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卓當即咧嘴一笑道:“好嘞。”

華蓮夫人笑而不語,年輕人,還是得多多歷練,但敢於和老一輩的人物較量眼光格局,亦是大無畏的勇氣,不過華蓮夫人心裡覺得,自己至少在容貌一事上,不算是老一輩的人。

一上午的光陰轉瞬而逝,楚南在此期間,對上了一位出自於中洲南部的某位世家子弟,為了掩人耳目,也是為了賭場下注一事,刻意放水一二,耗費了一波周折才獲勝。

只是這些種種,讓同樣都在天之道場的莫流風看來,實在是有些不要臉。

都是同道中人,莫流風很清楚,楚南這是為了撈偏財而做準備,但莫流風自己也會下注的……

楚南和華蓮夫人等興高采烈回到住處,小廚房那裡,已準備好豐盛午飯。

下午,第一戰,便是兌換賭注的一戰,就看那位寧清面對松宗合道劍修可否拔出腰間長劍,華卓心情略有些激動,已想好自己的師叔為自己鋪床疊被時的那副賢惠模樣。

華蓮夫人眼角的餘光也瞥見了華卓那一幅賊吃雞的小表情,只能裝作視而不見。

千華自然也知曉了此事,幾人也頗有默契的沒有提起寧清這兩個字,千華心裡清楚,他將會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

有些事,只能自己一個人去面對,一個人去悟,旁人的指點,反倒是會亂掉自己的心境,且問道之戰的本質,便是戰勝自我,突破瓶頸,而非一昧的去追求勝利。

作為四境之戰第一次矚目之戰的主人,寧清孤身一人,來到了距離問道臺較遠的一處簡單面館,一碗酸菜面,一碗麵湯,便是寧清的午飯。

孑然一身,無絲毫牽掛,日常生活一切從簡,頗有隱士風骨。

可他註定是要一鳴驚人的,可惜麵館裡的人,都是下層百姓,並不知曉,這位看著不太體面的年輕人,已成為不少人眼中乘龍快婿。

寧清自身也知曉,他所面對的局勢。

但這不影響他今天中午吃的是酸菜面。

……

……

午後,問道臺周圍再度人山人海,問道之戰一如既往。

觀戰席視野最佳之地,依舊是慕雲中與白昌平的天下,桌子上的水果點心,看著便令人索然無味。

地之道場,第三十座問道臺上,一位松宗劍修上場了,他的對手是寧清。

雖不算是一場矚之戰,引發的關注卻超越了熊小萌,姬瑤這等天之嬌女,饒是天之道場的蘇源,一邊與人交手,眼角的餘光也有意無意的關注寧清這裡。

這位出自於南洲,卻不知具體根腳的劍修,此次是否會拔出劍是很多人好奇的一件事。

若是一位松宗劍修,都無法逼迫出寧清的真實實力,那麼寧清今日將會徹底成名,名震天元城,繼而名震南洲。

白昌平瞥了眼慕雲中那副故作仙風道骨的模樣,冷幽幽的說道:“估摸著還是那南洲少年獲勝,他很強,不弱於你當年。”

慕雲中笑而不語,勝敗不必介懷於心,也只是說說而已。

松宗子弟可以輸,但不能讓對方兵不血刃的獲得一場勝利。

問道臺上,這位青衫仗劍的松宗子弟,對著寧清認真行執劍之禮,正色道:“在下松宗朱鶴,手中劍名曰青鋒,長三尺,今日得見高賢,可算大慰平生。”

朱鶴,松宗四境劍修中的佼佼者,雖未到一枝獨秀之境,但若是與蘇源交手,也可在蘇源手底下走過二百回合。

不是一位可以輕鬆戰勝的對手。

寧清見狀,略顯拘束的回了一禮,道:“在下寧清,出自於南洲一小門派。”

朱鶴狐疑道:“敢問何門何派?”

寧清道:“南山小門庭,一代僅一人。”

朱鶴淡然一笑,既然對方不願告知,繼續詢問下去,反倒是會失了體面。

道:“你不打算拔劍?”

寧清沒有回覆,只是靜靜的看著朱鶴。

朱鶴也未動怒,微微屏氣凝神,瞬息調動真元,一步跨出,劍光呼嘯,劍勢一縱一橫,令寧清避無可避,只能正面攖鋒。

然寧清身法極其巧妙,騰空而起,移形換位,胸前更是擦著一道鋒利的劍氣而過,只差一點,便可割裂寧清的衣衫,卻偏偏差了這麼一點。

朱鶴趁勢襲來,一劍刺向寧清腰腹之地,這一劍,劍氣瞬息延長一丈之遙,彷彿在剛剛那一刻,劍氣刺穿了虛空。

寧清終於動手了,可他還是沒有拔出腰間長劍,只是聚氣成刃,一招破掉朱鶴劍意,這一招看似樸素,劍威卻好似推金山倒玉柱,大有無敵之勢。

一股氣沖斗牛的劍意,順勢向朱鶴正面壓制而來。

朱鶴心中驚怒交加,只是略微出手,劍意便渾然天成,彷彿與道相追。

觀戰席上,華卓坐在華蓮夫人身旁,神色緊張地看著當下這一幕,他不願意輸,可此情此景,逐漸讓華卓心裡沒底。

但至少,朱鶴讓寧清動了一次真功夫,雖是聚氣成刃,但那一劍的殺力,絕非多數合道劍修可比擬,華卓自認寧清一旦步入金丹境,殺力興許在自己之上。

朱鶴氣息內斂,攝定心神,手中青鋒劍意孤峰之上,半空中,風雷赫赫,劍起,罡風呼嘯,電閃雷鳴,每一道細微的聲音,均是一道殺力極強的劍氣,如此山呼海嘯,劍氣層層疊加,山雨欲來風滿樓,令人窒息。

這一招,是朱鶴最強一擊,號稱平亂劍歌。

寧清微微皺眉,他的手,放在了黑曜石鑲嵌的劍柄上。

觀戰席上的華卓見到這一幕,懸著的心頓時放下來了,可華蓮夫人卻依舊一臉雲淡風輕。

果然,寧清只是將手放在了劍柄上,握住劍的剎那,他感到了內心平靜,自身的氣息外溢,衣袖鼓盪,若強勁的北風過境。

風聲所到之處,肅殺一切。

錚錚錚……

兩股截然不同的劍意相互爭鋒,摩擦出熾烈的劍道符文,爆鳴之音不絕於耳。

轟!

寧清劍意更上層樓,以碾壓之態,吞沒向朱鶴。

朱鶴隨手一劍,璀璨劍光對沖而去,自身連連後撤,然這一劍的風光轉瞬即逝,寧清的劍意再度呼嘯而至。

不經意間,朱鶴便到了問道臺邊緣位置,面對若洪荒猛獸般的劍意衝擊,他的心稍微有些亂,此等殺力,絕不弱於蘇源。

朱鶴剛欲結印,再度祭出平亂劍歌硬撼,不知何時,寧清便輕飄飄的到了他的近前,兩指併攏為劍,抵在了朱鶴的額頭上。

而這座問道上,所有的劍意,驟然間戛然而止。

勝負已分!

從頭到尾,寧清都不曾拔出腰間長劍。

朱鶴略有頹然一笑道:“我輸了,心服口服,閣下高才,我自愧不如。”

寧清身著粗布麻衣,一雙草鞋,可這份出塵風采,遠勝衣冠劍客。

觀戰席上,華卓表情微僵,彷彿剛吃了一隻死老鼠……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