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朱允炆接受過馬列主義,知道“實事求是”四個字是怎麼寫的。貿然將後世的經驗與思維,完全搬用到大明王朝,那也只能落個水土不服,草草收場。

商業的事暫且放下,朝堂的建設才是當下最緊要的。

看似平穩的朝堂,一直都是暗潮湧動,而這一股暗潮,很大部分來自於勳貴集團。

這些勳貴集團,又往往是勳貴二代。

沒辦法,第一代基本上被朱元璋殺絕了,能活下來的,實在不多。

信國公湯和活了下來,但在三年前已經病死了。

長興侯耿炳文還活著,但他今年已經六十四了,而且還是一個擅長防守的將領,忠誠上雖然沒多大問題,但畢竟老了,經不起刀兵之戰,也震懾不住那些年輕的崽子們。

幾天來,朱允炆一直研究五軍都督府的改革問題,統軍機構若不變革,強軍夢,便很難實現。

將不知兵,兵不識將的困境,太折損軍隊戰鬥力。

朱允炆的目光緊盯著架構圖中的左軍都督府事位置,那裡有一個名字:

李景隆。

朱允炆痛恨李景隆,只是因為在歷史上,李景隆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痴加叛徒。

靖難時期,建文帝任命李景隆為大將軍,率五十萬大軍攻打北平九門,眼看著都督瞿能就要攻破張掖門,李景隆擔心瞿能搶功,下令撤兵,結果導致作戰失利。

後在白溝河之戰中,李景隆大敗,丟下所有人,一個人騎馬逃回了南京。

這且不說,在朱棣打到南京城外的時候,李景隆還充當了無恥的叛徒,與谷王朱橞一起,開啟了南京金川門,讓朱棣輕鬆拿下南京!

對於這段歷史,朱允炆是十分清楚的。

雖然李景隆此時還沒有背叛朱允炆,但對於一個草包、白痴與潛在的叛徒,朱允炆一點都不喜歡!

若不是剛剛登基,掌權不久,朱允炆甚至想將李景隆給殺了。

雙喜敲了敲門。

朱允炆走出了偏殿,雙喜恭謹地遞上了奏摺,輕聲說道:“皇上,魏國公送上秘奏。”

朱允炆開啟秘奏,仔細看著,當看到“前軍左都督李增枝出城,直奔揚州府而去”的文字時,眼神微微一凝,透著寒意。

“燕王到哪裡了?”

朱允炆問道。

雙喜連忙回道:“過了淮安,估摸著,應該快到高郵了。”

高郵再往南,便是揚州府。

朱允炆嘴角泛出了一抹冷笑,自己還沒接觸朱棣,這些武將勳貴竟然先一步去接觸了,還真當自己是瞎子不成?

李增枝不算什麼,但李增枝背後的李景隆,可有著不少能量。

畢竟,李文忠的餘威尚在,曾經李文忠的舊部,與李景隆有著密切的關係。再者,李景隆是曹國公,若沒有大的過錯,想要動他,可不容易。

皇帝雖大,但也需要考慮方法、理由與影響,不是張張嘴就能解決一個人的。

強橫如朱元璋,殺掉胡惟庸的時候,還找了一堆藉口。

朱允炆思慮了一番,便將秘奏燒了,對雙喜說道:“有些人的胃口,總是不滿足,想要吃更多,也不想想自己的肚子,能不能可以消化。”

雙喜低頭,不敢搭話。

“罷了,就由他們去吧。京城之中,那些藩王、世子們,都在忙什麼?”

朱允炆問道。

雙喜連忙會話:“皇上,藩王們這些日子倒沒多少動靜,高陽郡王朱高煦比較高調一些,曾和李增枝出入一些煙花之所。”

“呵呵,熱孝期間,還守不住這點寂寞。看來這朱高煦,也是有不足的……”

朱允炆淡然一笑。

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慾望都控制不住,那他的成就,必然不會長遠。

成就偉業,需要意志力,智慧,能力,也需要自制力,懂得自己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不過……”

雙喜猶豫了下。

“不過什麼?”

朱允炆問道。

雙喜連忙跪了下來,說道:“皇上,咱家只是道聽途說而已……”

“說吧,錯了,朕不怪你。”

朱允炆安撫道。

雙喜說道:“皇上,咱家聽聞寧王與曹國公交往密切,甚至這幾日,都醉在岐陽王府之中。只是,咱家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朱允炆呵呵笑了笑,說道:“還聽說了什麼?”

雙喜有些不安地說道:“聽說,寧王善於結交,與武將勳貴關係緊密……”

朱允炆擺了擺手,說道:“查一查,是誰告訴你這個訊息的,把他抓起來審問。”

“啊?”

雙喜吃驚地看著朱允炆。

朱允炆看著雙喜,眼神有些冷漠,說道:“你是朕的耳目,你聽到的,看到的,往往是別人讓你聽到,讓你看到的。去查吧,有人想用寧王來轉移朕的視線,那就查出來,是誰這麼聰明!”

雙喜冷汗直冒,跪拜不起。

“看來,需要重新啟用錦衣衛了。”

朱允炆暗暗嘆息。

自己總不能什麼事都從五軍都督府或內閣大臣中得知,這些人,都有著自己的私心與關係網。

若有人刻意隱瞞,自己也只能是坐在深宮裡的聾子、瞎子。

錦衣衛是朱元璋的創造,前身是拱衛司,後改為親軍都尉府,統轄儀鸞司,掌管皇帝儀仗和侍衛。洪武十五年的時候,朱元璋裁撤親軍都尉府與儀鸞司,改置錦衣衛。

對於明初而言,錦衣衛的職權主要是“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直接向皇帝負責,權利大到可以逮捕任何人,哪怕是皇親國戚,而且抓了人之後,不需要三法司參與,可以自行審訊。

對於洪武朝而言,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便是無數大臣的噩夢。

《明史·刑法志》中的一句話,證明了錦衣衛的可怕:

“胡惟庸、藍玉兩案,株連且四萬。”

這種株連,很大一部分是錦衣衛一手“製造”出來的結果,當然,朱元璋偏執的神經與默許有關。

洪武二十年,朱元璋廢掉了錦衣衛。

但在後來朱棣上臺之後,錦衣衛再次被恢復,並和大名鼎鼎的“東廠”,成為了大明最恐怖的特務組織。

朱允炆清楚,大臣們對於恢復錦衣衛必然持反對態度,他們厭倦也害怕了那段黑暗無光的日子。但朱允炆也不允許自己沒有聽話的耳目。

只靠著五軍都督府、內閣與言官,很可能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朱允炆並不崇尚暴力,但卻需要類似於錦衣衛的機構,為自己打探訊息,提供更詳細的情報。

考慮到直接恢復錦衣衛遭遇的阻力太大,朱允炆決定重新組建一個新的部門,一個由自己直接掌控,負責大明帝國各類情報調查的部門,名為:

大明安全域性!

朱允炆組建大明安全域性,只是對皇帝親衛部隊的重新組合與應用,並不需要內閣與六部審批,但為了避免內閣與朝廷官員恐慌,朱允炆特意下了一道旨意,大意是:

大明安全域性,主要負責防範、打擊危害大明王朝安全的行為,開展隱蔽戰線的對敵工作,保衛國家安全,維護社會政治穩定。

至於刺探情報、調查軍情、聽聞訊息什麼的,那也是為了大明王朝的安全所為。

為了避免大明安全域性權力過大,肆意胡為,朱允炆下令,沒有自己或內閣許可,大明安全域性不可擅自逮捕、羈押、審訊任何官員。

換言之,大明安全域性只有調查權,行動權,但沒有逮捕權、審訊權,若是需要審訊,則需會同三司,不可獨立審訊。

相對於錦衣衛而言,大明安全域性已然去掉了獠牙。

內閣縱然是想反對,也反對不出來,朝廷中一些官員也表示了擔憂,準備上奏摺反對,可奏摺還沒遞上去,便被內閣扣了下來,說不定明天就給燒掉了。

無他,皇上給了內閣與中樞面子,內閣和中樞,也得照顧下皇上的臉面不是嗎?

縱然是崇尚文治的方孝孺,對於大明安全域性的設定也沒有說半句不滿的話。

從根本上來說,大明安全域性與錦衣衛並沒有區別,都是為皇上負責的獨立情報、護衛機構。

但從特徵上來看,錦衣衛是脫韁的餓狼,見到人便撲上去咬,不死不休,咬死一個,接著咬另一個。但大明安全域性不同,它更像是一匹被人握著韁繩的馬,縱可以嘶鳴、奔跑,但終究是不會咬人的。

這樣的機構,方孝孺不反對,因為這是帝王的手段。

中央大佬不發話,底下的人怎麼喊都沒用。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十日,朱允炆明旨,設大明安全域性。

大明安全域性登上大明歷史舞臺,成為了朱允炆手中的一柄鈍厚的劍,不見鋒芒,卻銳不可當!

七月十六日,揚州府外。

朱棣看著遠處來迎接自己的李增枝,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意,對身旁的丘福說道:“這些人,還是有用處的。”

丘福瞥了一眼李增枝,含笑道:“王爺說的是極。”

距離近了。

李增枝下馬,高聲喊道:“前軍左都督李增枝,迎拜燕王。”

朱棣連忙下馬,喊道:“李都督,快快請起。奔波月餘,在這揚州府得見家人,令人快慰。”

李增枝見朱棣毫無架子,又稱自己為家人,嘴角頓時笑開,連忙請道:“叔父,我在城中安排妥了,還請叔父移步,休息一二,再趕往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