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逐漸被黑暗吞噬的馬車,榮非陷入了沉思。

陳秀松在躲什麼?在怕什麼?

可惜榮非對陳秀松所知不多,無法做出有效推測。

在門外站了一會後正要轉身回到院內,黑暗中又有馬蹄聲和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響起。

循著聲音看去,影影綽綽有許多人在朝這邊走來,正是緝仙司的十三名捕快和一架破舊的馬車。

行到近前,駕車的顧風霄也看到站在門口的榮非,勒緊韁繩停好馬車後躍身下來,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告知榮非。

榮非聞言不自覺的挑了下右邊眉毛,同時腦海中靈光一閃,一個幾乎快被忘卻的疑惑卻是已經有了答案。

近些時日在京都府清理積壓案件,給榮非最大的感觸,就是低到令人髮指的破案率。

經手的數百樁案件中,絕大多數對榮非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只有那麼幾件勉強算得上是棘手,那也還是因為京都府提供的案宗記錄不全,需要榮非派人從新勘察現場和詢問證人的口供,因此耽誤了破案的最佳時間。

京都府的捕快榮非也見過幾個,能力還是有的,只要肯用心,偵破絕大多數案子都沒有問題。

陳秀松又是以公正嚴明著稱的能吏。

如此就顯得更加奇怪了,為何京都府的案件還會越壓越多呢?

聽顧風霄講述抓捕人販子的過程時,榮非突然腦洞大開。

或許京都府不是沒有破案的能力,而是不想破案。

準確的說應該是不想偵破某一類的案子,可若其他案子都偵破了,只有這一類案子全部擱置又難免會惹人懷疑、落人口實,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全部的案子都不管了。

隱藏一滴水最好的辦法,是將它投入大海。

什麼型別的案子讓陳秀松如此懼怕,不惜耗費如此大的手筆也要將其隱藏。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正是如今緝仙司傾盡全力想要偵破的連環人口失蹤案。

人口失蹤案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以致於堂堂京都府府尹不惜撞破額頭上演苦肉計,也不想與之有所牽扯?

“頭,是否現在審問?”

顧風霄掀開車簾,指著車廂裡被捆的結實的二人問道。

“回緝仙司。”

榮非給出了出人意料的答案。

如今陳秀松擺明了不想與人口失蹤案有瓜葛,緝仙司眾人自然沒必要留在這裡惹人厭惡。

而且若是人口失蹤案背後真的牽扯到了某些大勢力的話,回到緝仙司才能更好的保證案件調查進展不致洩露。

眾捕雖是不解榮非為何要捨近求遠,但經過一段時日的磨合,見識過榮非的能力後,十三名捕快都已經對榮非極為信服,因此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回到緝仙司衙門後,顧風霄將兩個人販子從車廂裡拖出來準備送進刑訊室,李駉和其餘捕快各自去整理今日排查走訪的案宗。

榮非卻是叫住眾捕,讓所有人去他辦公的房間集合。

所有人來到榮非二進院裡榮非辦公的房間,李駉最後一個進來,將房門關上後就背靠房門守在這裡。

顧風霄用掌刀將兩個人販子敲暈後隨手仍在一旁。

“有個情況,我覺得有必要和諸位提前說一下。”

榮非面對眾人,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過之後開口說道。

“據可靠訊息,我們目前正在調查的連環人口失蹤案,可能牽涉到某些朝堂高層勢力,不出意外的話後續的調查將會面臨很大的壓力,甚至不排除出現更極端更危險的狀況。出於對諸位人身安全的考慮,即刻起緝仙司全員放假,放假時間不定,何時歸職等我通知。”

“頭,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在你心裡我們都是貪生怕死的鼠輩。”

李駉聞言不幹了,漲紅著臉怒吼道。

顧風霄和另外四名捕快同樣也是臉色難看,用憤怒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榮非,等待他的回答。

而候淳華等其餘捕快則是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暗道榮非真是通情達理,善解人意。

面對李駉的質問和顧風霄幾人給予噴火的目光,榮非擺了擺手示意先聽他把話說完。

“對你們而言,緝仙司只是謀生的地方,犯不上為了每月十幾兩的餉銀玩命。不過若是有人執意要留下來我也不反對。是安安全全的回家休假還是留在這裡玩命,由你們自行抉擇。

從即刻起一直到天亮前做出決斷,雞鳴之後還留在這裡的人就再沒有退出的機會。休假之人也不用擔心,案子瞭解之後,仍然可以回來繼續當值,我榮非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不會因此就給你們小鞋穿。該說的都已經說完,都出去好好考慮吧。”

榮非揮手趕人。

“頭,我李駉生是緝仙司的人,死是緝仙司的鬼。我不走!”

李駉跳出來將胸膛拍的砰砰作響吼道。

“都說了讓你們好好考慮,聽不懂人話嗎,滾出去!”

榮非抬腳在李駉屁股上踢了一下後怒道。

“滾出去就滾出去,反正我不走。”

李駉揉著屁股嘀咕了一句,悻悻的轉身離去。

待十三名捕快都出去後,榮非發動喚雨神通憑空造出雨水將一個看起來年級較輕的人販子澆醒。

這人睜開眼睛先是迷茫的看向四周,隨後清醒過來後露出驚恐的表情,聲淚俱下的哭喊道。

“差爺…差爺饒命,小的只是一時糊塗,下次再也不敢了。嗚嗚嗚,小的家中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小二,若無小得照看,老母無人贍養,小兒無人哺育…”

榮非扯過一張椅子在人販子面前坐下,翹起二郎腿靜靜地看他表演。

哭喊了半晌卻是沒有得到半點回應,人販子心中詫異之餘也實在是有些演不下去了,忍不住抬頭朝榮非看去。

“沒詞了。”

榮非譏笑道。

“嘿嘿,差爺慧眼如炬,就別取笑小得了。”

人販子陪笑道。

“叫什麼名字啊?”

“回差爺的話,小得大名叫孫得財,這個是我的拜把子兄弟叫周虎。”

“知道因為什麼事抓你嗎?”

“嘿嘿,拍花子。但是差爺您明鑑,小得是第一次幹這個營生,要不是最近實在手頭有點緊,打死我也不會幹這種喪天良的勾當。”

孫得財想要指天發誓,卻發現自己雙臂還被牢牢捆著,便只能板起面孔用最真誠的語氣說道。

“呵呵,知道為什麼只是把你一個人先弄醒嗎?”

榮非指了指一旁仍舊昏迷的周虎問道。

“嗯…小得愚鈍,請差爺您明示。”

孫得財小心翼翼的說道。

“坦白從寬,扯謊從嚴。本捕會問你一些問題,每個問題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機會,待你回答完畢後我會將你打暈,然後把你這位拜把子兄弟弄醒,將相同的問題再讓他回答一遍。

若所有問題你們兩個給出的答案相同,那就證明都沒有扯謊,本捕自然會酌情從寬處置。可若相同的問題你二人卻給出不同的答案,那就說明必然有一個人在扯謊,或者兩人都在扯謊。哼哼,孫得財,你可知按照本朝律法,誘拐之罪要行使何種刑罰?”

“嗯…小人不知,請差爺明示。”

“本朝律法規定,誘拐人口乃罪大惡極,當施以磔刑。”

“折…折刑是…什麼…刑罰?”

孫得財沒聽說過磔刑,卻是從榮非的表情和語氣裡察覺到這種刑罰恐怕是不簡單,頓時就有些驚慌。

“嘿嘿嘿,不知道磔刑,總聽說過大卸八塊吧。就是先將罪大惡極之人的四肢砍下,再砍下頭顱,再用刀子將皮肉削掉只剩下骨頭架子,最後棄於荒野還不準任何人收屍。嘖嘖嘖,光是想一想就讓人寒毛直豎、遍體生寒吶。”

榮非一邊用手比劃著行刑的過程,一邊繪聲繪色的描述道。

孫得財聞聽已是面色鐵青,身體抖如篩糠。

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榮非正要發問,卻見孫得財突然劇烈的顫抖了幾下,一灘黃水從其襠下蔓延出來。

這傢伙竟是直接被嚇尿了。

榮非嫌棄的將椅子朝後挪了挪,這才問道。

“可想好如何回答本捕的問題了嗎?”

“嗯…嗯嗯嗯…”

孫得財本要說想好了,可張了幾下嘴卻是發現舌頭有些不好使了,所以只能瘋狂點頭。

“你們一共誘拐過多少人啊?”

“一…”

孫得財下意識的就想說一個,可在看到榮非威脅的目光後便連忙改口。

“一、二、三…七、八,一共八個。”

“被誘拐的人都送到哪裡去?”

“這個不一定,每過一段時間我們老大都會更換接貨的地點,這次的接貨點是丁字衚衕裡面的一處荒廢宅子。傳言那宅子裡面鬧鬼,即便是白天也沒人敢靠近。”

“如你二人一樣的還有多少人?”

“我們老大不允許隨意打聽,所以我知道的就只有另外三夥,具體有多少人卻是不清楚。”

“你口中的老大叫什麼?住在哪裡?”

半個時辰後,榮非將孫得財敲暈,將另一個人販子周虎弄醒。如法炮製,將剛剛對付孫得財的法子在周虎身上又原封不動的施展了一遍。

“叫什麼名字?”

“周虎。”

“可知為何只弄醒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