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慕容滄海和白自在,榮非轉身回到了二樓辦公房間。在桌案上鋪開紙張,拿起毛筆蘸飽墨汁,擰著眉頭思考半晌後在紙上寫下人口失蹤案五個字。

字寫的依舊是醜不忍睹,榮非卻是並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文字被創造出來的作用是記錄和交流,美與醜並不影響其效用。

白自在評論顧風宵、李駉他們查案亂七八糟,跟鬧著玩似的。

這一點榮非並不否認。

先前是有榮非的帶領和指導,眾捕只需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就好。可當榮非放手不管,查案流程和方式完全由他們自己策劃和主導後,就會顯得有些粗糙。

實踐才能出真知,想要真正的成長起來,總是要經歷這個過程的。

而榮非之所以會在此時放手的原因,則是因為今晨親自審問過花姑等人之後,見到了牢頭包叔。

包叔看起來還不到五十的年紀,身形壯碩,面板黝黑,臉上有一道從左眉延伸到下頜,好似蜈蚣一般的猙獰疤痕,左手缺了三根手指。

兩人今晨是第一次相見,顯然包叔是知道榮非的,冷厲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粗聲粗氣的說道。

「你小子就是新來的捕頭?這弱不禁風的小身子骨可不行,要多吃肉,多多操練,練出一身腱子肉來才行。」

說罷,還挽起衣袖給榮非展示了自己的肱二頭肌。

見過包叔,自然而然的就會想起其餘三人。

滿臉疤痕的庫管彭越,獨眼駝子的更夫鄭寶仔、病懨懨的文書劉星闌。

這四人在緝仙司內是很奇怪的存在。

都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身體都有明顯的殘缺,與總捕餘慶之的關係非同一般。

本來另外三人的身影只是在榮非腦海中一閃而過,可當劉星闌的身影即將在腦海中消散時,榮非卻是突然想起潭溪鎮後山的那塊無字墓碑。

之後又在京都城外其他三個方向發現了與無字墓碑相同的物件,經劉星闌辨認分析,認定應是一座掠取京都氣運的風水大陣。

氣運能否決定大晏王朝的興衰還不好說,卻是支撐五絕大陣執行的關鍵所在。

京都城氣運衰減,五絕大陣的威力也會隨之減弱。

在昨晚從榮蘭口中知曉極樂苑的時候,榮非曾一度以為與正在調查的人口失蹤案有關。可在經過一番審問後卻是得知,極樂苑中供人凌虐玩樂的那些女子、孩童、俊男都不是京都人士,而是十二郎從外地州府擄來賣與極樂苑。

京都城的人口失蹤案與極樂苑凌虐案目前來看並無關聯。

可在看到包叔後想起劉星闌,又因劉星闌想起無字墓碑、再有無字墓碑聯想到掠奪京都城氣運的風水大陣這一系列彼此相關聯的人和物之後,榮非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有些匪夷所思的猜測。

眼光決定格局,格局決定高度。

榮非最擅長的事情其實並不是破案,而是豐富的想象力和佈局能力,畢竟他前世是一名小有名氣的懸疑作家。

因為寫作之前需要先整理大綱、細綱、核心陰謀等等大而廣的內容,所以在前世時,榮非就養成了縱觀全域性、通盤考慮的習慣和能力。

只不過飛船墜毀、靈魂重生之後,受身份地位的限制,使榮非的這項特長沒有施展的機會,漸漸的竟是連他自己都忘了還有這個本事。

當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後,榮非本能覺醒,毅然決然的從調查者這個身份中跳了出來,將所有細碎的工作都交給顧風宵他們去折騰,而自己則是站在更高的高度去審視和思考。

在紙上寫下人口失蹤案後,榮非沉吟片刻,又在旁邊寫下極樂苑。

閉上眼

睛回想來到京都後所經歷的一系列大小事件,隨後寫在紙上。

雍王謀逆案、東城廢倉案、極樂苑凌虐案。

再加上剛剛四三揭發,顧風宵等人正前往處理的幾處與極樂苑相似的地方。

寫完之後,榮非的目光從這些案件名字上依次掃過,想了想又添上了兩個人的名字。

徐四郎和竇齊。

徐四郎就是春桃巷滅門案的兇手,之所以將他寫出來,是因為榮非曾在徐四郎的身上發現了一隻奇怪的蟲子。

那蟲子只有在榮非發動隔垣洞見神通的情況下才能看得到,最後被獬豸當做零食一口給吞了。

雖然未曾仔細研究,但榮非卻是有了一些猜測。

獬豸以刑名之氣為食,那詭異蟲子又是寄生在徐四郎這等十惡不赦的人身上,肯定也是一種惡蟲。

只是尚不確定這惡蟲是被徐四郎的惡行吸引而至,還是徐四郎被那惡蟲寄生之後才犯下惡行。

若是前一種倒是並無大礙,若是後一種可就麻煩了。

誰也不知還有多少隻惡蟲隱藏的京都城中,是否是被人為投放?

假如事情真如榮非猜測的那般,惡蟲是人為投放在京都城中,紙上所列的所有案件就都有了關聯。

而竇齊,就是榮非用來進行求證的方法。

將紙張收入懷中,榮非離開緝仙司,前往對面的刑部。

先是找到總捕譚琦,讓他幫忙收集調查有關竇齊的資料,隨後去到大牢裡面找到被關押在這裡的竇齊。

獄卒以為是要提審竇齊,正要開啟牢門,榮非卻是搖了搖頭。

站在牢門外面隔著木柵欄朝著裡面的竇齊發動了隔垣洞見神通。

竇齊此時側身躺在茅草蓆上呼呼大睡,一隻拳頭大小全身長滿了觸手的…怪東西。

怪東西掛在竇齊天靈蓋上,生有許多細絨毛的觸手探進竇齊的耳洞、鼻孔、眼睛和嘴裡,把榮非看的直皺眉。

猶豫片刻後,還是打消了用靈力將怪東西攝來的想法。

從極樂苑中抓來的人都關在這裡,榮非決定還是去看看其他人的身上有沒有這種惡蟲。

這隻就算了吧,長得實在是太噁心了。

榮非抬腳就要離開,準備去其他牢房看看,身形卻是突然一震。

靈力空間裡的獬豸醒了!

獬豸這次差不多睡了有七八天的時間,若不是榮非的靈識每次進入靈力空間裡時都能聽到震天響的呼嚕聲,差點都以為這傢伙是不是已經掛了。

睡眼朦朧的獬豸抽動鼻子朝四周聞嗅,而後張開大嘴猛地一吸,趴在竇齊天靈蓋上的小可愛便朝著榮非撲面飛來。

榮非被嚇得差點沒叫出聲來,右手並掌如刀,一記狂刀就要甩出將迎面飛來的小可愛斬成碎片。

獬豸貌似察覺到了榮非的意圖,嘴巴張的更大,吸力頓時更強。

毛茸茸渾身觸手的小可愛嗖的一下飛進榮非嘴裡,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時間。

榮非打了個寒顫,吧唧了幾下嘴。

惡蟲沒有實體,自然不會在榮非嘴裡留下味道或是觸手發毛一類的東西,而是被獬豸吸進大嘴裡,嚼都沒嚼就直接吞嚥了下去。

「昂~昂~」

看到榮非的靈識進入靈力空間,獬豸抻著短粗的脖子朝他吼叫。

榮非自然是聽不懂的,不過卻是很神奇的領會了獬豸的意思。

這裡還有好吃的,快帶我去!

好吃的?

榮非乾嚥了一口口水,胃裡忍不住翻湧,決定明早不吃飯了。

在刑部大牢裡轉了一圈,

獬豸吞食了十幾只形狀或古怪或噁心或驚悚的惡蟲,意猶未盡的打了個飽嗝,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趴下繼續呼呼大睡。

榮非的靈識看著這個好吃懶做的傢伙,忍不住搖頭笑了笑,正要退出靈力空間,卻是瞥見獬豸身上的鱗片簌簌的掉落,隱約有淡淡的金色紋路在***的嫩肉處遊走閃爍。

這傢伙竟然還蛻皮?

靈識退出靈力空間榮非的表情恢復了靈動。

獬豸既然又開始睡覺,說明這裡已經沒有了惡蟲,榮非也就不再浪費時間,轉身離開大牢。

剛走出大牢,譚琦就迎面走了過來。

「跟手下的兄弟們都問過了,有幾個之前與竇齊有過接觸,對他有些印象。千草堂是竇齊祖傳的生意。原本千草堂在他祖父和父親掌管時名聲不錯,也會經常給一些窮苦人家免費診治。竇齊剛開始接掌千草堂時也是如此行事。

不過卻是從十多年前開始,先是聯合那條街上的其他藥鋪醫館一同抬高了藥價,後又上漲了診金,店內也開始出售假藥、劣藥,名聲便開始大不如前了。

竇齊在城外的那處莊子也已查抄,解救出三名女子,都是在千草堂瞧病時被竇齊看上,然後讓薛老大暗中擄來的。

現在畢竟太晚了,沒法派人去千草堂所在的坊區實地調查,等明個一早我就派兄弟過去再仔細查查。」

「無妨,知道這些就已經足夠了,多謝譚兄的幫忙。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回到緝仙司,榮非將懷中的紙張取出來平攤在桌案上,盯著上面的字跡看了許久後,用筆畫了一個圈將全部案子圈起,而後在圈外寫下兩個字——影殺。

畫出一道橫線寫下另一行字——掠取京都氣運。

而後又畫出一道橫線寫下四個字——五絕大陣!

如此一來,這些看似並不相干的案子之間便有了最直接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