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科考棚,大小均座北朝南,最南有東西轅門,圈以木柵,有一大院。

院北為正門,叫龍門,龍門後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平蒼縣文運不算鼎盛,但考場卻是必備,相比較周邊各縣,修得還算大氣寬敞。

考生便是在寬敞的大院中,按照各自號牌順序排列,龍門前的吏員叫一個進去一個。

過門檢搜的差役都是精幹之輩,進人速度極快,是以周柏也沒等多久。

輪到周瑞,周柏時,剛好搜身差役認得周瑞,連搜也就是裝個樣子,讓兩位周公子免了“難堪”。

兩旁肅立的守衛縣兵對此視而不見,他們被縣尉調過來,只是為了證明朝廷的重視,鎮壓任何不安分因素。

真有膽敢夾帶小抄的那隻能是自己找死,當然,每年總有幾個不知好歹的人,妄圖瞞天過海。

殊不知道官坐鎮,神靈巡察,普通凡人哪能搞些歪門邪道。

真正步入考場大堂,所有的喧囂全部消失,周圍一片寂靜。

沒有考生敢作出任何多餘的舉動,行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來麻煩。

周柏和周瑞分開,尋到各自考號代表的方位,隨後安靜坐下等待。

其他考生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不敢張望,而周柏卻是胸有成竹,坦然打量四周。

堂上各位考官已然落座,中間是縣令,左右分列縣丞、教諭充當監考官,在稍後不遠的角落處則是周柏見過的兩位道官。

一如前世,到了最近幾年,朝廷對於科舉的重視猶甚,縣試由縣令親自主持。

不然以往的常例都是縣丞代為主持,縣令偶爾來巡察一下就夠了。

紀鴻哲,外郡來此任職已有一年,平時頗為低調,常倚靠縣內大族施政安民。

很快,各種資訊就從腦海深處浮出,咋一看這縣太爺很好對付?

實則不然,根據後面幾年的做法,這位可不是個安分人物,一年的蟄伏只是為了站穩腳跟。

招攬流民,頒佈開荒令;支援物資,修補苦口隘城牆;徵召豪強家丁,清掃蒼山盜賊……

雖然各項政令多有失策,但能看出是個實幹家,得想辦法拉攏借力,周柏暗自琢磨。

至於縣丞和教諭,都是北安郡家族出身,根基深厚,也不需要和他周家合作。

啪啪啪~

就在周柏思索間,三聲清脆的鞭響從外面傳來,這是入場時間結束,關龍門了。

考生皆已就位,兩個文吏從後堂抱出兩疊厚重試卷放在案桌上,試卷沒有拆封,都是由畫著符文的黃油紙包裹,封口還有北安郡府的火漆印。

沒錯,就算是縣試也由上級郡府統一出卷,避免各郡選拔的童生水平有不足。

紀鴻哲站起身,朝著兩側角落的道官微微頷首,兩位道官也是明白,當即走到桌前。

“縣尊,請您出示大印。”

七品縣令官印,代表大旭朝廷在平蒼縣一地的統治權威,是氣運樞紐。

紀鴻哲將這簡樸厚重的大印舉起,對著堂下左右幾百名考生虛印了一下。

沒什麼奇異之事發生,周柏也不敢施展他那入門級望氣術,只是恍然間感受到一陣壓迫感籠罩全身,讓他不由得正襟危坐。

以國運鎮壓考生之氣運,令所有人可以在同一水平揮灑文才,不至於被氣運深厚者取得多大優勢。

這便是每一屆科舉之路上,總有寒門乃至農家士子脫穎而出的原因,即使很少,但還是有。

當你的文才、天賦足夠驚豔,哪怕天下最大的吞運大戶,朝廷,也願意貼補氣運來培養你。

試問那些在於官印鎮壓下,依然能寫出金青之文的人,如何會放於四野。

七品大印隨後被置於案桌正中,這也是整個縣試考棚的中軸線上。

官印一出,即是提醒監察神靈就位,道官也可放心拆封試卷。

只見他們一人拿出一把巴掌大的桃木小劍,隨後劃破火漆,將封卷的符文黃紙都收好。

兩位道官法力不弱,封印道法沒有逸出威能,幾道隱晦的波動都被桃木小劍盡數削去。

啟封試卷在文吏手中一一發下,這個時間,考生們或是研墨,或是在空白宣紙上試筆。

最後當縣令下令作答,周柏等一眾考生方才動筆。

從天庭黜落道門尊位,奉科舉為唯一大道開始,事關科舉的各種流程已經極其完善。

童生考試科目,首考聖人經典的默寫,不侷限於四書五經,只要是明文記載飛昇天庭的大儒,其文章節選都有可能出現。

這樣一來,即使第一科純考記憶,也會篩掉很多基礎不牢之輩。

識字造句,開蒙就夠了,童生不能讓你當。

當然經典默寫,只要下苦功夫都能寫出大半,這不全場都在埋頭答題。

周柏也不例外,不過他不需向其他考生一般停頓琢磨,筆底生花,一張卷子很快就默寫完畢。

他不僅寫得快,兩世打磨之文字,也是字跡蒼勁有力,一眼看去即有恢弘大氣之感。

第二科就是試帖詩,以春為題,自由發揮。

周柏沒打算全力以赴,抄一抄記憶中的詩文,而是臨場隨手而為。

……也解已覺雲不卷,白衫春豔到人間。

同樣很快寫完,然而即便是這般隨意,一首試帖詩寫完,依然有淡淡紅意滲出。

這便是文氣,不用望氣術,普通人都能看到。

不過只有像這種科舉考場般的場所,文人聚集,文氣氤氳,可以憑空顯形。

周柏沒有為自己寫出紅文竊喜,而是繼續作答,寫第三科的策論文章。

然這裡紅氣浮出紙面,卻引起了堂上監考官的討論。

“這是誰家小子,就寫完第二科,還有紅氣浮現。”教諭對考生明顯更關注,第一時間便小聲問道。

“應該是周家,我記得他父親是祥興二十六年的廩生,不錯不錯,官印壓制下還能寫出紅氣之詩。”縣丞馬上應道,他自從當上平蒼縣丞,已經二十年沒動過,對縣內家族極為熟悉。

至於紀鴻哲,畢竟是三甲進士出身,淡定地說道:“試帖詩顯紅不算什麼,關鍵看文章。”

隨後只見他把官印輕輕一抬,周柏的答卷再度如常,什麼顯出紅氣,都像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