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蒼沉默良久,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有些事是可以妥協的,有些事是可以等待的,但是有些事是決計不能耽擱的。他覺得一會兒還是要去公司一趟,如果那些藍天航空的領導層還是一意孤行,那真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那麼飛完彭城那個航班,徐蒼真的要考慮還要不要再在藍天航空待下去了。

此前,陸景華說木華航空想要將他挖過去。徐蒼心底裡是不願意的,在木華航空那種官僚主義集中的地方,個人的力量不管多出色,還是要被各種力量所挾制,最終只能落個隨波逐流的下場。

當然就不是說藍天航空就清廉高效了,只是藍天航空底子薄,就算再怎麼官僚主義那也是小打小鬧,個人力量是有施展的餘地的。

然而,即便徐蒼如何再想將藍天航空保下來,他們自己找死,那真是誰都攔不住了。實在不行,徐蒼覺著還不如就去木華航空呢,瞧著他們出價的態度,想來在木華航空搞到給自己母親治病的錢也不是難事。

只是,若是去了木華航空,當真就是雄鷹折翼,徐蒼的對於未來的所有幻想就真的要成了幻想了。

“海哥,你幫我查一下4724那架飛機後面的計劃是不是都排滿了?”臨掛電話前,徐蒼還是不死心地向嶽海確認起來了。

“稍等一下。”嶽海甚至都沒有詢問徐蒼要差4724那架飛機的計劃幹什麼,直接就去查了,電話就這麼保持著。等了約莫半分鐘,電話那邊終於又有動靜了:“嗯,4724這架飛機的計劃是單獨排的,現在能看到的計劃是未來一個月的,已經是排滿了。再後面的預排計劃就要去問計劃室了,要我去問問嗎?”

“不用了!”徐蒼的情緒有些低落,嶽海查到的跟剛才陸景華說的一模一樣,那應該情況就是可以確定了。果然,藍天航空直接無視了波音的技術通告。

掛了電話,徐蒼轉回了陸景華的電話:“現在維修副總裁在公司嗎?”

“在吧。”陸景華嗅到一絲別樣的味道:“徐蒼,你想要幹什麼?你可別亂來!今天公司可亂得很,你最好還是別來了。”

“怎麼了?”

“還能是什麼事,前面那個乘務員感染艾滋的事情上報紙了,鬧得是沸沸揚揚,咱們公司的臉都給丟盡了。西南局的領導昨天下午過來把咱們公司的董事長罵的是狗血淋頭,今天總局領導還要過來,而且,因為這件事春夏旅業對於跟咱們籤包機合同的事情產生了動搖,公司的領導都快急瘋了,這時候你別來觸黴頭了。”

很多時候,官方機構和民間機構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就像查出來乘務員感染艾滋這件事,藍天航空僅僅是當天取消航班損失了一大筆錢,其餘方面,或許它還不覺得有什麼。

可代表官方的總局可就看法不一樣了,他們看重的是臉面。要是丟了面子,那就是天大的事情。藍天航空鬧出這麼大一出笑話,連帶著局方也是臉上無光,局方領導不氣急敗壞才是奇怪。

只是讓徐蒼感覺到訝異的是春夏旅業竟然也會在乎這種事,他還以為春夏旅業只是將藍天航空當成承擔自己旅行團的運輸工具人呢。

然而,徐蒼長時間的沉默讓陸景華相當的不安。他急道:“徐蒼,咱們就是個普通飛行員,別摻和了。”

徐蒼嘆了一口氣:“如果我真是個普通飛行員,那該多好!”

重生之後,徐蒼是有一種使命感的。他相信一切都是有因果的,老天爺讓他獲得重來一次的機會不是讓他繼續混吃等死的,而是應該做一些於世界有益的事情,即便是沒有做成,卻還是要嘗試一番的。

掛了電話,徐蒼拍拍自己的臉:“再去試一次吧!”

......

藍天航空一樓大廳,秦心急步往外面走去,在她兩邊,執行副總裁羅勇和維修副總裁餘奉天皆是焦急不已地跟隨左右。

“秦小姐,這次真的只是一個意外。”羅勇急道:“我向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此類事件了。”

“意外?”秦心冷笑起來:“就因為一個乘務員,你們藍天航空現在成為了全民航的笑柄,我們春夏旅業可不能因此名聲受損。而且,據我所知,當天你們取消了接近三分之一的航班。意外?萬一將來你們再出個意外,我們旅行團滯留個三分之一,你們能賠償我們的損失嗎?”

在另一邊的維修副總裁餘奉天被駁得啞口無言。說實在的,乘務員感染艾滋這事兒卻是藍天航空的應對相當糟糕,春夏旅業那邊有意見是正常的。只是,他們沒想到春夏旅業的火氣這麼大,已經要考慮還籤不籤合同的問題了。

“秦小姐,你看這樣如何?再等上半個小時,咱們董事長就能下來跟你細說了。”餘奉天幾乎是央求起來。

其實,以他們兩個人的職位還不足以跟秦心談這麼大的合同。只是,現在公司的決策層正被總局來的領導攏起來一塊訓呢,那是分身乏術啊,只能先讓他們兩個穩住秦心。

可嘴巴一說倒是輕鬆,秦心明顯是氣急了,哪裡聽得進去他們的勸說?

“有什麼好說的?”秦心彷佛是下定決心了:“這事兒我回去會跟父親再商量一下,二位就不要再送了,請便吧!”

羅勇和餘奉天哪裡敢走,依舊急切地想要勸說秦心回心轉意,今天要是讓秦心走了,那十億的合同十之七八是要吹了,公司的大領導們不得把他們倆兒抽筋扒皮了?

大樓大廳里人來人往的,瞧著平時趾高氣昂的兩位副總裁此刻跟孫子似的圍在一個年輕女子身邊苦苦哀求,紛紛露出疑惑之色。

等秦心三人路過大廳的中央水池附近時,正好被從乘務準備室出來的夏疏月給撞見了。此時,夏疏月並沒有穿乘務員的制服,而是著了一身便裝,臉上看起來也是愁眉不展的。

不久前,那個騷擾她的頭等艙乘客真的投訴她了。客艙部對白金卡的客戶還是相當重視的,將乘務長和她都叫過去談話了。

客艙部的總經理辛薇薇還是比較欣賞夏疏月的,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只要她願意給那乘客道歉並取得原諒,這事兒也就算了。

然而,夏疏月抵死不願,最後只能接受處罰。客艙部的處罰還是比較嚴重的,停飛兩週,並且停止轉升一年。

停飛期間,她還不能休息,必須過來公司這邊兼職。

夏疏月倒是認得羅勇和餘奉天,只是中間那個年輕女子她並不知曉。雖說她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兩個大領導怎就如此低聲下氣,可也僅僅是好奇,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可是,這邊剛收回目光,卻是發現對面的大門進來一人,細細一看,竟然就是徐蒼。

夏疏月的臉上立馬綻放了燦爛的笑容,便是準備去給徐蒼打個招呼。然而,徐蒼根本沒有看到夏疏月,而是在進來大廳後分辨方向,一路直奔羅勇和餘奉天那邊。

此時,秦心三人已經臨近正門口了,旁邊的羅勇和餘奉天兩人額頭上全是汗。就在他們以為已經無力阻止的時候,秦心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餘奉天和羅勇皆是一怔,接著紛紛大喜過望,還以為秦心這是回心轉意了。可當他們看向秦心之時,發現秦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正前方。

順著秦心的目光望去,餘奉天和羅勇不由皺起眉來,只見他們正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攔路之人。而這人他們都認識,正是徐蒼。

餘奉天此時本來就心煩意亂的,被徐蒼擋了道,心裡更是窩火:“徐蒼,讓開!”

徐蒼正是為餘奉天而來,豈能說走就走?他不僅沒讓開道路,反倒是一步上前,逼近三人,直視著餘奉天:“餘總,波音發了技術通告,你應該看了吧,就是咱們前面說過的問題。”

“哦,那個啊,看了!”餘奉天陰沉著臉:“今天有貴客在這邊,有什麼事後面再說,你先讓開吧。”

可徐蒼卻是不依不饒,他要的就是有貴賓在旁。在別的場合,這兩個人估計都不願意搭理一句徐蒼。只見徐蒼厲聲質問:“波音公司既然建議更換了L型固定器,那為什麼4724的計劃還是排得那麼滿?”

這下餘奉天的臉色徹底沉下去了,他發出一道不悅的嘖嘴聲,望向羅勇:“羅勇,你的人能不能管一管?”

其實羅勇現在也是火氣上湧的狀態,可後面還要將徐蒼賣個好價錢,不方便完全撕破臉,只能強行平心靜氣地勸道:“徐蒼啊,事情也跟餘總說了,他也知道了,後面你們再細說,這邊不是說話的地方。”

“然後又跟1566那樣敷衍我嗎?”徐蒼低喝道。

餘奉天瞬間臉色變得鐵青起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知道波音的那份通告,但是上面明確寫了只是建議,也沒有設定最後期限,你給我裝什麼?徐蒼,我忍你很久了,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公司是你家的,想怎麼來就怎麼來,是嗎?就是一個隨處都是的二副,這是你管的地方?給我滾蛋!”

此刻,徐蒼和餘奉天等人的動靜已經吸引了一樓大廳極多的員工駐足圍觀。當他們看清攔了餘奉天和羅勇的人是徐蒼後,曾經關於徐蒼的一些流言又開始引起了竊竊私語。

“這個徐蒼是不是就是前些日子說是多管閒事的?”

“對啊,他一個飛行部的攔維修保障部的領導幹什麼?”

“他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一個飛行員而已,真以為自己多厲害,神氣什麼?”

“聽說餘總為此還特意讓各部門下發了郵件,不允許跨部門上報,好像就是因為他。這人臉皮也是真的後,換做是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真有自我意識這麼強的人,還是太年輕了,沒有經過社會毒打?”

周遭的竊竊私語幾乎是一句不落地鑽進了徐蒼的耳朵裡,但是他的面龐卻如同萬年不變的磐石,哪怕最細微的蹙眉都不曾出現,彷佛周圍對他的嘲笑和詆譭只是過眼雲煙而已。

在人群之中,夏疏月在側方淚眼婆娑地看著徐蒼,周圍盡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辭。她很想徐蒼能夠離開,在這裡的每一秒都將是無比的煎熬。

而站于徐蒼正前方的秦心則是而惡言環伺下微微蹙起秀眉,她的朱唇輕啟,可還未有任何一個字說出來,徐蒼反倒是寒聲而起:“波音747上四百多人的生命安全都不值得一次停場嗎?”

此言一出,羅勇倒吸一口涼氣,徐蒼這話可是說重了,重得餘奉天根本不敢反駁。但是,他就不怕事後餘奉天清算?

果不其然,餘奉天即便胸膛之中火氣翻騰,可硬是不敢駁斥徐蒼所說的內容。他要是敢在公開場合對這類言論有任何質疑,局方可是要調查調查他的思想問題了。

等了約莫兩秒,餘奉天強壓下內心的怒意,強擠出一絲的難看的笑容:“更換L型固定器是吧,可以!我把現在的事情辦了,回頭咱們再商量那事兒。”

然而,徐蒼卻是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餘奉天就是在敷衍。事後,別說什麼更換固定器了,怕不是要好好整治他一番了。

徐蒼的臉色略有暗澹:“餘總,難道你忘了聯航771航班的教訓了嗎?”

這話一出來,餘奉天臉色狂變,原本壓下來的火氣驟然勃發。

三十多年前,當時聯航在發動機保養和維修上感覺標準程式耗時耗力,於是擅自更改了程式。後來被飛機設計上麥道公司發現命令其儘快停止錯誤的維修保養程式。

然而,聯航使用自己的維修保養程式已經很多年了,從未發生問題。因而,當時聯航的維修保障部的最高領導直接無視了麥道公司的勸告,繼續執行自己的錯誤程式。

最終在兩個月後,聯航的一架DC-10飛機的左發在起飛時脫落。發動機墜落爆炸而產生的碎片擊中機身,導致機體嚴重受損,最終那架DC-10墜毀在離機場三十公里的野外,飛機上的人員存活下來的十不足一。

這個桉例是維修部門必學的,幾乎每個機務都知道。桉例中的那個聯航維修保障部最高領導便是成為了昏聵無能的典型代表。

徐蒼說這話分明是將他餘奉天跟那個被釘在恥辱柱上的聯航維修負責人放在了同一位置。

這下,餘奉天如何還能忍受得住,也不管秦心在旁了,揚起右手,便是準備給徐蒼來上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只見餘奉天揚起右手的時候,周圍圍觀人員發出陣陣驚呼,而夏疏月則是大驚失色,便是準備上前阻止。

然而,餘奉天的這巴掌終究沒有落下去,而是見前方身影閃過,秦心一個側身抓住了餘奉天的右手手腕,笑道:“餘總好大的火氣啊!”

羅勇也是沒想到餘奉天竟是要當眾打人,趕緊給餘奉天使眼色,讓其冷靜冷靜,同時還跟秦心解釋道:“餘總跟這位小兄弟是溝通上有些誤會,讓秦小姐見笑了。”

秦心鬆開餘奉天的手腕,朝著羅勇微微頷首:“無妨,餘總現在情緒不穩,有什麼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羅勇未料到秦心竟是藉機要甩開他們,還想要挽留一下,卻是見秦心已經邁步而出。

就在秦心越過徐蒼身邊的時候,她垂落下來的右手輕輕摸了下徐蒼的手背,示意徐蒼跟自己一起走。

搞成這個樣子,徐蒼還如何在藍天航空立足?餘奉天這次是氣急眼了,就算是分屬不同的部門,可他還是有不少手段收拾徐蒼的。

然而,面對如此明顯的小動作,徐蒼確實視而不見。他臉色平靜地看著羅勇和餘奉天,然後環視四周,那些麻木,譏諷,不屑,冷笑的面龐。突然之間,徐蒼生出一絲釋然,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容:“你說得對,這裡又不是我的公司,我操心什麼呢?”

說著,徐蒼眉眼微垂,緩緩轉身往門外走去。

此刻,在三樓走廊欄杆上倚著兩人,正是李榮成和葉先。他們可以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只說是波音亞太區辦事處的普通員工,僅僅是過來例行收集使用者對波音飛機的反饋。

其真實目的當然是讓葉先跟徐蒼真正見一面。不過,世事難料,沒碰上面卻是遇見這等好戲。

葉先依舊是在彈著那枚不離身的硬幣,但是他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門口的徐蒼身上,嘴角的弧度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李榮成,這就是你給我選的搭檔,一條喪家之犬?我還以為他多厲害,昨天那趾高氣揚的模樣,現在怎的如此了?”

旁邊的李榮成則是眉頭緊鎖,他沒想到那份波音的技術通告把局面搞成如今這等模樣。

門口,徐蒼在走到秦心身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轉過身看向羅勇:“還有一件事我忘了說了。”

看到徐蒼那含笑的表情,羅勇心裡不知為何掀起一絲不安:“徐蒼,你且冷靜下!”

“冷靜什麼,羅勇!你看他什麼囂張樣子,先停他三年!”既然已經撕破臉了,餘奉天也不再顧忌了,徹底地發洩著自己的憤怒。

然而,羅勇心裡卻是罵開了,冷喝道:“你給我閉嘴!”

餘奉天一怔,完全沒想到羅勇竟然在這個時候還在幫徐蒼那小子。

可是,下一秒,羅勇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

“羅勇,你不是要用我換上一條精品航線嗎?”徐蒼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你......做夢去吧!”

短短一句話落到羅勇耳朵裡猶如晴天霹靂一般,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甚至連站都站不穩了。

旁邊的餘奉天臉上掠過一絲迷惘:“什麼精品航線?”

羅勇緩了好半天才是稍稍清醒些,聽到餘奉天的問題,他紅著眼睛,朝著餘奉天陡然暴喝:“餘奉天,你乾的好事!”

再是一轉頭望向門口方向,徐蒼和秦心的身影已經不知所蹤了。

而在此時,樓上的李榮成眼中卻是精光閃爍,看起來對徐蒼感興趣的人不止他一個啊。

......

一起離開了藍天航空的徐蒼和秦心很快就分開了,原本秦心是想要送徐蒼一程的,可卻是被徐蒼給拒絕了。他現在暫時不想說話,跟任何人都一樣。

月明星稀,銀白色的月光灑落下來,在青華小區大門口的臺階上坐著一個年輕人,正是徐蒼。

從藍天航空離開後,徐蒼沒有打車,也沒有坐公交,而是從機場一路走了回來。從機場到青華小區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徐蒼整整走了五個半小時,等到青華小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五點了。

按理說,走了這麼久的路,徐蒼應該飢餓難當才對,可他完全沒有任何吃東西的慾望,只是覺得有些累。

走到小區大門口,他也沒進去,就往旁邊的臺階上一坐,然後再也沒有動了。

熾熱的陽光終歸是萎靡下來,轉而昏黃,最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略帶涼意的月芒星光。無數人從徐蒼身邊來回走過,可徐蒼卻沒有半點兒反應。

直到一人停在了徐蒼跟上,徐蒼抬頭望去,卻是夏疏月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盡是擔憂之色:“哥!”

徐蒼嗯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夏疏月走上前去,將徐蒼擁入自己的懷中。此刻,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徐蒼,只是想用溫暖的胸膛去撫慰滿是傷痕的徐蒼。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蒼突然說話了:“你說他們為什麼會笑呢?”

徐蒼如此失魂落魄從來不是因為跟餘奉天撕破臉,他真正感到痛心的是周圍人的反應。1566那次是這樣的,今天又是這樣!若是飛機出事了,他們是覺得藍天航空能雲澹風輕的揭過?

以藍天航空的體量,但凡出了事故,那只有破產清算的下場,這樣的結局,他們還笑得出來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徐蒼應該算是在幫他們才對。

徐蒼不奢望有人給他分擔壓力,可為什麼這些人還要取笑他呢?

徐蒼不明白!

夏疏月知道徐蒼在說什麼,可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將徐蒼摟得更緊,但是她能感覺到一顆熱切的心已經慢慢變得冰涼。

又是過了許久,在無比安靜的環境中,徐蒼那略帶悲涼的聲音響了起來:“果然,他們並不感謝我!”

此時,在馬路對面有一輛黑色轎車,從很久之前就停在那裡了。在車子後座上,秦心望著相擁在一起的兩人,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在她的身邊,秘書有些擔憂地看著秦心的側臉,她從來沒有見過秦心這樣的表情,便是輕輕喚了一聲:“小姐?”

或許是被秘書的聲音驚醒了,秦心收回了目光,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澹:“沒事了,走吧!”

秘書卻是有些不放心:“小姐,真的沒事嗎?”

然而,秦心已經閉目養神,不再說話了。

秘書輕輕嘆了一口氣,朝著司機說道:“走吧!”

......

次日早上九點,徐蒼悠悠醒轉過來,剛一起來,只覺得肚子咕咕亂叫。昨天晚上在夏疏月的強烈要求下,徐蒼還是吃了一點兒,不過吃得著實不多。

再後面,夏疏月想要留下來陪徐蒼,這倒是讓徐蒼嚇了一大跳。這男女過夜的事情可使不得,他可不想壞了夏疏月的名聲。

最後在徐蒼的再三勸導下,夏疏月才不情不願地回去了。臨了的時候,還讓徐蒼第二天醒了給她發個報平安的簡訊。

撓撓頭,徐蒼依從昨晚的承諾,先是給夏疏月發了封簡訊,接著就去查了下自己的航班計劃。

昨天鬧成那樣子,說不得真把自己給停飛了。當然,徐蒼也不在乎了,看昨天餘奉天那樣子也算是徹底對藍天航空失望了,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停飛就停飛了,天下之大,還沒有他徐蒼的容身之處?

不過,若是今天的計劃還在,徐蒼就打算飛完這最後一般,然後主動跟藍天航空解除勞動合同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木華航空這麼想要他,但想來木華航空也是願意幫他打官司的。這點兒,徐蒼倒是不擔心。

再三重新整理了郵箱,確認沒有航班計劃變更的郵件通知,也沒有停飛自己的郵件,那就說明自己倒是還有飛最後一班的機會了。

不過,新郵件沒有,未接電話和簡訊卻是一大堆。有莫尚雲教員的,有金復禮機隊長的,當然最多的還是陸景華的。徐蒼收到的陸景華的簡訊基本都是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就是讓徐蒼回個電話。

從昨天離開公司後,徐蒼的手機就是處於關機狀態,累計這麼多未接電話和簡訊也是正常。不過,徐蒼暫時不想回復,等今天飛完最後一班,明天他準備把這些人全部叫來宣佈一下自己後續的想法。

他覺得是時候離開藍天航空,這邊已經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洗漱了一下,徐蒼換上制服,又在外面套了件便裝,檢查好自己的證件,不由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想他重生時,也是要被公司趕走了,沒想到兜兜轉轉,又是回到了原點。

將肩章,領帶,證件都放好在飛行箱,徐蒼便是出門了,只是在門口的時候,徐蒼髮現門上貼了一張便籤,上面寫著:“看到回我電話,陸景華。”

徐蒼苦笑著撕下便籤,看來後面陸景華還特地過來了一趟,只是門關著,於是就留了便籤。徐蒼心裡一暖,這段時間在藍天航空總算不是一無所獲的。

打了車去公司,徐蒼去籤派席打了個張任務書就走了,他沒有跟機組一起進場,現在這個情況,他不想跟那些人接觸。

於是,徐蒼拿著任務書從旅客通道走了,跟普通旅客一樣走了登機口。

只能說徐蒼選擇不跟機組一起進場的是正確的,就算徐蒼套了便裝,跟旅客一起進來了。但是,在進艙的時候,迎客的乘務長還是一眼就分辨出來了徐蒼。沒法子,飛行員的飛行箱實在太扎眼了。

乘務長倒是沒跟徐蒼打招呼,徐蒼自然也沒閒著跟她套近乎,然而,徐蒼分明看見自己在越過她的時候,乘務長的眼角出現了一絲笑意,而且這笑意明顯有些放肆。

徐蒼知道這個笑容意味著什麼,不過他也沒什麼反應,直接將之無視。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的事竟然傳到了木華航空的溼租機組那邊,訊息傳得倒是快啊。

加機組是有指定的位置的,徐蒼放好飛行箱便是循著指示找起了自己的座位。

跟737的客艙只有一條走道不同,波音747有兩臺走道,看起來要寬敞很多,最後徐蒼在中前部的區域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剛一坐下,卻是發現旁邊已經有人了,而且看裝扮好像還是一個美女,尤其是那伸展出來的黑絲長腿實在是有些吸引眼球了。不過,這美女歪著頭,將本雜誌蓋在自己臉上,也看不清長得怎麼樣。

徐蒼也只是稍微看了下身邊人,便是收回了目光。他對所謂的豔遇可是沒有半點兒興趣。

只是等他靜下心來,他的鼻子突然嗅了嗅,一股子香氣衝入鼻腔之中,想來應該是旁邊那美女傳過來的。

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徐蒼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怪異,他老是覺得這香氣有些熟悉。突然間,徐蒼靈光一閃,驚叫起來:“疏月!?”

這香氣分明跟夏疏月身上的味道很相似!

伴隨著徐蒼的驚叫聲,旁邊的美女笑嘻嘻地拿開雜誌,露出來的果然是夏疏月的臉:“你怎麼知道是我?”

徐蒼老臉一紅,他總不能說是靠聞出來的吧。

“你怎麼在這裡?任務書沒你啊!”他記得加機組的任務書裡明明沒有夏疏月才對。

夏疏月朝他眨了眨眼睛:“你那任務書不是最新的。彭城那飛機的一個乘務員身體不舒服,我們這邊備份又用完了,就臨時讓我去頂一下了,不可以啊?”

徐蒼頗為狐疑地打量著夏疏月,也不知道這丫頭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算了,無所謂!”徐蒼將椅子往後放了放,直接躺下閉目養神起來了。

看徐蒼不搭理自己,夏疏月撅了撅嘴,倒是沒有打擾徐蒼,而是繼續看雜誌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蒼迷迷湖湖地感覺到有人在推他,睜開惺忪睡眼,卻是發現夏疏月一臉擔憂地湊近過來:“哥,我從剛才一直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奇怪的聲音?”徐蒼揉揉眼睛,側耳傾聽一番,卻是沒有分辨出有什麼奇怪的動靜。不過,夏疏月這丫頭的聽力極佳,徐蒼也沒有武斷地否決,而是伸了個懶腰:“什麼奇怪的聲音啊?”

夏疏月秀眉都蹙在一起了:“我也說不上來,就是那種類似於鼕鼕冬的聲音。”

“鼕鼕冬?”徐蒼剛睡醒,腦子也有些不清楚,當真是搞不懂夏疏月說的聲音是什麼。不過,能感覺到飛機好像還在上升,莫不是才起飛沒多久?

略微坐直身子,徐蒼突然感覺有些冷,暗想這空調調得也太低了。正好前面不遠處有個乘務員在巡艙,徐蒼也就懶得再按呼叫鈴了,準備直接喊人過來。

可他剛張嘴,話還沒有說出來,一股白霧竟然在他的面前升騰起來,就好像冬天在外哈欠起霧一樣。

徐蒼童孔一縮,心中驟然泛起一絲漣漪。

然而,在下一刻,夏疏月的臉上緊張之色更甚了:“哥,你還聽不見嗎?就在我們腳下啊!”

“嗯?”徐蒼一怔:“你什麼意思?”

夏疏月急了:“我是說在我們腳下,那聲音就是從我們下面傳過來的!”

幾乎就在夏疏月聲音落下的一瞬間,一道彷佛天聲震落的巨響轟然炸開,徐蒼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地板出現了明顯的短時隆起,而徐蒼直接被這動靜震得暈頭轉向。

這還不算完,在徐蒼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在一眾乘客的驚叫聲中,徐蒼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沸騰,身子彷佛要膨脹炸開一樣,胸口的心臟似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一般。

陡然間,徐蒼感覺到耳朵癢癢的,他本能地去摸了一下,只是感覺到指尖一片滑膩溼潤,再是一看,指尖上一抹鮮紅刺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