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台位於京都城東,早在建成之初便將周邊三里之內的民居建築通通遷走,種上了樹木和高大的石像,即阻擋了風沙的侵襲,又保持了莊嚴和幽靜。

喬裝成宮女模樣的六公主朱月瑤從西城一路穿街過巷來到東城,此時已是累的花容失色、雲鬢散亂,嬌喘吁吁。

朱月瑤躲在一座將軍石像的基座後面,她的心跳快到似乎隨時都能從嗓子眼裡跳出來,肺子裡面也是火辣辣的痛。

一面平復著呼吸,一面探出頭去打量四周的狀況,視線之中未發現有巡邏的飛羽衛後,朱月瑤從懷中取出火銃指向陰雲密佈的天空,照著榮非交給她的方法扣動扳機。

轟隆隆…

砰!

雷聲與槍聲幾乎同時響起。

一蓬青煙伴隨著火舌自銃口躥出,巨大的後坐力將措不及防的朱月瑤震得身體後仰跌坐在地。

可朱月瑤此刻卻是顧不上嬌臀的疼痛,傻愣愣的望著天際,再低頭看看掉在地上的火銃。

這東西竟然是能夠引動雷霆的法寶!

“何人在那邊。”

一隊飛羽衛也不知是聽到了槍聲還是看到了青煙火舌,咋咋呼呼朝這邊衝來。

朱月瑤一邊在心中暗罵榮非為何不早些告訴自己這東西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以致於此刻被飛羽衛發現。

一邊慌忙爬起身來,撿起火銃胡亂尋了個方向逃走。

可跑歸跑,朱月瑤卻是不敢跑遠。

女子不能進入祭天台,所以榮非將火銃交給朱月瑤,並告知只需在祭天台附近找個地方開一槍,餘慶之聽到聲音後就一定會前來,到時只需將玉璽交給餘慶之帶進去就可以了。

所以朱月瑤只能在樹木和石像間來回不停的穿梭拖延時間,同時心中暗暗祈禱餘慶之早些趕來。

……

“來人止步,擅闖祭天台者,殺無赦!”

駐守祭天台西側的飛羽衛架槍持弩將兩匹飛馳而至的奔馬逼停,朝馬背上的兩人厲聲喝道。

“內閣首輔劉傳芳之子劉琪,奉命代父參加祭天大典,識相的速速讓出通路,若耽誤了大典,爾等有八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劉映蓉揚起馬鞭指著攔在前方的軍士訓斥道。

軍士聞言愣了半晌,盯著劉映蓉左端右瞧好一會,才疑惑問道。

“你是女子?”

“本公子是劉首輔長女劉映蓉,此行乃是陪同長兄而來。”

說罷,劉映蓉退了一下身邊的兄長,見其面露膽怯之色,心中惱怒便狠狠地掐住他的後腰低聲道。

“大兄再不拿出膽氣來,咱家就等著滿門抄斬吧。”

又痛又怕之下,劉琪挺起胸膛,可還是因為心中恐懼以致說不出話來,於是只能瞪大了眼睛,假裝兇狠的瞪著攔路的軍士。

唉!為何我就不是男兒身。

見到劉琪色厲內荏的模樣,劉映蓉恨鐵不成鋼,差點沒把自己的銀牙咬碎。

“無陛下或指揮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祭天台,兩位劉公子請見諒。”

攔路的軍士毫不買賬的回道。

“小小軍士好生囂張,首輔嫡子也敢阻攔,我家大兄這便進去,看你敢拿他如何。”

劉映蓉也是發了狠,揚起馬鞭狠狠抽打在劉琪跨坐的駿馬屁股上。馬兒吃痛,嘶鳴一聲便朝著攔路軍士撞去。

軍士慌忙閃過,同時大聲呼叫。

“放箭!放箭!”

“大兄俯身。”

劉映蓉也高聲喊道。

轟隆隆…

砰!

沉悶的雷聲自天際滾滾而來,飛羽衛軍士被突如其來的雷聲嚇了一跳,卻是一時忘記了扣動弩箭扳機,任由劉琪騎著駿馬衝進了祭天台廣場。

劉映蓉也被雷神嚇了一跳,可也將那個明顯異於雷鳴的炸響聽了個真切。

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鬱鬱蔥蔥的樹木之間隱約可見聳立的石像,卻是看不到半個人影。

莫非是六公主?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劉映蓉毫不猶豫便策馬賓士而去。

縱馬急速穿過兩片樹叢,橫生的枝葉拍打在劉映蓉的臉上留下一道道殷紅的血痕,上唇貼著的鬍鬚也被打掉了一撇。

可劉映蓉卻是毫不在意,她有預感,剛剛那個聲音一定是六公主發出來的。

果然,馬兒衝出的一段距離後,劉映蓉隱約聽到女子的驚呼聲。

這個聲音劉映蓉太熟悉了,正是六公主朱月瑤。

“駕!”

馬鞭狠狠抽下,胯下駿馬哀聲嘶鳴,猛然加速猶如離弦之箭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朱月瑤此時正被一個小旗共計十名飛羽衛圍堵。

此地林深寂靜,四下再無他人,聞聽異響趕來的飛羽衛見到花容月貌的朱月瑤,竟是升起了歹意。

十人兩兩一組,呈五面合圍之勢將朱月瑤圍困在幾顆粗壯的樹木之間。滿臉的淫笑、一嘴的下流。

“小娘子不好好在家伺候相公,跑到這裡來作甚,莫不是偷會情郎。”

“屁的小娘子。看她身上穿著宮中的衣飾,恐怕是偷了宮裡的寶貝跑出來的。還有啊,看她胸前鼓脹,寶貝定是藏在了那裡。”

“我猜藏起來的寶貝不是一個,而是一雙,嘿嘿嘿,便讓軍爺查驗查驗吧。”

“你們…你們放肆,我…我乃是六公主的貼身宮女,誰若敢碰我,回頭定讓六公主剁了他的爪子。”

朱月瑤一邊奮力躲避軍士抓來的手掌,一邊喝罵威脅。

“嘿嘿嘿,在這種地方,只需玩完了挖個坑埋掉,又有誰知道是我們兄弟乾的。小娘子你就別在浪費力氣了,等會有你叫喊的時候,哈哈哈哈。”

此時朱月瑤已經無路可退、無路可逃,二十隻魔爪朝著她的身體抓來。

朱月瑤不甘受辱,絕望之下眼睛一閉便要以頭觸樹撞死自己,心中猶自遺憾沒能將玉璽送到皇兄手中。

便在這時,馬蹄聲響,緊隨而來的還有一道嬌喝。

“瑤妹我來救你!”

……

“外面何事如此吵鬧?”

坤寧宮內,皇后唐悠兒朝內侍問道。

“剛剛景陽宮賢太妃著人過來傳話,說是內廷那邊鬧了賊,飛羽衛正在抓捕。太后擔心貴人們受到驚嚇,便讓飛羽衛暫時將後宮封閉起來。賢太妃還叮囑,若皇后這邊無甚要緊事,便去她那邊坐坐。”

唐悠兒聞言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連忙微微垂首掩飾過去。

“即是如此,那便過去坐坐吧。數日未去拜見,也著實有些想念了。”

太妃便是已故先皇的妃子,按理說皇后為後宮之主,即便先皇遺孀是皇后的長輩,也沒有道理讓皇后去看望她的道理。

可這位賢太妃卻是有所不同,因為她便是朱晟的生母,也就是唐悠兒的婆婆。

因先皇駕崩時其只是一名貴妃,且先皇正妻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尚在,所以只能屈居太妃之名。

婆婆想念兒媳,讓兒媳過去陪著說說閒話,此乃綱理倫常,不受後宮諸多規矩的管束。

唐悠兒輕車簡從,只帶著一名心腹內侍和兩個貼身宮女前往賢太妃所在的景陽宮暖風閣。

“奴婢恭迎皇后娘娘。”

暖風閣外,賢太妃的心腹內侍侯三候立在大門外面,見到唐悠兒到來連忙躬身行禮。

“侯三,帶著她們幾個去側屋歇腳招待,可不許摳門。”

走進暖風閣的院子裡後,唐悠兒朝跟來的內侍宮女擺了擺手,而後對侯三笑道。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生招待。”

看著侯三帶人進入側屋,唐悠兒這才提起裙襬,走到賢太妃居住的正屋門前,推門而入。

“是悠兒嗎?”

賢太妃的聲音從內屋裡傳來。

“母親,是我。”

聽到賢太妃的聲音還如往常一般的從容,唐悠兒一直懸著的心稍稍安穩了些。

先前內侍說起賢太妃派人傳話的內容,唐悠兒敏銳的察覺到了危險。

陛下和文武百官都去了祭天大典的時候,皇宮裡這般巧合的就鬧了賊,甚至到了太后親自下令封閉後宮的程度。

要知道太后帝位雖然尊貴,但皇后才是後宮之主。封閉後宮這等重要的決定,唐悠兒竟然是毫不知情。

而且賢太妃讓自己前來探望也是透著奇怪。

朱晟的生母能被封為賢妃,足以證明她是一個知禮數、懂分寸的賢良之人。絕不會仗著身份擺出主母的架子。

所以,一定是出了大事。

至於到底出了何種大事,一路上唐悠兒都在猜測。

難道是祭天台那邊?

太后是雍王生母,先帝駕崩之前,所有人都認為雍王必定繼承大統。自己的丈夫登基之後,又是太后尋死覓活,千方百計的將雍王強行留在京都。

唐悠兒越想越是恐懼,剛剛進入院子邁過門檻的時候,甚至差點因為走神被絆倒。

直到此時聽到賢太妃如同往常一般,依舊沉穩從容的聲音後,情緒終是稍稍安定了下來。

應了一聲後便朝內屋走去。

這幾日天上總是壓著厚厚的烏雲,天氣悶熱的厲害,可賢太妃居住的內屋房門上卻是掛上了一道厚厚的門簾。

唐悠兒心中奇怪,伸手正要掀起門簾,眼睛卻是看到門簾上沾染的一塊小小汙點。

同時鼻端也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唐悠兒腦中閃過,驚得她手腳冰涼,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