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榮非聽到兩處傳來正常心跳聲的地方,一個是老人四叔公居住的小院,另一處就在鎮子後方的山林深處。

來到山林邊緣,榮非再次發動隔垣洞見神通想要確定一下位置,可那個疑似蒙面修士的正常心跳聲卻是消失了。

跑了?

還是…死了?

雖然沒有證據,但直覺告訴榮非,蒙面修士已經死亡的可能性最大。

鎮民曾警告天黑之後不準進入山林,以免驚動山神。

榮非以前看小說也經常會看到逢林莫入這句話,原因在於山林之中容易迷失方向,並且極易遭遇埋伏襲擊。

但榮非現在畢竟不是普通人,身為八品修士,手握四品符劍,身穿軟甲,還有靈藥護身,倒也並不懼怕。

即便是真有山神,也有資格鬥一斗。

回想了一下先前聽到聲音所在的方位,榮非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山林。

高大的樹冠遮擋住了月光,進入山林後榮非好像從白晝一下子進入到了黑夜,雙目一時難以適應突然變暗的光線,眼前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安全起見,榮非取出僅餘四分之一的玄冰造化丸捏在指間,發動了隔垣洞見神通。

隨著神通發動,眼前的景物瞬間變得清晰起來,還能看到一絲絲飄蕩在林間的天地靈氣。

此處的靈氣竟是比外界還要濃郁純淨一些。

林中地面堆積著厚厚的枯枝敗葉,每次落腳都是軟綿綿的讓人有種不踏實的感覺,枯枝敗葉被踩碎時發出的咔咔聲,在寂靜的空間中被放大了數倍,聽在耳中尤為真切。

在這種環境下,除非會飛,否則根本不可能隱藏行蹤。

於是榮非直接奔跑起來,憑藉隔垣洞見神通的能力,在黑暗的山林中躲過巨木、跨過溝壑,快速朝事先判斷的位置靠近。

快速奔行了大概一刻鐘,深入山林十餘里,前方不遠處便是一面高聳入雲的斷崖。

榮非放慢速度,調整好呼吸,握緊符劍朝著斷崖走去。

先前聽到的疑似蒙面修士心跳聲,就是從這片斷崖附近傳來。

走出一段距離,榮非停步蹲下,仔細觀察地面。

越是靠近斷崖,樹木變得愈發稀疏,地面被各種不知名的野草肆意侵佔,可榮非腳下卻是出現了一條小路。

小路可供兩人並肩而行,地面平整堅硬,有明顯修整的痕跡,沒有草木根莖的殘留,如此榮非推測這條小路應該應該已經存在多年,但在路面塵土上卻是沒有看到太多雜亂的足跡。

沿著小路走出一段距離,榮非發現了幾個鞋印,鞋印大小和間隔幾乎一致,應該是同一個人留下的。每一對鞋印的右側,還有一個半指深、銅板大小的小坑。

觀察片刻,榮非腦海中浮現出四叔公拄著柺杖,在小路上蹣跚而行的畫面。

從鎮子到這裡十餘里,如此費力的開闢出這條路來,卻是僅供四叔公一人通行。而且即便是修出小路來,十餘里的緩坡山路對於一個上了年紀,腿腳不便的老人來說也是及其難行。

所以道路的盡頭到底有什麼?

思量片刻毫無頭緒,榮非沿著小路復又前行。

走出一段距離便到了小路的盡頭,斷崖近在眼前,崖下被清理出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座墳包,墳包前還跪著一個人。

看清跪著那人身上的裝束,榮非嘆了一口氣。

正是眾人苦追了一天一夜的蒙面修士,不過卻是已經沒了呼吸,死了。

隔垣洞見神通靈視掃過四周,確認沒有危險,榮非走到蒙面修士身旁先看向他的正臉。

雙目圓整,眼角有淡淡的血痕。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張驚恐扭曲的臉龐。

確認蒙面修士已經死亡,榮非便先不理會他,側頭看向身旁另一側的墳包。

墳包顯然經常有人修整打理,上面沒有野草,表層也夯拍的十分堅固。墳包前立著一塊石刻墓碑,墓碑上鑿刻著精美的花紋,卻是沒有任何的文字標明墓主人的身份。

榮非聽說過無字天書,無字墓碑卻還是首次得見。

莫非墳中所葬之人見不得光?

還是下葬之人也不知所葬之人的名姓?

大致觀察過墓碑和墳包後,榮非重新將目光轉向已經死去的蒙面修士。

面容扭曲猙獰、雙眼眼角撕裂少許血液流出,似在死前受到了驚嚇。

榮非注意到修士的臉色有些異常,隱隱泛著青白。

人死亡後心髒雖然停止跳動,全身血液會因為重力原因朝體下聚集,四五個時辰後完全凝固。若屍體是躺姿,隨著血液的凝固,體表面板會逐漸由常色變為青白,而後背、臀部等身下區域則會呈現青紫色。

從先前聽到修士的心跳聲到此時,間隔大概半個時辰左右,也就是說修士的死亡時間最多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雖然屍體呈跪姿,可這麼短的時間,也不至於臉皮就變成青白色。

榮非心中起疑,伸手解開修士的衣衫,露出的上半軀體和臉皮一般是青白色。

繞到後面想要脫下屍體的靴襪,可屍體卻是直接歪斜倒地。

看著屍體倒地時的速度,聽到倒地時發出的聲響,榮非察覺到不對勁,伸手抓住屍體的腰帶往起一提,沒費什麼力氣便將屍體提了起來。

榮非掂量了幾下,心中已然猜到了修士的死因。

看這個修士的身高體型,應該有一百三四十斤的樣子。可屍體提在手中卻是明顯偏輕,而且屍僵嚴重,有悖常理。

從儲物玉環中取出腰刀,刀鋒在屍體小腿上割出一道口子,乾癟的皮肉翻卷,卻是沒有血液流出。

修士體內儼然已經沒有了血液。

體表沒有發現明顯的創口,那他體內的血液是如何消失的?

榮非乾脆直接用刀子將修士的衣衫褲子全部割開,前前後後仔細檢查,發現除了剛剛自己用刀子在小腿割出的傷口和體表一些微小擦傷外,再沒有其他的創口。

盯著屍體思量片刻,榮非將屍體的嘴巴掰開。

隔垣洞見神通靈識之下,榮非清晰的看到屍體咽喉深處似有明顯的破損。

榮非在汾城做捕頭時跟仵作學過如何屍檢,操起鋼刀將屍體從咽喉到前胸處剖開,仔細檢查後果然在氣管璧和食道壁上發現了許多細小已經凝固的創口。

想象力豐富的榮非,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副恐怖的畫面,饒是他膽大包天,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難道又是妖,已經氾濫到這個程度了嗎?”

榮非自言自語道。

從死因及屍體體內的創口來看,榮非首先排除是人類所為。

很大可能是被妖物所害。

榮非沒與蒙面修士交過手,不過從李駉等人的描述中大概可以判斷出這人的修為應是九品巔峰,即將突破至八品的樣子。

修士體表沒有明顯創口,說明沒有發生過激烈的打鬥,是在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被妖物吸食了全身血液而亡。

那這個妖物是什麼修為?

八品或是更高?

卻也不一定,榮非隨即又想到一種可能。

這個修士跟榮非一樣是從鎮口進來,應該也被詭異的香味迷惑住了心神。修士也是人,不是銅皮鐵骨刀槍不入的神。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下,即便是個普通人也能將其殺死。

所以妖物的修為不一定很高,但手段卻是真的詭異。

只是不知道鎮子裡無處不在的異香是妖物本身的手段,還是藉助了某些奇異的藥物。

而最讓榮非毛骨悚然的,就是妖物吸食血液的方式。

榮非前世看過吸血鬼電影,吸血鬼都是咬破頸動脈吸血從人體構造來講這是最方便省事的方法。可這個妖物偏偏是如此的與眾不同,是特殊喜好?還是不得已而為之?

想不出所以然,榮非也不再浪費時間,開始檢查修士的隨身物品,看看能否發現證明其身份的東西。

很快榮非就找到了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銅牌。

銅牌一面是不認識的獸首圖案,另一面有影殺二字。

此外還有幾個裝著不知用途藥丸的瓷瓶,一柄塗有黑漆的匕首,兩張符紙和一疊大額寶鈔。

另外,修士的左臂上還紋有與銅牌上一樣的獸首紋身,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影殺!

也不知是個組織的名稱,還是這個修士就叫影殺,只能留待以後查證。

研究過兩張符紙後,榮非猜測修士就是靠著這玩意才能跑得那麼快,有些類似水滸傳裡神行太保戴總的神行甲馬。

符紙上用硃砂畫就的神符已經淡的幾乎消失,猜測這玩意還是個消耗品。

本以為抓人的同時還能順帶著收穫一件法寶,結果卻是空歡喜一場。

不過想來也是,一個九品修士的身上怎麼會有這種稀缺珍貴的寶貝。

檢查過修士的隨身物品,暫無任何發現,榮非又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墳包。

修士的屍體為何會跪在墳前?莫非修士的死與這座墳有關?

墳裡到底埋葬著何人?

亦或者埋葬的根本就不是人!

榮非盯著墳包一時有些犯了難。

挖呢?

還是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