

榮非瞪了白自在一眼,然後轉回頭繼續問道。

“村子為何會變成這樣。”

“大概…一個月前一夥官兵衝進村子燒殺搶掠就變成這樣了。”

“所有人都死了?就活了你一個?”

“嗯。我家的屋子塌了將我壓在下面,正好躲過了官兵的殺戮。我爹、我娘還有阿姐全都被官兵殺了。”

想起傷心事,崔寅的眼眶又開始泛紅,卻是強撐著沒有哭出來。

白自在聞言忍不住長吁短嘆道。

“早就聽聞麟州官不如匪。匪亂百年,山匪與百姓之間早已形成了預定俗稱的規矩。各個村落鄉鎮只要定期向山匪們獻上供奉,山匪就會負責他們的安危。反倒是官兵沒有那許多的顧忌,隔三差五出來燒殺搶掠打牙祭,之後只需將罪名扣在山匪身上便無後顧之憂。”

“這樣啊”

榮非捏著下巴嘀咕了一聲,然後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雨滴。

“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起早趕路呢。”

說罷,便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這小子怎麼辦?”

白自在指著崔寅問道,然後又指向屍鬼。

“還有這個東西。”

“塵歸塵,土歸土。燒了吧。”

榮非頭也不會的擺手道。

卻是沒交代崔寅該做如何處置。

“村子已成鬼蜮住不了活人。先帶上吧,待到了附近城池再想辦法安置。”

慕容滄海提議道。

“也只能如此了。”

白自在點了點頭,然後隨手一指,飛劍洞穿了屍鬼的頭顱。

慕容滄海揚手正要甩出一張火符焚燒屍鬼,崔寅卻是扯著他的衣角央求道。

“鄭嬸子於我有恩,請道長哥哥開恩留她一具全屍。”

反正屍鬼體內的殘魂已被白自在的飛劍攪碎,沒有再作惡的可能,慕容滄海便也沒有堅持,將火符收了起來。

“多謝道長哥哥,多謝…劍仙哥哥,崔寅給你們磕頭了。”

崔寅跪在地上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而後去找了塊大小合適的破瓦片,去到屍鬼身旁挖掘起來。

“何須如此麻煩。”

白自在操控飛劍,數息之間便在泥地裡挖出了一個深坑,而後又幫著崔寅將正寡婦的軀體、四肢在墳坑裡拼好、掩埋。

“鄭嬸子,雖然我騙了你,但也是有苦衷的。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以後逢年過節我一定多燒些紙錢元寶孝敬你。”

崔寅跪在沒有墓碑的寒酸墳包前,磕了幾個頭,小聲嘀咕了幾句後,站起身來跟著慕容滄海和白自在一同離開。

回到歇腳的破屋,卻是未見榮非的身影。

慕容滄海和白自在也不在意,拿出吃食在篝火上烤熱後遞給崔寅。

剛剛斬殺了屍鬼的二人卻是被燻的沒有了胃口。

吃飽喝足,崔寅躺在篝火邊沉沉睡去。

過不多時,榮非施施然回來。

“幹嘛去了?”

白自在問道。

榮非神秘一笑不做回答。

慕容滄海抽了抽鼻子皺起眉頭,注意到榮非的衣袖上沾染了些許泥土。

第二天天剛亮,四人便離開荒村。

天空陰霾,淅淅瀝瀝的秋雨沒有停歇的意思。秋雨中的崔寅一步三回頭,望著漸漸模糊的村子輪廓,情緒有些低落。

一陣秋風吹過,寒意漸濃。

秋風秋雨愁煞人吶!

冒著小雨走了半日,路上撞見了兩夥各十多人的馬匪。

這邊雖然只有三大一小四個人,馬匪卻好似察覺到了危險並未靠近,不遠不近的綴行了一段路後策馬離開。

回頭看了一眼馬匪離去的方向,榮非微微一笑道。

“咱們怕是已經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