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堂堂東廠督公大太監不在皇宮裡待著伺候皇帝,卻跑到城門外來吹冷風。

這要不是衝著自己來的,榮非敢直播吃翔。

走到近前,甲申率先雙手抱拳笑道。

「汾城伯又立新功,可喜可賀啊。」

「哪裡哪裡,只是幾個小毛賊而已,而且東廠的兄弟也幫了大忙,應該是同喜同賀才對,有功一起撈,有財大家發嘛。老賈你說是吧。」

榮非上前摟住甲申的肩膀說道。

榮非的熱情讓甲申有些不適應,想要閃身躲開可榮非的胳膊如同鐵鑄的一般有力,沒有修行的甲申根本就掙脫不開。

算上這次兩人也不過才是第三次見面,還沒到如此熟絡的地步吧。

莫非…這個比猴還精的小子猜到了什麼?

出宮之前朱晟就一再交代,榮非不好糊弄,要甲申見機行事。

若是朝廷裡的那些官油子,甲申自信有一千種法制對付他們。可對上榮非卻是有些犯嘀咕,主要是這小子不走尋常路啊。

剛到京都城就敢扣押三品大員,砸靖遠候府的場子,最後自己卻是啥事沒有。固然是因為陛下看在榮非立下大功不與其一般見識,卻也說明這小子猜到了陛下的底限。

這等精明的傢伙的確是不好糊弄。

可偏偏陛下就讓自己來糊弄他,而且還沒交代具體的法子,只是讓自己見機行事。

唉,難吶!

將先前在心裡構思的幾種說辭又過了一遍後,最終選定了其中一種最應景也最合理的正欲說出口,榮非卻是搶先一步道。

「老賈啊,手頭事太多,就不陪你一起看星星了,改天有空請你喝酒,回見。」

說罷,榮非朝著顧風宵等人一揮手,就朝城門內走去。

「汾城伯留步,雜家是專門在這裡等你的。」

甲申連忙伸手扯住榮非的衣袖道。

「嘿嘿嘿,我就知道,大晚上的不在宮裡陪著陛下,跑到這來吹冷風肯定是有事。還吞吞吐吐的不好意思開口,咋地跟我見外?不把我當兄弟?」

榮非朝顧風宵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押著人犯回衙門,然後又伸手摟住甲申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

甲申聞言翻了一下白眼,誰吞吞吐吐了,誰不好意思了,是你根本沒給我開口說話的機會好吧。正要開口說話,卻是被榮非伸手捂住了嘴巴。

「我知道,老賈你是好面子的人,不用你開口,兄弟我都懂。」

甲申一愣,心道榮非這麼神嗎?這就猜到了?

榮非賊眉鼠眼的四處瞧了瞧,見值守城門的禁軍都在好奇的看著這邊,便拉著甲申走遠了一些後才壓低了聲音在其耳邊說道。

「老賈你放心,今晚的行動就說我們緝仙司是協助你們東廠辦案,功勞的大頭歸你們,緝仙司跟著喝口湯就行。畢竟你們東廠剛剛建立,的確是需要多謝露臉的機會。你不用不好意思,就憑咱倆的關係,這些都是毛毛雨、灑灑水,小事一樁。可千萬別感謝我,咱哥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行了,這事就算說定了,我那邊還忙,就不和你多聊了,別忘了改天一起喝酒。」

說罷,榮非放開甲申的肩膀朝著城門跑去。

「汾城伯你別走,雜家要說的不是這個…喂…汾城伯你回來…」

「老賈,都是兄弟,真不用謝我。」

在靈力和呼風神通的雙重助力下,榮非跑的飛快,轉瞬間便沒了蹤影,只有聲音嫋嫋傳來。

「這…這…唉!」

甲申只能望著城門洞深深嘆息。

陛下,不是老奴無能,實在是猴崽子太狡猾啊!

風馳電掣跑出甲申的視線範圍,榮非依舊不敢大意,繼續全力朝緝仙司所在的方向狂奔。

誰知道朱晟是否還安排了其他後手,裝傻扮糊塗一次可以,多來幾次搞不好會被治個欺君之罪也說不定呢。

京都城裡能使喚動甲申的只有朱晟,大半夜的讓甲申來城門口堵自己,事情肯定是非同小可。再想想這段時間自己都幹了哪些事情?

剿滅極樂苑致大批官員被捕,默寫《傳習錄》致文氣東來,銀光公主朱樂瑤對醉酒的自己表白…

前兩件都是大事,可發生也有一段時間了,朱晟若是有什麼想法早就找自己了,沒必要讓甲申來堵門。

難道是因為朱樂瑤?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榮非否定,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既不算大也不算急,不至於讓朱晟如此緊張。

所以思來想去,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就是剛剛攻破的城外那座莊子。

或者說莊子不重要,從莊子裡解救出來的女子不重要,那些被抓的壯漢不重要,甚至軍弩也不重要。

重要的應該是莊子、女子、壯漢、軍弩背後所牽涉到的勢力。

難道真如馮立所言,是玄黃關的邊軍所為?

辦案是講究證據的,特別是這種有可能牽涉到邊軍的案子,更是需要慎之又慎,人證物證缺一不可。

所以榮非才沒有當場對那些疑似邊軍的壯漢認真審問。

總歸是要慢慢來,慎重來,以免造成不好的影響和後果。

可經此一事,即便是沒能從那些壯漢口中問出什麼來,榮非也幾乎可以肯定,幕後黑手必定就是玄黃關的邊軍了。

靖遠候常高遠!

這讓榮非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看宋史,裡面講到大女幹臣童貫用銀錢從金軍手中買來城池冒充軍功的事情。

莫非這所謂的常高遠也是用了與童貫一樣的法子獲取戰功,贏得了大晏戰神的美名?

只不過童貫用的是錢,而常高遠用的是人——女人!

否則以常高遠的地位和財富,根本沒必要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榮非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怒火中燒。

榮非前世特別喜歡看有關宋明兩朝的書籍,曾經有一本講宋的書他看了整整五次都沒能看完。

為什麼是看了五次,而不是五遍。

只因為每次看到風波亭岳飛含冤悲憤而死的時候,就氣得看不下去了。等過了一段時間心頭怒氣稍減,就又會賤兮兮的將那本書翻出來再看一次,然後在同樣的頁數看到同樣的情節同樣的擲書於地,同樣的發誓以後再不看這破書了。

然後過段時間再次犯賤,如此週而復始整整五次。

若不是出了意外靈魂在這個世界重生,肯定還會有第六次、第七次…無數次。

或許等許多年以後,年紀越來越大,心態更加平和了以後,才能將那本書完整的看完吧。

南宋六賊之中,最讓榮非感到深惡痛絕,恨不得千刀萬剮的首推秦檜,其次就是童貫童道夫。

所以當他猜測到常高遠極有可能是今世大晏的童道夫第二時,久違的憤怒便排山倒海般的襲來。

也只有常高遠才會讓朱晟如此的緊張,因為此事一旦曝出,就將是大晏建國以來最大的醜聞。

那麼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了。

在今晚之前,朱晟知不知曉內情?

秋夜的涼風迎面吹來,讓榮非的頭腦恢復了些許冷靜。

朱晟應該事先並不知情,否則在自己調查京都人口失蹤案的時候就該派人阻止了。

很快榮非就

跑回了緝仙司,徑直衝進了地牢之中。.z.

想要認證自己的猜想很簡單,甚至都不用審問那些抓來的壯漢,只需問一個人就可以了。

嘩啦啦的鐵鏈撞擊聲中,牢門開啟。

氣死風燈發出的光亮雖然昏黃,可對於在黑暗中待久了的芸香依然是十分刺眼。

芸香因為不是修士,所以不用受拘仙鐐的限制之苦。抬起一隻手掌擋在眼前,眼睛透過指縫朝牢門處看去。雖然無法看清站在牢門前那人的樣貌,可還是根據身形猜出了榮非的身份。

畢竟是名妓,一眼辯人的業務水平還是相當優秀的。

「這麼快又見面了。」

芸香側坐在破爛的草蓆上,榮非走到她的面前蹲下,將氣死風燈放在地上,有遞過去一個水囊後說道。

芸香接過水囊,拔下塞子,仰起頭來大口大口的朝嘴裡灌水。

監牢裡每日兩餐,一早一晚。

芸香被關進來時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所以現在是又餓又渴。

「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榮非說著,又遞過去兩個剛剛衝牢頭包叔那裡討來的燒餅。

芸香放下水囊,遲疑了一下後才伸手接過燒餅,不過卻是沒有立刻吃,而是撕下一塊裙角將燒餅包起來放在了一邊。

渴不好忍,餓卻是還能再稍稍頂一下。

當著男人面狼吞虎嚥,芸香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而且這個男人還是榮非。

「榮捕頭可是有話要問。」

芸香仰起頭來,朝榮非微笑問道。

「你在影殺中負責收集情報資訊,想必也應該知道城外八十里處的那個莊子是怎麼回事吧。」

「嗯。」

芸香點了點頭。

「詳細說說。」

榮非蹲的有些腿麻,便在芸香對面盤腿坐下,然後又伸手道。

「給我一張餅,我也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明天還你兩張。」

芸香噗嗤笑出聲來,感激的看了榮非一眼,將剛剛包好的餅子拿出來遞給榮非一張。

既然榮非都吃了,自己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那就一起吃唄。

一男一女在昏暗的牢房裡席地而坐,一人拿著一張餅啃著。

畫面既詭異又有些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