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閃爍過後,青陽道人手中多出一枚表面坑窪不平、麻麻賴賴的金屬小球。

向小球內注入一道靈力,金屬小球便好似充氣一般舒展開來,完全展開後赫然是一副由無數環扣編制而成的無袖軟甲。

青陽道人自袖中取出一張空白符紙塞入軟甲之中,而後將軟甲拋向半空,左手掐動法訣朝天一指,一道紫色雷霆自指尖躥出轟中了軟甲。

紫色雷霆一閃即逝,軟甲重新落入青陽道人手中。

“榮捕頭請看。”

青陽道人將剛剛塞進軟甲裡面的符紙取出,卻是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燒灼的痕跡。

“此物乃是貧道自一上古遺蹟中所得,可完全隔絕七品以下的法術攻擊。不僅如此,依貧道的直覺,此物應還有其它妙用,可奈何近些年俗務纏身,卻是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研究。此等妙物在貧道這裡也是蒙塵,不如贈與榮捕頭或可重泛光華。”

青陽道人注入的靈力已經耗盡,此時軟甲重新蜷縮成小球的模樣。

榮非冷眼看著樣貌醜陋的金屬小球,嘴角微微下撇,鄙夷之意不言而喻。

連續拿出的這三樣物品,在青陽道人這裡雖然都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但別忘了青陽道人可是乾坤觀出身,在他看來不起眼的物件,於四絕聖地之外的修行者而言可就是難得的寶物了。

而緝仙司現如今的處境,可是連一些小門小宗都不如。

因此看到榮非的表情,好脾氣如青陽道人也有些忍不住心中微慍。

暗道此人太過貪得無厭。

所謂事不過三,見好就收。

榮非的表情也不過是做樣子給青陽道人看的,心中知曉差不多也就能榨出這麼多油水了,雖然不清楚這三樣東西的價值如何,卻是猜到應該不便宜。

關鍵的是,他最想要的東西已經名正言順的拿到手了。

於是勉為其難的嘆了口氣道。

“按理說慕容秋水觸犯了國朝律法,自當依律受刑。但是看在青陽道長一片舔犢情深的份上,本捕便網開一面,此事就此揭過吧。不過有言在先,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說罷,扭頭朝身後喊了一聲。

“來人,將慕容秋水帶出來。”

早在青陽道人進門之時,緝仙司眾捕快就聚在二樓的窗邊偷看,等著瞧這位新來的榮捕頭要如何收場。

沒曾想原本以為會是盛氣凌人的乾坤觀來人卻是恭謹順從的模樣,哪裡還有四絕聖地該有的威風。

其實有如此這般的想法,卻是緝仙司眾捕快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緝仙司現如今的確是落了毛的鳳凰,任憑修行界的阿貓阿狗隨意欺辱,但這種情況卻是僅限於七八九品修為的低階弟子。凡是突破到了地境的修行者,雖是心中也看不起緝仙司,卻不會在明面上做的太過分,特別是在大晏京都,有餘慶之坐鎮,被五絕大陣所籠罩的地方。

這種事就像是小孩子打架,家裡的大人知曉後最多就是訓斥幾句,或是告訴自家孩子下次狠狠的打回去,不許給自己丟臉。大人通常不會親自下場去欺負別家孩子,給自家孩子報仇。

可若是別家的大人打了自家孩子或是打上了家門,那就另當別論了。

餘慶之就是緝仙司的大人,只是這個大人性子懶散,不太負責。

而這次是慕容秋水有錯在先,榮非將其拿住依律問罪也算不得是欺負人。青陽道人一來吃不準榮非的深淺,二來不想惹出餘慶之,所以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若此事不是發生在京都,那無論青陽道人能否探清楚榮非的虛實,怕是都要先討教一番,而後再做計議了。

很快慕容秋水便被帶了過來。

“師叔。”

見到青陽道人,慕容秋水委屈的叫道,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可看到站在一旁的榮非,便又立即閉上了嘴。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唇,硬撐著沒有哭出聲來。

慕容秋水披頭散髮的模樣把青陽道人也是嚇了一跳,這還是自己那個冷豔動人的師侄女嗎?還有她左臉上的掌印是怎麼回事,何人如此辣手,竟然捨得對秋水侄女這樣的女子動粗?

看看慕容秋水臉上的掌印,再瞧瞧一臉冷漠的榮非,青陽道人心中已是知曉了答案。

此人不但貪得無厭,而且還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緝仙司出了個極為難纏的傢伙啊!

青陽道人已是一刻都不願多待,敷衍的朝著榮非拱了拱手,便扯著慕容秋水要離開。

“師叔,我的東西還…”

“不要了、不要了!”

慕容秋水還惦記著自己被搜走的儲物玉環和玉拂塵,可青陽道人卻是拉著她逃也似的衝出了緝仙司的大門。

來到長街之上,青陽道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還未等他這口氣出完,便聽到身後傳來榮非的聲音。

“道長慢走,有空常來啊。”

來你老母!

青陽道人在心中暗自罵道,頭也不回拉起慕容秋水的衣袖欲走,可卻是沒能拉動。青陽疑惑的轉過頭去,見師侄女正盯著地面發呆。

青陽道人循著方向看去,見到地面青石板上有幾塊碎玉,依稀可辨認出沒有破碎之前應是一根玉釵。

額…好像是秋水經常插在頭上的那一根啊。

“哇…”

身旁的慕容秋水突然放聲大哭,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的順著臉頰滾落。

青陽道人慌了手腳,正尋思開解幾句呢,慕容秋水卻是一邊哭、一邊哽咽道。

“師…師叔…你…你為什麼不…不揍他…他…他打我…還…搶我東西…嗚嗚嗚…為什麼…不揍他…嗚嗚嗚…我要回去跟姑姑告…告你的狀…你…你都不管我…嗚嗚嗚…”

“別哭了、別哭了,師叔我也是有苦衷的。那個榮非的修為高深莫測,師叔我雖然不懼,想要將之拿下卻也要費一番手腳,若是將餘慶之引來就更加麻煩。所以當務之急是將你解救出來,然後再從長計議給你報仇出氣的事情。”

青陽道人苦口婆心的解釋道。

“什麼高深莫測,姓榮的他就是個沒有修行的普通人,咱們前山看門的狗都能咬死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剛剛用靈識試探過他,就如同泥牛…泥牛…泥…你娘哩,老道我著了他的道!”

青陽道人猛然睜圓了雙眼,一拍大腿大罵道。

可罵過之後心裡卻是又泛起一絲寒意。

就算那個榮非是個沒有修行過的普通人,可也絕對不是平常的普通人。試問哪個普通人敢在四品大修行者面前裝腔作勢而不露一丁點的破綻。

此子不但貪得無厭、心狠手辣、不擇手段,而且還狗膽包天、卑鄙無恥…

青陽道人在心裡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辱罵之詞都冠在榮非的身上,同時忍不住望向緝仙司的大門深處。

似乎察覺到了青陽道人的視線,身體已經朝向巨石,側過頭來露出半張臉僅用左眼朝外面看來。

此時殘陽已經盡數隱沒,金紅色的光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門樓投下如濃墨一般的陰影。

之前還渾身金光閃閃猶如天神下凡一般的榮非,此時正好被陰影所籠罩,轉過來的半張臉在陰影之中蒼白的讓人寒毛直豎。

青陽道人沒來由的打了個哆嗦,二話不說拉起慕容秋水急匆匆的離開。

無量天尊三清祖師在上,這姓榮的有夠邪門!

看到青陽道人好似見了鬼一般落荒而逃,榮非目露疑惑之色,轉回頭來伸手撫摸巨石上鑿刻的字跡,口中喃喃自語。

“巨石上的四個掌印應該是四絕聖地的那四位留下的,上面雕刻的字跡沒有刀斧的痕跡,筆劃轉角自然平滑,想來應是捕神以指作刀寫下。巨石雖然質地堅硬,於超品修行者而言跟一塊豆腐也沒什麼區別。

也就是說這面巨石實際就是捕神與四絕聖地之間的一個約定。從剛剛青陽道人的反應來看,這份約定還是有一定震懾力的,可為何緝仙司的那些捕快還被欺負的如此之慘,完全沒有道理啊。”

“呵呵,你以為青陽是攝於這塊鎮仙石才會如此好說話,那就是大錯特錯嘍。”

聽到聲音榮非側頭看去,就見一襲白衫越牆而入,緩緩落在身前,正是餘慶之。

“見過總捕。”

此時已是下值的時間,眾捕快從辦公的二層小樓裡出來見到久未露面的餘慶之,連忙躬身行禮。

餘慶之看也不看這些屬下一眼,隨意的揮了揮手,眾捕快會意匆匆離去。

一名捕快將一個木托盤放在榮非身旁的石臺上,托盤里正是從慕容秋水身上搜來的證物。

一束繫著玉環的銀色絲絛和一柄玉拂塵。

待所有人離去,諾大的緝仙司衙門僅剩兩人後,餘慶之輕輕一揮衣袖,沉重的大門無風自動,自行關閉。

“都是不錯的東西,不過這柄玉拂塵不適合你,還是找機會還回去吧。秋水那孩子雖然驕橫霸道了些,本質卻是不壞。”

餘慶之掃了一眼石臺上青陽道人留下的三樣寶物和托盤中慕容秋水的東西后笑道。

榮非將玉拂塵拿在手中打量了幾眼,而後看向餘慶之問道。

“有故事?”

“咳咳,這柄拂塵本是玉清仙子年輕時慣用的法寶,名為彩雲追。慕容秋水是玉清仙子的侄女,而玉清仙子又與我有些淵源,你便當給我個面子。”

餘慶之表情有些尷尬的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