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投影儀還沒關,幕布的光亮將室內映出了一片光怪陸離。

陳禕頔交疊十指託著腮,一臉凝重。

“幹嘛呢?有事說。”

不想川字紋出現而一直極力避免蹙眉的陳禕頔此時面如沉水,這把周楚晨嚇得神色一凜,不由得也跟著凝重了起來。

“怎麼了你。”

陳禕頔眉頭微動,卻半天不語。

怎麼了這是?是質押出了問題還是資金預算稽核不對?可是……按理說,這些專業的他都不懂啊,更何況陳宏澤都沒說有問題,他一個‘業餘’人員怎麼還擔憂上了?

周楚晨憂心忡忡,遲疑地開口:“你……需要我把風控部的人喊回來嗎?”

陳禕頔卻是莫名其妙的‘嗯?’了一聲,反問:“叫他們回來幹嘛?不是開完會了?”

周楚晨無語:“你不是對會議結果有意見嗎?”

陳禕頔:“我哪來的意見?我什麼都聽不懂,只會砸錢投資買股票……”他說著話鋒一轉,“我想問的是,怎麼求婚。”

周楚晨嘴角一抽:“………………”

我擔心了半天,一度以為他真的要認真學習管理,傳承他爸的衣缽,結果你是在為結婚犯愁?

“什麼結婚?你不是還沒到法定年齡?”吐槽歸吐槽,天大地大金主最大,看在他是自己的上司以及魏棶的男朋友的份上,周楚晨十分積極地配合自家陳總。

陳禕頔聞言,立馬翻了翻手機的日曆,更愁了,“早著呢,我21歲生日剛過沒多久。”

周楚晨:“所以……你著什麼急?”

陳禕頔面露得意之色:“你懂那種想要把自己心愛的人娶回家的迫切嘛?”接著又塌下臉來,“場地我想好了,但是流程步驟我現在一點想法都沒有,你也知道,棶棶的性格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樣,我怕她不喜歡。”

周楚晨一副便秘的神情,摁著跳動的額角問:“所以你為什麼問我?!顏偉、鍾琛、宇清哥……哪個不能給你支招?”

陳禕頔眉頭的“川”字紋更深了,“他們除了瞎起鬨什麼都不會,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你也算是她的青梅竹馬,更靠譜一點。”

周楚晨認識陳禕頔也有好幾年,早就習慣他這作精本精,麻木地應道:“畢業校園求婚。”

陳禕頔搖頭:“不行,她說我要是敢在畢業典禮弄那些,她會打死我。”

周楚晨按著眉心,閉著眼念道:“在國內還是國外?有預算嗎?”

陳禕頔:“我不是說了嗎,場地決定好了,預算……沒有預算,錢夠用。”

周楚晨內心:有錢人請這邊去死!

周楚晨面上:“行!那你就包個遊艇、熱氣球、飛機什麼的給棶棶玩。”

陳禕頔正色道:“以後請喊她……少夫人。”

周楚晨突然起了雞皮疙瘩,心裡罵了一句‘少夫人你大爺啊!’,他臉上表情有點兒崩:“行,少爺,你有錢你任性。”

陳禕頔又問:“還有呢?”

“啊?”

“啊什麼啊,包個熱氣球飛機,然後呢?”

周楚晨:“………………”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求過婚!

陳禕頔催促:“你快說啊!要不我花個幾百萬把姜承請過來幫我遞個戒指?”

靠,來個雷噼死這該死有錢人吧!

陳禕頔想了半天,自言自語:“請姜承也不難,畢竟都這麼熟了,但他好歹是個大明星,萬一有私生代拍什麼的跟過來場面不好控制,容易壞事。”

周楚晨一臉心如止水:“棶棶她……咳咳咳,以少夫人的性格,她應該不喜歡什麼大場面,有親友有你就夠了。”

陳禕頔點頭:“也對,那包場地的事就交給你了。”

周楚晨麻木在開啟手機備忘錄:陳禕頔求婚包場地。

他一邊記一邊問:“你看上哪裡的場地了?”

陳禕頔一本正經:“重慶,雲龜山。”

“……”周楚晨手上動作一頓,“景區?如果是在旅遊旺季,景區負責人可不一定願意包出去。”

“他們不願意租,那我們就買下來。”

周楚晨:“……”行,你的錢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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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神地看著籃球場,耳邊突然響起急切又慌忙的腳步聲,魏棶一扭頭,就見陳禎拉著一個女孩兒從籃球場地的圍網裡鑽了出來。

陳禎護著女孩兒,跌跌撞撞朝魏棶這邊飛奔而來。

女孩兒寬大的外套堪堪遮過臀部,只露出一小圈兒jk短裙,下邊露出一雙白腿又長又直,唇色嫣紅,像點了唇妝。

魏棶不動如山地坐著,陳禎乍一見她,勐地愣住。

也不知他倆剛從哪個犄角旮旯裡鑽出來,二人身上都沾著星星點點的松樹葉。

這時另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到籃球場那邊看看!”是唐先祥的聲音。

陳禎神色緊張往後看了一眼,女孩兒小臉煞白,縮在他身後。

魏棶黑白分明的眼睛從二人臉上依次掃過,下一秒,抬起手往自己身後教學樓的方向一劃,揚了揚下巴。

陳禎只猶豫了半秒,拉起女孩兒飛快跑到教學樓後面,往柱子後面一躲,藏好了身影。

魏棶垂眼,拿出手機繼續玩。

老唐帶著一個年輕老師風一般跑過,很快又蹭蹭蹭退了回來。

“魏棶?你怎麼回來了?”

學霸光環閃閃發光,即使過了幾年,老唐依舊記得她。

魏棶一臉澹定地站起身,笑了笑:“開放日回來看看。”

“哦,陳禕頔沒跟你一起回來啊?誒誒誒先不說你們倆了,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高個男生和一個大冬天穿短裙的女生!”

“沒注意,”魏棶澹定地說,“唐主任,他們怎麼了嗎?”

一旁那個年輕老師笑著插嘴:“不是主任了,是唐校長。”

老唐難掩笑意地推了推眼鏡,正色道:“他們倆倒是沒做什麼,但以我當了這麼多年教導主任的經驗,他們倆絕對有問題……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咱們學校的,但我得跟他們好好談談。”

魏棶尷尬地笑了笑:“或許是您看錯了呢。”

“不可能!就像你跟陳禕頔,我第一眼看見你倆就覺得有貓膩……剛才那個男生彎著腰讓小丫頭幫他擦汗,哎幼喂看得我這張老臉一紅。”

魏棶磨了下後牙槽,心裡有種白菜被豬拱了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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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陳禎探著頭往魏棶坐著的那個方向看。

除了把手縮在羽絨服袖子裡不緊不慢走過來的魏棶,沒有了教導主任的身影。

陳禎鬆了口氣,突然感覺天都亮了……當然,如果沒有一臉神情莫測的魏棶跟看傻子似的看著自己就更完美了。

“嫂子,他們人呢?”他左看右看,驚奇地發現那幫陰魂不散的老師不見了。

魏棶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身後,陳禎引頸長望,教學樓走廊遠處,隱約有一個鋥亮鋥亮的腦殼在陽光下熠熠生光。

魏楊也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出來吧,沒事了。”陳禎朝她伸出手,露出手腕上戴著的一條粉色小兔子頭繩。

這兩人毫不收斂,剛逃過一劫,眨眼功夫就又黏一塊兒去了。

“都怪你!我們什麼都沒做!你跑什麼跑?!”魏楊一手牽住陳禎的手腕,另隻手握成拳狀勐錘了幾拳,“做賊心虛你知不知道!”

陳禎也不躲由著她打,象徵性地捂著腦袋,笑得很開心。

魏棶:“……”這場面似曾相識。

不在場的陳禕頔:我也這麼覺得。

“陳禎。”魏棶冷冷地叫了一聲,不著痕跡地將視線落在陳禎的手腕上。

她乾咳幾聲,陳禎立馬站直身體和魏楊保持了距離。

“誒!”魏楊皺著眉,不滿地看著他,“你這樣好像我們被捉‖奸了似的。”

魏棶幾步上前,敲了一下魏楊的腦袋:“小姑娘家的,說話注意點……還有,別這麼欺負他。”

聽別人說,有一種感情是可以揍出來的……雖然讓他們順其自然比較好,但也不能刻意助長。

魏楊暗自翻了個白眼,“我沒有。”

說罷,她還衝陳禎揚了揚下巴,問:“你跟我姐說,我有欺負你嗎?”

陳禎挺直背站好,十分有力地回了兩個字:“沒有。”

魏棶有些無語,不好衝兩個‘孩子’出氣,遂遷怒起陳禕頔的那套兒孫自有兒孫福的放養式教育,她急缺一個結實的沙包,便拿出手機給陳禕頔發了個微信:【早點回來。】

早點回來,揍你出氣。

打完字她頭也不抬地擺手,讓他們倆趕緊跟上。

人家早戀都是若即若離曖曖昧昧還得解個題集、讀個單詞做掩護,你倆倒好,光天化日搞貼身擦汗這一套,老唐那抓情侶一逮一個準的眼神不盯你們盯誰?

某不知情陳總此刻正在暗爽:媳婦想我了,我得趕緊回去。

陳禕頔當即把所有的事扔給了周楚晨,讓魏棶在學校門口的奶茶店等他,半小時內絕對會到。

兩年時間,學校門口一排商鋪連著開,奶茶店再過去兩間還有一家寵物店,魏棶足下一頓,臨時轉了方向。

寵物店正對大門的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寵物寫真,純白漂亮的大狗歪著頭伏在草地上,前方不遠處一隻蝴蝶拍翅欲飛,大狗瞪著無辜的黑豆豆眼,好奇地舉著前爪,將動未動,慫萌慫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