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榮非、魏順和眾捕退回到緝仙司,緝仙司的大門緊緊關上,青雲大街上圍觀的六部官員經過短暫的錯愕後,頓時炸開了鍋。

榮非竟是陛下的親表弟…汾城縣伯…世襲罔替…天下第一名捕…

這資訊量有點大啊,得緩一緩。

如此一來,剛剛常衙內造訪緝仙司似乎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三不原則嘛!

不招惹皇室,不招惹三品以上大員,不招惹餘慶之。

皇帝的表弟算不得皇室,只能勉強歸於外戚,但若論起親疏遠近,皇親之中能比得過榮非的卻是屈指可數。更遑論汾城縣伯本身就是三品爵位,雖然並無實權。

常衙內這是來服軟了啊,難怪剛剛只有他和侯府總管常六進去了,原來是擔心被旁人看到丟臉吶。

而且不只是常衙內這一件事,也同時解釋了榮非為何之前膽敢拘押戶部左侍郎範理和兩名主事,而事後戶部卻不敢追究。

實在是榮非的背景太硬了,戶部應該早就暗中得到了訊息。

緝仙司大門之外六部官員議論紛紛,大門之內榮非一把摟住魏順肩膀道。

“傳旨該是御書房內侍的活吧,怎麼還要你親自跑一趟,東宮那邊很閒嗎?”

“噓,小點聲,陛下有口諭,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

魏順將手指豎在嘴前低聲道。

二人進到榮非辦公的房間,魏順將房門關嚴後,面色嚴肅道。

“傳陛下口諭。榮非,朕不管你是真也好,假也罷,既然事已至此,朕便當你是真的親戚。於賢太妃那邊,每隔數日進宮請安,不得怠慢。”

……

兩日未見的紀柔兒紀仙子終於現身義診了!

訊息火速傳開,不到半個時辰老道士的卦攤就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給圍的水洩不通。

老道士和老楊頭滿頭大汗的維持著現場秩序,從圍觀人群中強行清理出一條通道來,以便診病之人可以暢通進出。

紀柔兒端坐在卦攤臨時改成的診案之後,目光掃過四周,只見人群之中看熱鬧者雖眾,但更多的還是面帶病容、衣衫襤褸,髮間和衣衫上還帶著露水的窮苦人家。

剛剛老道士就對紀柔兒提起,京都城佔地及廣,從最南側的城牆到最北側要整整走上一個白天。因此許多住的較遠的病人,是半夜時分就已經啟程朝這邊趕來。

因為當初紀柔兒定下每日只診治五位病人的規矩,因此都想提前趕來佔個好位置。

紀柔兒目光掃過人群,心中暗自數了一下,僅靠臉色和神態就辨認出不下十幾人的病情已經嚴重到很危險的程度,若在拖延一兩日,極可能會有性命之危。

見此狀況,紀柔兒心中自責不已,都是因為這兩日的私事未能前來義診,才延誤了這些病人的病情。於是便乾脆廢除了每日只診斷五人的規矩,只要是符合要求的病人,都可接受診治。

反正這幾日練習拉弓引箭也沒有任何的長進,不如把時間用來做更有意義的事情。

排隊等候醫治的窮苦病人們頓時歡呼不已,高聲稱頌紀柔兒是天仙下凡來拯救世人。

算卦攤前人們歡聲雀躍,據此不遠處一家酒樓二樓雅室內。千草堂的掌櫃竇齊,保康藥鋪董掌櫃,濟世醫館郝東家和這條街上其餘幾家藥鋪醫館的掌櫃東家圍坐在桌邊,透過臨街的窗子,目光陰冷的望著正在義診的紀柔兒。

人群沒發出一陣歡呼,幾位掌櫃東家的臉色就會難看一分。

“城西鄭潮,家中還有水田一畝三分,草屋兩間,這也能算窮人。哼!”

郝東家突然指著下方一人說道。

“還有那個城南的錢老婆子,八字硬得很,前年剋死丈夫,去年剋死兒子兒媳,房產家財盡歸她一人之手,總值個三四十兩銀子。”

眾掌櫃東家聞言也立刻紛紛指出下方等著診病的隊伍中,還有誰誰誰是在裝窮。

越說越是心痛,下邊那些人本該是自己的錢袋子、搖錢樹才對,可自從那個該死的紀柔兒出現,自己不但錢賺不到了,就連名聲也是跟著一落千丈。

“好啦諸位,多說無益,還是商討出個法子來吧。”

千草堂掌櫃竇齊沉聲道。

“此女甚是狡猾,不宜對付啊。”

保康藥鋪的董掌櫃搖頭道。

“哼,狡猾又如何,終歸是個無依無靠的女子。既然文的行不通,就直接來武的。”

一名掌櫃冷聲哼道。

“董掌櫃可查清楚這紀柔兒到底是何來歷?與前日憑空冒出來攪局的那個女子又有何關係?還有,昨日她又是因何被宮中內侍帶走?”

竇齊沉吟片刻後問道。

“我已著人打聽過,便是那老道士和賣雜貨的老楊頭也不知紀柔兒是何來歷,不過聽其說話倒像是北境那邊的口音。從其衣衫的款式和布料,還有頭上的釵飾來看,應該就是普通人家出身。

昨日被內侍帶走,我猜應是宮中的某位貴人身體有恙,恰好聽聞紀柔兒的名字,就姑且試著診斷一番。畢竟太醫院裡養著的都是一群廢物,以往宮中不也找過咱們這邊的郎中去瞧過病嘛嗎。那紀柔兒又是個女子,給宮中的貴人們看病也方便些,算不得什麼稀奇的事情。

如今看來紀柔兒的醫術也就是一般,否則必然會被貴人們留下,哪裡還會跑到這邊沽名釣譽。哼,以為學了點皮毛就能在京都一鳴驚人,真是可笑之極。

至於攪局的那個女子來頭倒是不小,據說是乾坤觀的聖女。不過就當時的狀況來看,兩女並不相識。”

董掌櫃將自己調查到有關紀柔兒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嗯。”

竇齊聽過之後輕輕嗯了一聲,隨後閉上了眼睛。

其餘人見狀都閉緊了嘴巴不再出言,靜等竇齊做出決斷。

“既然不是什麼惹不起的人物,就還按照老規矩辦。女人嘛,就應該待在家裡伺候男人,整日裡在大街上拋頭露面的成何體統。”

許久之後,竇齊睜開眼睛說道。

眾人聞言都是目光一亮,嘴角露出淫邪的笑容。

“什麼老規矩、伺候男人的,那幾個畜生到底是什麼意思?”

隔壁房間內,慕容秋水和花妖榮蘭將耳朵貼在牆壁上,剛剛竇齊等人的話語被兩女聽了個真切。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後,隔壁房間裡再無人聲後,慕容秋水皺著眉頭朝榮蘭問道。

“估計是要對柔兒妹妹不利。”

榮蘭歪著頭思考了一下後答道。

“我去弄死那幾個畜生。”

慕容秋水聞言暴怒,起身就要追出去,卻是被榮蘭一把拉住。

“捉賊捉贓,捉姦捉雙。他們還什麼都沒幹呢,若是把他們弄死就算是行兇殺人。姐姐可別忘了你是修士,修士殺人歸緝仙司管轄,而緝仙司現在是榮非說了算。”

聽到榮非的名字,慕容秋水臉上露出又是憎惡又是懼怕的表情。見榮蘭盯著自己怪笑,便對著她的頭頂拍了一下怒道。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那幾個畜生對小妹不利?”

“嘻嘻,奴家不是說過了嘛。捉賊捉贓啊,咱們兩個就跟在他們後面暗中觀察,等搞清楚他們的具體計劃或是要動手的前一刻再出手,就算不小心弄死一個兩個的,那也只能算是懲兇,諒榮非也說不出什麼來。

不過奴家覺得到時狠狠揍一頓出出氣就行,最好還是不要鬧出人命。奴家雖然和榮非認識沒多久,卻也瞭解一些那傢伙的臭脾氣。”

“小妖精,就你鬼心眼多。對了,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畜生要對小妹不利的?”

慕容秋水疑惑的問道。

“嘻嘻,昨天跟姐姐你分開後,奴家特意去了一趟京都府,找到前日抓人的那兩個衙役問出來的。”

“你還認識京都府的衙役?”

“當然不認識。不過奴家告訴他們奴家叫榮蘭,榮是榮非的榮,嘻嘻,然後那兩個衙役就乖乖的說啦。奴家從兩個衙役口中得知,那個姓錢的傢伙在牢裡撞牆自殺了,不過據他們猜測,應該是被人滅了口。奴家猜到一定是那兩個藥鋪掌櫃搞的鬼,所以就叫上姐姐一起來偷聽嘍。”

又是和榮非有關,鬱悶至極的慕容秋水忍不住冷哼一聲。

這是慕容秋水第一次離開乾坤觀,而且還是以聖女兼天下行走的身份。在她原本的計劃中,是要做出幾件足以震驚天下的大事,成為如同兄長那般光芒萬丈的修行界年青一代領軍人物。

但就在她自信滿滿的來到京都,準備藉著祭天大典各方修士雲集的絕佳時刻大展身手時,卻是遇到了榮非。

那記耳光、那副鐐銬和黑暗潮溼、爬蟲橫行的監牢,打碎了慕容秋水對美好未來的暢想。

當青陽道人透過特殊渠道知道了榮非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什麼高深莫測的修士時,被氣得是捶胸頓足,恨不得立刻衝進緝仙司去找榮非的麻煩。

而慕容秋水腦海中則是浮現出那道一半被光明籠罩,一半隱沒在黑暗之中的身影。

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那個人的身影,已然成為了慕容秋水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