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門前有兩頭威武石獅坐鎮,表面上看只是一普通石頭雕像,實則石獅得官氣蘊養,自有靈異。

當妖物鬼魅膽敢冒犯縣衙,石獅之魂就會醒轉,化作鎮衙神獸搏殺外邪。

前世考中舉人,他曾受縣令邀請於衙內相會,從縣令口中才知道,各級衙門機構都有官方神靈巡視。

生前為官,死後為神,這便又是科舉稱之為通天大道的又一鐵證。

無法成為兩榜進士,錄名天籍,那忠心為國,立下大功,死後也能得朝廷敕封成為神靈。

這裡周柏又想起異界的大真王朝,那邊朝廷一直壓制神靈,少有正封,應該就是為了防止氣運分割流逝。

不像主世界的人道王朝,氣運浩如淵海,封敕神靈的損耗,也就是多授幾個官職。

沒有修為傍身,周柏哪怕精神已經恢復,現在也不敢窺探一縣氣運。

他現在是不敢再肆意妄為,探查自己出身的周宅都已經心有餘悸,觀察一方勢力切不可亂來。

至於觀人,入門望氣術,看一看普通人或者獨行的小官小吏倒也罷了,如縣令這般人物哪怕遠觀都會受到反噬。

他習得望氣術後,對於氣運敏感很多,此時在縣衙之中前行,只覺陷入流沙。

隨便一個差役吏員都有朝廷氣運相顧,冒犯者立受壓制。

森嚴、壓迫、威壓……種種感受迎面撲來,周柏知道很大程度都是氣運壓迫所致,可其他人卻只覺朝廷不可輕辱,心中自此留下正統印象。

原本活躍嘴多的周瑞也是一言不發,謹慎小心地跟在差役後緩緩前行。

大堂居中,兩側是衙門六房所在,走過百米大堂前甬道,周柏一直跟著向東側走,這才到了縣丞衙的禮房,至於西側則是主簿衙。

如外面慢慢叫名的排隊長龍一樣,禮房前同樣有十來人,差役只待房內一人剛出來,馬上就領著周柏兩人插隊進去。

縣豪家族的嫡子報名都在明天,今天周家的分量自然夠重,這是周家的名聲,也是周瑞私下塞的一角碎銀子所致。

走入禮房,一排書吏還有兩個道人坐於公案之後,齊齊注視著兩人。

周柏不敢怠慢,連忙和周瑞上前遞交保單,回答親供資訊。

縣試報名查驗三份資料,除了互結和具結保單外,還要親自答錄個人資訊,稱之為親供。

為首一吏員接過保單,馬上分給其他人,隨後又朝兩側的道士拱手道:“請道官大人準備查驗。”

“周瑞錄親供,年十五……周柏錄親供,年十五,籍貫北安郡平蒼縣紅泥鄉,出身鄉族周家七房……”

原本一臉嚴肅的吏員,聽到兩人出身周家嫡脈,臉色頓時溫和了許多。

“親供無誤,就請周公子按下手印。”

周柏檢查了吏員錄下的親供資訊,隨即簽名按印。

最後吏員拿著保單文書找到旁側的道官,帶著幾分尊重道:“道官如查驗無誤,請蓋道官印。”

這時互結、具結保單已經由各吏員查閱完畢,一位道官接過周柏的三份保單,單手掐出法決,嘴裡默唸著什麼。

科舉乃國朝最重之事,就算是最基礎的縣試,從檢查考生資訊開始,就有朝廷衙門、道官、神靈聯合把關。

科舉級別越高,篩選的人才越重要,把關力量越雄厚。

到了會試、殿試一級,更是有天官親自降臨關注,表現優異者立入天庭也未嘗不可。

周柏有過前世記憶,知道這道官是在溝通神靈,他自己的道法未能察覺差錯,但還需坐鎮神靈確認。

神靈的效率還是很高,很快道官就朗聲道:“城隍驗視,周瑞、周柏無有欺騙妄言之舉,許鈐道印。”

沒有什麼神異的法術,只是簡簡單單地從腰間解下一塊小巧的銅印,隨後鈐蓋在三頁保單上。

周瑞第一次見到道官,簪發戴冠,青色道袍,看起來就離塵脫俗。

一般人自然十分敬畏,剛才其神神叨叨溝通神靈的表現更是駭然。

然而一套流程下來,任何法術都沒見到,周瑞的眼神不由得就有些怪異了。

不是應該隨手一指,官印就會懸空鈐蓋嗎?道官似乎和他們這些凡人沒什麼兩樣啊?

這蓋印道官看起來很年輕,就算學道駐顏有術,但實際也沒超過三十歲,平時多在深山吐納修法,人情世故更不怎麼圓融。

對於呆呆盯著他的這個胖子,他哪有什麼好臉色,道袖一拂就是“送客”之舉。

這些凡人真是無禮,鄉族出身就是鄉族出身,如果是縣豪嫡脈,肯定知道他們這些道官的苦衷。

官衙重地,朝廷法網樞紐所在,哪能隨意施法。

要不是朝廷徵召下山,受了道官印,他連縣衙大門都不會跨進一步。

周柏知道年輕道官羞惱的原因,馬上拉著周瑞道歉:“族弟眼光淺薄,學業不精,尚未習讀道經,哪知先道後法和先法後道都是世間正大之道,還請道官大人饒恕他的無禮。”

這話一出,就彷彿說到了道官的心坎,不僅年輕道官臉色溫和了許多,就連另一側的老成道官也對周柏微微一笑。

氣氛稍加緩和,年輕道官也不再趕人,吏員們都是人精,趕緊就要走完流程。

無論是道官還是周家,都不是他們小小文吏能得罪的。

一個吏員將兩人保單放進紅木托盤,向後堂走去,一個吏員拿著兩塊木製號牌上前。

“兩位周公子的保單馬上就會送到縣丞那蓋印,這是你們的入場號牌,請於後日準時參考,縣試日衙門會準備午食。”吏員說得很仔細,兩人也是連連點頭。

周柏拱了拱手道:“多謝,我們不耽誤大人們繼續辦差,先告辭一步。”

當然走之前,周柏還是拉著周瑞再向道官告罪一番,揖禮拜別。

兩位道官對周柏的好感度刷刷上升,其中年輕道官幾次開口欲言,但似乎迫於場合、身份,只能目送他們離開。

難得有“同道”中人,恨不得相約長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