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浩渺吞下毒藥,有氣無力的喃喃低語,他知道已經走入大殿的那個身影,一定能聽到自己的話。

畢竟是定州前所未有的文魁,追逐長生大道同時而不被龍氣排斥的特例,多麼前途無量的年輕君主啊。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雷浩渺想的不是自己死後如何,而是回憶起周柏一路走來的經歷,他是見證者。

確實是傳奇,以微末之身,即將入主定州,未來是不是真有可能競爭那個位置。

靈氣復甦的大世,一個可以修道長生的英明君主,將建立一個怎麼樣的王朝,真是期待。

昂貴的毒素流轉全身,心臟逐漸停止跳動,雷浩渺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悔意,最後看向周柏。

可惜,自己終究是要給個交代的……

“君候薨了!”

伴隨著忠心親隨的一聲驚呼,已經且戰且退至大殿之中的上百名侍衛,彼此頷首對視,紛紛自刎。

“君候先走一步,到了冥土自有我等護持!”

殿中的生命氣息頓時消失,周柏嘆息一聲,默然無語。

身後跟著的安北軍將士,面容肅穆,有序入內收屍。

無論何時,忠心義氣之輩,總能得到尊重。

雷浩渺宣告死亡,一條虛弱不堪的龍鯉從其身上鑽出,尚未來得及有什麼動作,便在周柏的注視下轟然崩散。

三分淡紫龍氣,繚繞盤旋於鎏金“龍椅”四周,在周柏上前幾步後,便如鳥歸林般投入他懷中。

此時,身後一條偌大的魚龍,直衝雲霄。

定州城,夜空之上,龍吟九天。

愈發修長的魚頭長著堅韌蛟須,赤黃魚身上蛻變出完整的蛟皮,一片片蛟鱗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有力的魚尾擺動間,雲海潮湧,定國殘運蜂擁而至。

這次,是向定州的宣告,因果相關之人能聽到,很多沒睡著的定州百姓也能聽到。

吞下雷浩渺的崩散龍氣後,魚龍腹下終於長出完整的三趾蛟爪,這代表安北國的實力,周柏自身氣運格局,已然步入一個全新領域。

再有普通的鯉魚蛇蟒,與之對抗,天然就要被壓一頭。

化蛟成功,哪怕在天下潛龍中也已擁有一定地位,會出現在萬國情報中的前列。

這不,定西方向,一條土黃色三爪幼蛟,分外不甘地朝著魚龍咆哮,但卻又只是虛張聲勢。

因為它知道,自己無可奈何,貿然挑釁,只會憑空折損氣運。

在潛龍位格和天命根基上,雙方已然處於同一層面,而在龍象可以調動的氣運體量上,明顯是魚龍超出太多。

化蛟關破,魚龍周遊四方,馬不停蹄開始接引安北法網,儘量減少定國滅亡造成的氣運流失。

無論出於什麼考量,定州城一定是國都。

確認雷浩渺的龍氣沒有殘留,也沒有分散至血脈親族中,周柏這才朝著閉目癱坐的屍身拱了拱手。

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的雷鳴,當即鬆了口氣,若周柏非要強硬阻攔雷浩渺靈魂進入冥土,也是有可能做到的。

他可是聽說如今在定州地界上,出現了一個與安北官方聯絡緊密的神庭,其麾下有多位冥土神職擁有者。

戰爭進行期間,雷明已經親眼看到過,一些明顯有編制的鬼差陰兵,在收攏遊蕩兵魂,以免禍亂陽世生民。

偶有鬼將不入冥土,想聚嘯搞事,立即就被神庭正神鎮壓。

作為定國福地開創者,如雷浩渺死後無法入主,那福地可是難以維持三百年之久。

“雷宗主,把雷君候帶回你家祖地吧,可許侯爵之禮下葬。”周柏停在臺階前,淡淡道。

雷明在投降之後,立馬就被安排了新職位,駐守受氣運反噬的玄霧山脈,成為玄霧宗宗主。

他的職責就是驅逐玄霧山惡氣,恢復其靈脈原貌,同時每年負責向天涯閣推選一定數量的道種苗子。

等於說,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雷明堂堂真人乾的都是苦力活。

而這偏偏還是他心甘情願之事,只因為周柏許諾保留雷家祖宅,允許自己大房一脈供奉香火。

“多謝君上,這是雷家各脈嫡庶子孫的名單,請您發落。”雷明在上去抬走雷浩渺之前,先是恭敬獻上一份厚厚的名錄。

周柏開啟只是掃視兩眼,便微微頷首道:“待六部稽核,除有罪之人外,一體打散遷移至邊城、白沙洲特區等地,開荒種田,從頭來過吧。”

該殺的精英核心,其實都已死在密道之中,剩下的這些無關緊要。

或許這也是雷浩渺和雷明之間的默契?

和孫玉成不一樣,定國龍氣沒有龍脈根基,雷浩渺死後也沒有傳承流轉於血脈親族之中。

況且留下的雷明這一脈,主打修仙,受龍氣的天然排斥。

……

定國徹底覆滅的訊息,瘋傳北境,這可是北境第一個倒下的侯國,是不是太快。

北境各大國的探子,一波接一波前往定州,商旅車隊的往來數量,一下子激增數倍。

安北國的受關注程度大大提高,以後定州就只有東西兩國對立,形勢極其緊張。

按照定西國的表面實力和戰績來看,如果周柏“窮兵黷武”,將很有可能在一到兩年內,完成整個定州的一統。

州國提前出現,將對其餘各州尚處分裂的勢力,造成極大威脅,他們根本無法阻擋這樣一個龐然巨物。

雷浩渺泉下有知,恐怕也會有些沾沾自喜,他生前可沒料到,自己的死亡會引起整個北境轟動。

風雲變幻,諸多北境國家爭相調整兼併發展策略,大力擴張軍備。

以往十年八年的開拓計劃,迅速改為三年甚至更短,特別是代州、梁州等毗鄰定州的州域國家,已經在醞釀戰爭計劃。

起碼就準備遷都、稱候大典的一個月內,玄衣衛就傳回不下十條的紛爭攻伐訊息。

當初接受大旭徵調北上,隨後又被李定國打回代州的林胡婁煩兩國,如今繼續結為聯盟,發動攻伐其它代州國家的戰爭。

他們深知北方鄰居的危險,如果不快點取得戰略縱深,將來連緩和餘地都沒。

當然,不管代州打得如何火熱,周柏也沒有擔心,婁晉鵬早已率軍南下定、代邊境。

一是坐鎮南方,防止出現意外變故,比如代州那些莽夫再想不開,跑來越境襲擾;二是隨時威脅定西永泉郡,他隨時可以搭乘水師艦船,渡江西進。

兩線作戰變成單線作戰,安北國取得對定西國的完全領先,曾經周柏極為頭疼的水師,現在變成了呂定頭疼。

四月二日,水師載著兩萬禁軍自平河郡登陸,意圖切斷陷在邊城郡的定西主力後路。

呂定斷尾求生,拋下上萬精銳斷後,這才一路退出邊城郡,甚至連好不容易拿下的門句關都不敢留守。

隨後又付出極大代價,避免了被前後夾擊。

北伐時有十萬雄師,退回平河郡時只剩六萬,其中不乏如虎衛軍之類的武卒精銳。

定西水師的實力根本擋不住安北水師的登陸攻勢,硬吃如此大虧後,呂定仿照周柏之前的做法,下“遷江令”。

除永泉郡大型港口,供自家水師停靠駐紮,封鎖大部分沿江港口,並且將沿江百姓向內遷移百里。

如此倒也算了,呂定又將定國的有用經驗借鑑過來,之前安北軍進攻定州郡本土時,面對大量溝壑土堡,可是耽擱了不少時間。

戰死傷亡計程車卒,多是在攻佔清理堡壘時出現,正常野戰傷亡絕對不會這麼大。

定西沿江百里地帶,被定西朝廷命名為江域界壕帶,他們將在這百里範圍內,建立大量軍堡,劃拉出成千上百條溝壑。

可以預想的是,安北水師再也別想輕鬆登陸,並且跨越這界壕帶。

沒辦法,呂定和定西高層都知道,發展水師肯定來不及,能有這樣一個行之有效的界壕戰略,已經算是天幸。

起碼江域界壕出現雛形後,安北諸將再也沒有無腦囔囔著,要趁滅國之勢西渡,一舉滅掉定西。

鯨吞兩郡,全盤接收確實需要時間,加上遷都也是個大工程,周柏的稱侯大典,一拖就是一個月。

四月二十七日,定州城南郊。

地方還是那個地方,人卻不再是那批人,政權更迭,新的諸侯國將在此宣佈出現。

禁軍儀衛林立,來自安北國五郡之地計程車紳百姓,將祭天場地圍得水洩不通。

這或許是稱候大典延後的一個好處,起碼給足了時間,遠方的人們也來得及。

特別是北境諸國派遣的使者團,他們神色複雜地待在一塊官方區域,彼此小聲交流。

距離定州越近的,使者團規模越大,按照諸侯國位格,是需要給其它國家使館提供駐地的。

這是一個官方溝通的橋樑,你藉此打探訊息,我又何嘗不是。

恢弘威嚴的中和韶樂之聲中,文武大臣有序入場,多是緋袍紅袍,前面則以身穿紫袍的內閣大臣領銜。

曾經整個定州,只有定國有紫袍大員,如今即將成為諸侯國的安北國,也可以容納這種三品大員。

周柏頭戴穿著七旒冕冠,身穿七章冕服,充分展現雍容大度的侯君氣質。

他目不斜視,一步一步走在黃土路上,感受著萬民矚目,聚攏著四面八方的氣運。

這個稱侯儀典,可不僅只是為了上供天庭,讓天庭承認地位,更是穩定人心,使國民及外國認可。

禮,在氣運一道中,非常重要。

所以任憑這個大典再繁瑣,周柏也是要遵照規矩,將其圓滿完成。

登上祭天高臺,迎面而來的依舊是桌上的三牲祭品,琳琅滿目的靈果酒水。

旁邊的香爐,祭鼎正等著他去填充香火。

古老的諸侯韶樂響起,萬籟俱寂,每個人都是一臉肅容盯著祭壇。

遵循著禮官的節奏,周柏按部就班進行拜祭,最後於香氣繚繞間,開始誦讀祭天之文。

這次可不像第一次立國,還需要焚燒文稿來溝通,從第一句開始,天空便出現赤色祥雲。

一位諸侯能上供的氣運,可不是少數,看周柏如今佔據的領土就知道。

興許五帝的目光都有注視此處,不過赤帝會欣慰些,其餘則是有些不甘,為什麼這麼好的苗子沒被他們先發現。

“皇天后土,德潤蒼生。自古以來,天命乃際運交替,尊德安民。天賜英賢為臣之輔,遂戡定雷浩渺之定國兩郡,兵息民于田裡……今應文武百官、諸司、定州萬民之請,晉伯為侯,以奉順黎民。勉徇輿情於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七日,告祭天地於州城南郊,即侯君位,改國號安北為夏,是為夏侯。”

誦唸完畢,周柏拿出已經重鑄的五色金國璽,蓋在祭天詔書上,大夏國璽四字清晰可見。

隨後又從供桌一角,拿起御筆在金漆墨水中沾了沾,隨後當著蒼天及百官萬民的面,在祭書上畫了兩個金圈。

周柏抬頭看了看天空,似乎覺得這樣不夠,一咬牙,又畫了一個金圈。

總計三個圈中,兩個寫著赤,一個寫著青。

當畫著三個金圈的祭書,在祭鼎中焚燒時,他同時嘴中低低誦唸著什麼。

這是以他大夏國主的身份,承認向天庭上供吞併定國氣運的三成,兩成給赤帝,一成給青帝。

可以說,這三成氣運分出去,完全足夠作為一個子爵國的氣運根基。

如此奢侈的氣運上供,放在任何侯國都是少見。

不是周柏多大氣,而是“夏”字國號太惹眼,曾經天元大陸第一個王朝便是夏,是故流傳下來的文化號稱天夏文化。

周柏改國號為夏,需要承接龐大的因果,除開第一個大夏外,還沒有哪個夏國真的成了氣候。

沒有足夠的祭品,天庭可不會隨意承認這個國號,後續國亡太快,恐被冥冥中的大夏因果削去氣運,甚至有所反噬。

祭文化作灰燼,三個金圈帶走大量氣運,直入天庭。

一息兩息……香爐續上第二炷香,天空還是沒有除赤雲外的明顯異象出現。

直到下方隱隱傳來騷動,周柏眉頭一皺,乾脆想攤牌“自立”時,一抹九天青光普降。

青帝率先於赤帝,承認夏國。

接著才赤霞滿天,紫氣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