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範離人是被滅了口?主使已經確定便是朱成,滅口還有何意義,除非…”

朱晟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

對啊,主使已經落網的情況下,自然沒有殺人滅口的必要。可若真正的主使還在逍遙法外呢?

難道主使不是朱成?

亦或者朱成還有其他的同謀,比如太后。

可是,太后於後宮中一系列的行動所代表的意圖也已經暴露,似乎也沒有滅口的必要吧。

朱晟看向榮非,希望能夠得到解答。

“就像我先前所說,將玉璽丟失的訊息洩露出去的人非魏既馬。”

聽到榮非的話,魏琳面色陡然一邊,連粗氣都忘記喘了,跪倒在朱晟面前痛哭流涕道。

“陛下,老奴冤枉啊,玉璽丟失的事情,除了小順子知曉以外,老奴再未與第三人說過。”

朱晟瞥了魏琳一眼,目光陰晴不定未置可否。

小順子跑過去將魏琳扶起來小聲在其耳邊寬慰。

“幹爺爺莫慌,小榮捕便是在為你證明清白呢。”

“啊?”

魏琳抹了一把老淚,便見榮非走到面前問道。

“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得,等會再哭,先回答我的問題。還記得前日我問過你,修行界有一種可令人斷肢重生的靈藥,你當時是怎樣回答的?”

“嗯…若是重新長出了那話兒還如何做太監,雜家可是要伺候陛下一輩子的。”

魏琳回想了一下後答道,順帶著多加了一句以表衷心。

朱晟聽過以後果然面色緩和了許多,抬腳輕輕踢了魏琳一下道。

“站起來說話。”

而後目光轉向榮非,等著他的後續。

“先前我從皇后、太妃那裡打聽了魏公、馬公的情況,兩位公公於內侍一途已是到了頂端,權勢、地位、財富都不缺,陛下也是極其信任,實在沒有背叛的理由。”

榮非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停頓了一下後才繼續說道。

“如今看來魏公對自己的境遇是十分滿意的,而馬公則是想要彌補遺憾吶。應是有人用那種能令斷肢重生的靈藥收買了馬洪,馬洪才會背叛陛下,將玉璽丟失的訊息洩露出去。

如今雍王失敗,讓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便將馬洪滅口。殺範離人只是個幌子,那群黑衣人真正要誅殺的目標其實是馬洪才對。”

榮非斬釘截鐵的說道。

“何以見得?”

朱晟卻是對榮非的猜測持懷疑態度。

“想要驗證我的猜測其實很簡單。禁軍不是正在搜捕那群行刺的黑衣人嗎,滿城搜捕下他們肯定是插翅難逃。若禁軍找到他們時他們還活著,就說明我猜錯了。可若禁軍找到的只是那群黑衣人的屍體,便證明我的猜測準確無誤。”

“這又是為何?”

“那群黑衣人若還活著,說明他們刺殺的目標就是範離人,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可若找到的是黑衣人的屍體,這說明幕後主使不想暴露行刺的真正目標,所以黑衣人必須被滅口。殺死範離人,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朱晟一時沒能捋清榮非話裡的邏輯,細思片刻才恍然大悟。

“不錯,正是此理。魏琳,傳朕口諭,即刻關閉四城城門,那群行刺的逆賊,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老奴遵旨。”

魏琳垂首領命,臨離去前還不忘朝榮非投去感激的一瞥。

“找到黑衣人的屍體後仔細搜查,說不定有線索能夠挖出幕後的殺手組織。”

榮非叮囑道。

“省的了。”

魏琳擠眉弄眼的應了一聲,隨後匆匆離去。

御書房內重又只剩朱晟、餘慶之、榮非和小順子四人。

朱晟回到御案後坐下沉思片刻朝榮非問道。

“能否猜到是何人收買了馬洪?”

榮非對猜這個字有些不滿,哥們那叫推理好吧,不是街邊算卦的江湖騙子。不過卻是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來,想了一下後答道。

“這個…掌握的線索太少,無法做出有效的推理。不過倒是可以試試從靈藥這個方向著手調查。據我所知,能夠令人斷肢重生的靈藥,即便在修行界也是極為難得珍貴的。”

“修行界…四絕聖地!”

朱晟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雍王謀逆竟然牽扯到了修行界,這讓朱晟在惱怒之餘,更是泛起了一股無力感。

“四絕聖地雖然都會專門培養煉藥師,卻是隻有乾坤觀能夠煉製六品以上的靈藥。能令人斷肢重生的靈藥據我所知只有五品靈藥玄冰造化丸,冰肌露便是從煉製此藥剩餘的藥渣中提煉出來的。

乾坤觀每年三月初三會舉行一次藥市拍賣靈藥,玄冰造化丸每次拍賣三顆。”

一直未曾說話的餘慶之突然插嘴道。

如此一來,想要從追查靈藥來源這條線索找出幕後主使的法子也行不通了,這讓榮非不免有些沮喪。

對於痴迷於百分百破案率的榮非而言,算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御案後的朱晟微垂著頭,讓榮非和餘慶之無法看清楚他的眼神和表情變化。數息之後,朱晟抬起頭來,神色已經恢復成往日那般波瀾不驚的模樣。

“此事暫且無需理會,眼下卻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朱晟嘴角含笑看向榮非和小順子說道。

“今日能夠化解雍王陰謀,你二人當居首功,現在可以請賞了。”

“能為陛下分憂,已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哪裡還敢再有其他的念想,陛下莫要折煞了奴婢。”

小順子聞言連忙躬身說道。

榮非側眼一瞧,卻是分明看到他的嘴巴笑的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虛偽!口不應心的傢伙,我鄙視你!

榮非在心中暗自嘲弄道。

隨後也學著小順子的模樣,彎身行禮道。

“身為緝仙司捕快,追查失物乃是份內之事,故不敢請賞。”

“哈哈哈,有功而不自傲,這才是大晏臣子的典範。滿朝文武都應該跟你們兩個好好學學啊。”

朱晟站起身來,極為高興的哈哈笑道。

“不過,有功不賞卻是為君大忌。你們兩個既然不說自己想要什麼,那朕就看著給了,可莫要到時嫌棄朕太小氣摳門哦。”

“奴婢不敢!”

啪啪。

朱晟抬起手掌拍了兩下,門外便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很快一名老太監帶著兩名端著托盤的小內侍推門而入。

“奉天殿那邊還有許多糟亂的事情需要朕去處理,便不再這裡耽擱時間了。你們兩個領了賞賜便各自回去好好歇息吧。”

朱晟對二人說完,又轉向餘慶之道。

“四絕聖地的人也在大殿那邊,餘總捕去鎮鎮場子可好。”

“臣,遵旨。”

跟紀柔兒聊過天后,餘慶之對朱晟的態度可以說是轉變極大,這倒是讓朱晟一時有些受寵若驚之感。

走到餘慶之的身邊,頗為感慨的上下打量過後,拉住他的手臂一同離去。

臨出門時,餘慶之甩了一下袖子,便有一套乾淨的白衫落入榮非懷中。

“出宮後去緝仙司等我。”

“嘖嘖,我何時才能用餘總捕的這份殊榮啊。與陛下把臂同行,嘖嘖嘖,怕是夢裡都能笑醒呦。”

小順子望著朱晟和餘慶之兩人遠去的背影感慨道。

“魏總管深得陛下歡心,假以時日,此等恩寵不過尋常爾。”

剛剛進門的老太監笑著說道。

小順子這時才注意到這個老太監自己竟然不認識,可卻是看清楚了他身上穿著的鬥牛服,連忙面容一肅,躬身行禮。

“小順子見過公公。”

老太監側身讓過小順子的行禮,從一旁內侍手中接過托盤送到小順子面前笑道。

“魏總管小小年紀便已坐到東宮總管的要職,更是獲賜鬥牛服,你的這一聲公公,雜家卻是不敢當嘍。”

東宮總管?

御賜鬥牛服?

小順子聞言身子便是一顫,定睛一瞧面前的托盤上果真放著摺疊整齊的鬥牛服和一面刻有東宮總管太監的腰牌。

“呵呵呵,別愣著了,拿了賞賜便趕緊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這一身的腥臭味,可差點要把雜家燻暈過去了。”

老太監拍著小順子的肩膀笑道。

小順子醒過神來,連忙接過托盤,緊緊摟在懷中,似乎生怕被人搶走了一般。隨後朝老太監問道。

“不知公公如何稱呼,於何處任職,為何從未在宮中見過。”

“雜家名喚甲申,是個閒散老邁的無用之人,過往之事不提也罷。”

與小順子說罷,名喚甲申的老太監又將另一個托盤塞進榮非手中。

“小榮捕斷案如神,陛下原本是打算賜你一塊天下第一名捕的令牌,可尋思玉璽丟失一事不好聲張,便只能暫且口頭稱讚一下了。待以後小榮捕另立新功時,再行補上。

這裡是一套金玉獬豸冠服,可見王侯不跪。一柄洗冤刀,四品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外加一面緝仙司五品捕頭銀牌。”

榮非對什麼天下第一的名頭不甚感冒,卻是對這個老太監的身份頗感興趣。可人家既然不願多說,榮非便也不好強問,行禮道謝之後便與小順子一同離開了御書房。

走出一段距離,小順子左右觀瞧見無他人,便在榮非耳邊小聲嘀咕道。

“小榮捕,咱倆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過命的交情了,有個事我必須告訴你。”

榮非聞言側過頭去滿眼的疑問。

有事就說唄,咋還神神秘秘的。

“你手裡捧著的金玉獬豸冠服和洗冤刀,那可是緝仙司總捕才有資格穿戴的。”

“啥意思?”

“你就別跟我這裝傻了,總之日後小心些總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