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聽聞敲門的竟是榮非,薛老大直接嚇得面色慘白癱坐在了椅子上。

李覓雖然也被嚇的心臟狂跳,不過比之薛老大卻是要鎮定許多。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幾圈,附在薛老大耳邊輕聲道。

「老大,既然沒有破門而入,我猜多半不是來抓人,而是來談事情的。」

「談…談…談事?」

「沒錯,就像之前我猜測的那樣。」

「萬一…你猜錯了呢?」

薛老大狐疑道。

「這房間無窗,只有房門可以出入,此刻姓榮的就堵在門口。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說的就是咱倆。錯不錯的也沒得其他法子了。」

「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開門客客氣氣的請他進來坐啊。一會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儘管滿口答應。不論如何先保住性命要緊。」

二人商議妥當,薛老大也稍稍穩住了心神,走過去開啟了房門。

「見…見…見…見過榮…大人。」

強作鎮定的薛老大看到榮非舌頭就開始打結。

「哈哈哈哈,見…見…見…見過薛老大。」

榮非拱手抱拳促狹的回應道。

「這位想必就是白紙扇李先生了,真是有幸得見啊。」

榮非和藹的態度讓二人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躬身將其迎進房間在主位上坐下。

「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拐外抹角了。薛老大手下的兄弟想必已經把今日的遭遇告知與你了吧。」

坐下後,榮非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嗯…有所耳聞,有所耳聞。」

薛老大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虛汗連連點頭道。

「不知薛老大作何打算呢?」

「嗯…打…打算,小…小得今後一定洗心革面,奉公守法…」

「大哥您喝茶、喝茶。」

一旁的李覓連忙端起一杯茶塞到薛老大嘴邊,把他的話給堵了回去。

「大人莫要見怪,我們老大生性耿直,沒有旁人的那些花花腸子。嘿嘿嘿,我們以後如何打算不重要,全憑大人您的安排。您說往東我們絕不往西,你說上天我們絕不入地,一切唯大人您馬首是瞻。」

堵住薛老大的嘴後,李覓拿起茶壺一邊給榮非倒茶,一邊看著榮非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

「嗯,茶不錯,人也不錯。」

榮非淺淺嘬了一口茶湯,裝模作樣的讚道。

「我喜歡和聰明人談事情,這樣能省去很多說廢話的時間。緝仙司呢沉寂的太久了,相比於朝廷裡的其他衙門,連破落戶都算不上,倒是跟乞丐差不多。想必你們也已經聽說,前段時日緝仙司被戶部卡餉銀的事情了吧。」

「聽說了,聽說了。」

薛老大和李覓連連點頭應道。

「拖欠的餉銀雖然是要了回來,但京都米貴啊,那麼點銀子能頂多大用處。我們緝仙司雖然沒多少人,可架不住每個人身後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我這個主官總不忍心看著手底下的兄弟們繼續受窮不是,這不是便想著給他們某些福利,弄點油水嘛。」.z.br>

「大人體恤下屬,佩服佩服!」

「都是應有之意,不足掛齒。」

榮非擺了擺手後繼續說道。

「京都城承平數百年,各行各業早已有了各自的山頭和背景。榮某初至京都,勢單力薄,自知無力從別的衙門嘴裡搶食。沒有辦法,就只能撿撿人家看不上的殘羹剩飯了。」

李覓聞言在桌子下面踢了薛老大兩腳。

兩人合作日久,這

點默契還是有的。薛老大連忙從懷中取出一疊寶鈔,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雙手遞到榮非面前。

「小得願盡微薄之力,幫大人分憂解難。」

榮非瞄了一眼薛老大手中的銀票,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飲茶。

薛老大以為榮非是嫌少,正想著身上可還有什麼值錢的物件,李覓一把將銀票奪過來,放在榮非面前的桌案上。

「一點小小的見面禮,還望大人笑納。」

李覓陪笑道。

「都站著做什麼,坐下說話。」

榮非放下茶杯,笑著朝二人擺手道。

「畢竟是二位的一片心意,榮某實在是不忍拒絕,就替緝仙司的弟兄多謝二位了。不過嘛,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心意雖好卻是無根之水,總有流盡花完的一天。總不能等這些銀錢花完之後,再舔著臉皮來求二位施捨吧。

所以呢,我就想著莫不如咱們合作,將京都四城的生意全都拿在手中。不知薛老大意下如何啊?」

「好好好,大人您說怎麼弄咱就怎麼弄。」

薛老大想著先前李覓曾交代,甭管姓榮的提出什麼要求只管先答應下來,待解了今夜之危後再從長計議。

而且榮非的提議也的確是讓他狠狠的心動了一下。

於是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而李覓再想阻止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只急的是心裡直突突,滿頭冒虛汗。

「好,薛老大幹脆爽直,榮某佩服,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薛老大見榮非端起茶杯隔著桌子敬自己,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的站起身來。

「李先生難道不共飲一杯嗎?」

榮非看著低頭沉思的李覓問道。

「啊…啊抱歉抱歉,突然想到天色已晚,家中盲目老母無人照料,便有些走神了,請大人恕罪,小得自罰一杯。」

李覓站起身來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心中卻是在想著得趕緊尋個由頭離開這裡。

不只是離開金風細雨樓,而是離開京都,走的越遠越好。

這京都城真的是沒法呆了。

「既是如此,那榮某就長話短說,以免耽擱李先生回家照料老母。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合作的事情就此敲定。具體的合作細節和利潤分配這些細枝末節過後我會安排人與李先生詳談,不過有件事情卻是此刻就要說明。

天下的生意雖然千樣百態,但大體的套路卻是殊途同歸,無外乎貨源、渠道、買主這三部分組成。既然已經確定合作,某榮也就不算是外人,想要搞清楚這三部分具體都是如何運作,以免日後一頭霧水鬧出笑話來,哈哈哈哈。

貨源這塊榮某已經大概知曉,唯有渠道和買主需要薛老大詳細介紹一下。」

「嗯…這個…」

薛老大先前是被榮非的名頭給嚇的有些失措,並不是真的蠢。此刻料到如此關鍵敏感的話題,立刻就警覺起來,裝作思索的樣子,暗中卻是在給李覓打眼色。

怎麼辦?

說還是不說?

廢話,不說不一定死,說了就一定死,當然不能說。

李覓同樣用眼色回應道。

可是現在怎麼辦,不說的話姓榮的能輕易放咱倆走?

先拖拖試試吧。

榮非看到二人賊眉鼠眼的暗自交流,也不點破,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氣,盯著茶湯上轉圈飄舞的葉片欣賞起來。

「嗯…這個…買主的身份神秘,便是我們也瞭解不多。每次交易都是買主派人通知我們時間和地點,我們只需押著貨物按時抵達便可。不是我們欺瞞大人您,實在因為我們也是不清不楚啊。」

短暫的眼神交流過後,李覓代替薛老大答覆道。

「你二人沒見過買主?」

榮非奇怪的問道。

「沒見過,一次都沒見過。」

薛老大和李覓齊齊搖頭,動作整齊劃一。

「這倒是奇怪了,既然沒見過買主,那這筆買賣又是如何談成的呢?總要有個能做主之人吧,亦或是信得過的中間人。」

「數年前的一個晚上,小得正在房間裡睡覺,有人從窗戶扔進來一袋金葉子將小得砸醒,說是預付的定金,然後隔著門窗就把買賣給定了。每次交貨時對方來人都穿著夜行衣,用黑布遮面,根本看不到樣貌。

那人藏頭露尾神神秘秘,小得當時也覺得這筆買賣不靠譜,但架不住給的定金太多了,那可是二十片金葉子,足足一百兩。仔細一算怎麼都不算虧,於是就開始幹起了這個買賣。」

薛老大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交易這麼多次,一次買家的真容都沒見到過?」

「小的敢對天發誓,真沒見過。」

榮非點了點頭,不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

「下次什麼時候交易?」

「嗯…」

「買家還沒派人來通知,我們也不知道啊。」

不等薛老大說話,李覓搶先一步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等確定了下次交易的時間後,薛老大派人來緝仙司告知一聲吧,畢竟是長久的買賣,雙方總歸要開誠佈公的坐下來好好聊聊,聯絡一下感情嘛。而且這價格也該漲一漲了,否則榮某這橫插的一腳,豈不就是沒有了意義。二位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對對對,大人說的太對了。」

李覓忙不迭的點頭恭維道。

「那就好,合作嘛,就是要目標一致。既然已經商議妥當,榮某就不繼續打擾二位的雅性了,告辭。」

榮非站起身來朝二人拱了拱手,便徑直朝房門處走去。

臨走之前,當然沒忘記將薛老大孝敬的那疊寶鈔收入囊中。

這就…完事了?

這個榮非如此好說話的嗎!

見榮非並未為難自己,二人都是又驚又喜,連忙站起身來恭送。

「哦對了,差點忘了件事情。今夜子時,緝仙司會聯合刑部、京都府將東、西、北三城所有涉及拐賣人口的歹人進行抓捕。二位放心,南城無事發生,不過你們手裡的貨物我已派人全部暫時轉至緝仙司。同時告誡手下的弟兄,下次交易之前,不許幹活,否則別怪榮某人不留情面。」

說罷,榮非丟下目瞪口呆的二人,推開門揚長而去。

剛剛走出房間,一名容貌俏麗的侍女便迎了過來,朝著榮非福身一禮道。

「我家芸香姑娘煩請大人一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