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文泰是莊子真正的主人,但他卻從未去過那個莊子,所以也就沒人在莊子裡見過他。而李文泰派去管理莊子的那些人,都是從輜重營退下來的老兵,對李文泰忠心耿耿並且口風極嚴,想要從他們嘴裡問出口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外京都城裡與莊子對接的人叫做趙老七,趙老六有個表親叫做孫伯均。孫伯均這個名字你或許沒聽過,但他在京都城裡還有另一個人盡皆知、大名鼎鼎的身份,靖遠候府大管家常六爺。

靖遠候常高遠常年駐守玄黃關,他的原配妻子幾年前病逝後也一直未曾續絃,因此靖遠候府裡真正當家做主的人是常懷恩常衙內。常六爺身為靖遠候府的大管家,能使喚動他的人也只有常衙內了。」

芸香看似囉裡囉嗦、七拐八繞的說了一大堆廢話,可榮非卻知道芸香是想要傳達兩個資訊。

第一,京都人口失蹤案背後真正的主謀是李文泰和常懷恩。

第二,這兩人做事很謹慎。想要從那個莊子入手調查並坐實兩人的罪名,幾乎是不可能的。查到最後也只能查到李允貴和趙老七的身上,至於與兩人有親戚關係的李文泰和常六最多被訓斥警告一番。

案子有些棘手了,榮非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營…妓!」

常高遠面色鐵青,聲音一字一頓的從牙縫裡擠出來。

跪在地上的常懷恩點了下頭。

「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糊塗,糊塗啊!」

常高遠抬腳就想照著常懷恩的胸口給他一腳,可在看到兒子隱隱發青的眼眶和弱不禁風的身子骨,這一腳下去怕是會直接將其踹死。

便只能是長嘆一聲將腳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常懷恩和李文泰之所以會做出這種事情,歸根結底還是為了穩住常高遠大晏戰神的形象和地位,為了靖遠候府能夠長保富貴。。

「不過父親也無需擔心。我和舅舅早就預料到這事會有暴露的可能,所以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安排。即便那榮非查案的手段再如何高明,也絕對查不到我身上。」

常懷恩連忙安慰道。

「那個榮非,為父在青州亦是有所耳聞。行事無忌,全憑個人喜好。說不準、說不準吶。」

常高遠皺著眉頭喃喃半晌,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收拾一下,去花園下面的密室裡躲幾天。」

「父親,不至於吧。沒憑沒據的榮非又能奈我何。」

常高遠卻是沒有理會常懷恩,朝著門口喊道。

「常六,給老子滾進來。」

房門開啟,管家常六弓著腰、垂著頭,哆哆嗦嗦的跨過門檻,而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常六知罪,請侯爺責罰。」

對待常六,常高遠可就沒有什麼顧忌了。走過去一腳將其踹翻在地怒聲罵道。

「老子把兒子交給你照看,就照看成這樣!廢物!蠢貨!」

罵完猶不解氣,又狠狠的踹了幾腳。

「滾出去,把首尾全都處理乾淨,若出了半點差池,老子就砍了你的腦袋。」

「你…你…你個糊塗蛋,讓雜家說你什麼好。」

聽過李文泰的解釋後,魏琳氣的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的鼻子訓斥道。

「心是好心,可這種事怎麼能…怎麼能親自操刀呢。而且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從京都城裡擄掠女子啊。你只需朝那些見利忘義的商人透漏一點口風,他們還不是屁顛屁顛的就把事給辦了。西境諸州連年受災,那邊的女子只需給一口飯吃,莫說陪男人睡覺,就是當牛做馬都沒問題。為何偏偏要費錢費力擄掠京都女子。」

「魏公,您

說的這些我都試過。可前腳大帥剛把那些商人趕走,我哪有膽子敢違抗大帥的命令再去找那些商人。北境又距此萬餘里,那些體弱多病的災民未至半途就已死絕。我這不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嘛。」

李文泰苦著臉解釋道。

「那青州本地呢,周邊的州府呢。就算北境地廣人稀,幾百個女子總是有的吧,總好過去京都買人。」

「魏公有所不知,青州營精銳多是從本地招募的募兵,若是再從本地劫掠女子充當營妓難保不會遇到熟人,到時只怕會更加麻煩。而且北境女子性情彪悍,寧死不屈,實在不是好的人選。還是京都女子更好馴服,而且也更得士卒的喜好。」

「那你就沒想過萬一哪天走漏了風聲,會對你們大帥、青州營、邊軍甚至是大晏軍方造成多大的影響。本該是守護百姓的邊軍,竟然私下買賣女子當做營妓,這…這怕不是要翻天啊。」

「所以我才將那些女子安置在這山腹之中。這矮山內部有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能夠容納數千人。並且只有這唯一的洞口可以出入。只需派幾人守住洞口,便不用擔心會有人跑掉。也就是魏公您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才能發現這裡。這麼多年來大帥和副帥就半點沒有察覺。」

李文泰的話音剛落,一旁章華的臉色就有些尷尬了。

常高遠和章華,一個總兵,一個副總兵,作為青州營官職最高,權勢最大的兩人,竟然對這件事一無所知,這已經是非常嚴重的失職了。

而且章華此時心中還在後怕。

若矮山之中藏的不是女子,而是魔族會怎樣?

可眼下不是後怕的時候,而是如何安撫住魏琳。

便湊到魏琳身旁陪著笑道。

「魏公,這件事文泰做的的確是有欠妥當,但用意卻是好的,而且也的確見到了實效。這幾年與魔族的交戰中,三大關尤以咱們玄黃關的戰果最為顯赫。當然,首要功勞還是大帥指揮得當,練兵有方。但也不能否認文泰的法子是有激勵士氣的效果的。」

「稟告魏公,來這裡享用女子不需花費銀錢,而是依據軍功評定和平日操練的刻苦程度進行獎賞。殺敵越多、操練越是賣力者,便可優先挑選中意的女子。」

「如此說來,這些女子其實也算是為國效力了不是。而且還好吃好喝的供養著,也不算虧待了她們。」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試圖平息魏琳的怒火。.

魏琳沒好氣的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嘆了一口氣道。

「你們的苦心雜家能夠理解,但是…唉!這事啊,多半怕是蓋不住嘍。」

「魏公放心,這件事我做的極為小心,絕不會露出任何馬腳。只要魏公您不說,青州營上下嚐到了甜頭的將士們自然也不會說,那就絕對沒有外傳的可能。」

李文泰聞言心中一喜,知曉已經是說動了魏琳,便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道。

「哼!你以為雜家是如何發現端倪的?」

魏琳瞟了李文泰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當然是魏公您慧眼如炬啊。」

李文泰拍馬屁道。

「錯!大錯特錯!」

魏琳卻是搖了搖頭,揹負雙手走出木屋,去到了外面的林地間。

此時日頭已經完全落入西山,一盞彎月正在緩緩的朝著中天移動,灑下的銀輝將林木覆蓋,正如白雪覆蓋黑土,太平粉飾混亂,大義遮掩罪惡。

「唉!是也,運也!」

魏琳看著天上的月牙又是長嘆了一聲,然後才緩緩開口道。

「若是放在以前,雜家就算再多生出幾雙眼睛來,也發現不了這山裡的貓膩。只是因為前段時日在京都城裡從那人身

上學來了一些皮毛,這才把你這猴崽子給揪了出來。」

李文泰好歹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而且還是輜重營統領,正四品大員。自及冠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做猴崽子,而且還是被一個閹人當面叫,心裡頓時便有些不爽。

可奈何自己現在有把柄在這閹人手裡,關鍵的是還打不過他,便也只能忍氣吞聲,做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章華聞言臉上好奇的問道。

「京都竟是出了這等奇人?」

魏琳點了點頭。

「這人叫做榮非,乃是緝仙司的捕頭,陛下親封的汾城伯、天下第一名捕,同時還是陛下的親表弟,賢太妃的親外甥。這個榮非去到京都不過短短數日,就協助京都府破獲了近千樁積壓已久的懸案、疑案,其破案的本事當時無人可及。」

章華和李文泰聞言都是連聲讚歎,可心裡卻是奇怪魏琳為何突然提起這人。

榮非的名字他倆是有所耳聞的,畢竟青州距離京都也不算太遠,常懷恩那邊每隔幾日便會將京都城近期發生的事情及冒出的一些厲害人物寫成書信派人快馬送來。

不過章華和李文泰卻是不好表現出來,畢竟邊關武將打探京都之事也算是一種忌諱。

「雜家離京之前,那榮非正好就是在偵辦京都城近幾年的人口失蹤案子。以他的本事,估計很快便能查出真相吧。到了那時,以他的性子會作何處置,卻是不太好說啊。唉,為何雜家心裡總是有不好的預感。」

「對了,你剛剛說我都猜錯了。難道常高遠與此事無關?也沒用女子與魔族交換戰功?」

緝仙司牢房內,榮非朝芸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