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敬的話,同樣也讓其他人沉默。

但,張二海輕聲說了句:“聖人言,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我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只不過是想混一口飯吃。”

張志清也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倒是一直沒開口說過話的許文祥說了句:“我不走。這裡挺好的,風吹不到,日曬不到,還管飯管住。啥時候醫院關門了,我再走。”

別看他挺斯文的,但這會兒說的話卻特別狠:“總不能弄死我。”

朱瘍醫這個時候也說了句話:“我都幹這個了,我也不在乎那一瓢糞水的。”

眾人一聽他這個話,頓時都齊刷刷的無語片刻——你一個肛腸科的,天天和那地方打交道,你當然不在乎這個了!

張二海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句:“我想回家看看我老孃。我今年過年就沒回去。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話到了這個份上,張司九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她點點頭:“那我給你批假,等你想回來,再回來。停薪留職。”

張二海垂下頭,看都不敢看張司九:“要是有合適的,不如張小娘子也聘請過來。我這頭,無妨的。”

他這話的意思也很明顯了。

應當他是不打算再回來。

張司九點點頭:“行。今天食堂第一天開張,燉了雞,大家快去喝口湯。”

眾人就去視窗打飯。

飯都是分餐制,用的餐盤。

徐氏親自打菜,那手可一點都不抖,都是挑著肉給舀。

尤其是輪到張司九和楊元鼎的時候,那都快溢位來了!

張司九趕緊開口:“二嬸,我吃不了。”

徐氏一瞪眼:“什麼吃不了?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你這麼瘦,必須多吃,不然哪扛得住累?”

張司九隻能努力吃。

楊元鼎和張司九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其他人很識趣的沒有過來打擾。

齊敬帶著自己從太醫院帶過來的幾個實習生,而朱瘍醫他們幾個師兄弟在一起。

剩下的就是白槿她們幾個。

李嬌很主動地擔當了陪小南瓜的任務。

張小山領著兩兒子還在後廚呢。

楊元鼎看張司九吃得沒有那麼香,就輕聲開口:“心裡難受?是因為大門口的事情,還是因為人走的事情?”

張司九搖頭:“我就是在想,齊敬說得對,他們針對的不是大宋第一醫院,而是我這個人。我這個女人。”

如果,她是男子。事情還會是這樣嗎?

不會。

她如果是男子,那麼很可能這會兒她就是太醫院的團寵,是太醫院的冉冉新星。

大家都會驚訝她的醫術,但也能很好地接受。

甚至可能還會大力推崇。

想到這些,她才是真正的心裡難過。

不只是為自己。

楊元鼎看著張司九這樣,說實話,有點不知所措。

他沒有這樣的感受。

所以並不能感同身受。

雖然能想象得到,但那還是不同的。

他問張司九:“那我能為你做點什麼?”

張司九搖頭:“陪著我就好了。”

楊元鼎什麼都不能做。

這個時代,不是哪一個人能左右和抗爭的。

張司九自己緩了一會兒,就重新振作起來:“不說這些了,吃飯吃飯,下午還要上班!”

說完還把楊元鼎的青菜全部搶走,把肉撥了一半給他。

楊元鼎:……我也就那麼兩根青菜!

下午的時候,醫院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兒科大夫張志清等了一天,臨近下班才等來了這麼一個患者。

不過,這是個小嬰兒。

還在襁褓裡的小嬰兒。

嬰兒父母焦急的踏入了醫院。

根據描述,小嬰兒自從吐了奶之後,就一直食慾不振,而且還有點拉肚子,過來是想請大夫給開個藥。

但由於天太冷了,所以並沒有抱著孩子過來。

怕路上一折騰,到時候再把孩子折騰得病得更厲害。

張志清只能仔細問診,不過,好些情況嬰兒父母也說得不清楚,有些模糊——沒辦法,小嬰兒也不會說話,什麼症狀,全憑猜測和觀察。

好不容易問得清楚了些,張志清就取出紙筆準備開藥。

這個時候,白芝提醒了一句:“張大夫,這不合適。病人沒有來呢。”

張志清一愣,這才想起了這麼一條院規:病人沒有親自來,是不允許開藥方的。

於是,張志清只能朝著嬰兒父母歉意的笑笑:“對不住,我們醫院有規定,除非病人親自來,否則不能開藥。或者你們如果覺得病得厲害,也可以在這邊住院。”

說完,張志清還給他們仔細講了一下怎麼住院的流程,以及住院的好處和費用徵收等。

不過,嬰兒父母顯然很遲疑,反覆的問:“必須親自來?別的大夫那兒都可以這樣就開方子——”

張志清更加不好意思:“對不住,對不住,這是我們醫院自己的規定。”

嬰兒母親又央求了幾句,差點給張志清跪下,但張志清每次一猶豫,白芝就在旁邊提醒一句,成功攔住張志清。

最後,那嬰兒的父親急了,對著白芝罵了起來:“你這女人,什麼意思?有這樣見死不救的嗎?你就不是什麼好人!管你什麼事兒,我家孩子都病了!”

白芝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也不回嘴,只是有些委屈的低頭。

張志清擋在了白芝前面,有些不悅:“孩子病了大家都著急,但規定如此,你們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回去把孩子接來。實在是怕孩子凍著,我們醫院還有車可以免費接送。”

“又或者,別的地方能開,你們去別的地方找找也行。”

張志清已經出聲攆人了,那夫妻兩人也只好走了。

不過沒多久,那夫妻又抱著一個孩子回來了。

孩子裹在襁褓裡,看不清臉,摸了摸脈。卻真是脈搏微弱,隨時都好像要停掉似的。

而且,小手也冷冷的。

許志清沒敢耽擱,就給開了住院。

這樣的情況,再折騰,怕孩子真的沒了。

許志清要開啟包被檢查,但那對父母卻不同意,就讓許志清趕緊開藥治。

白芝趁著許志清開藥方,一溜煙跑去找了張司九:“九娘,我覺得情況好像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