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川機場342停機位,徐蒼去看完4724後就馬不停蹄地拖著箱子回了342停機位。到飛機下面的時候,徐蒼還特意看了下時間,比規定的時間晚了五分鐘的樣子。

吃到這點兒時間倒是不影響航班執行,就是要吃上一個不大不小的通報處罰了,估計還要罰了幾百塊錢。

雖說徐蒼也是肉疼得很,但這類通報處罰並不會影響飛行員的考核積分,影響倒不是很大,就是徐蒼現在就是個錢奴,少了幾百塊錢還是有點兒難受的。

徐蒼到機坪下面的時候油車已經過來了,他也就沒上去飛機,按著放行給的油量先把油加好了。取了油單,拎著箱子上去了廊橋。這時還沒有組織上客,徐蒼準備放好箱子後去客艙那邊躺一躺休息會兒。

剛放好了箱子,三號乘務員就過來問徐蒼午餐的事情。

“哥,午餐你點的是哪種?正常,西式,還是清真?”

“應該是正常吧?”徐蒼脫下反光背心疊好,他有些奇怪,平時這些事兒乘務員都是不會問的,昨天就已經簡訊溝通好了才對。於是,徐蒼試探著問道:“是有什麼問題嗎?”

三號乘務員歉意道:“剛才我清點餐食的時候發現航食上的全是西式的,好像是上錯了。哥,你看要聯絡航食換一下嗎?”

“西式,西式餐裡都是些什麼?”徐蒼還沒有吃過西式餐。

三號好像也不太瞭解:“應該是麵包,甜品,沙拉之類的,說實話,我也沒吃過。哥,你要是換的話需要快些了。”

“算了,不用這麼麻煩了。”徐蒼將疊好的反光背心塞進飛行箱側邊的小袋子裡:“西式就西式吧,我都隨便。”

說著,徐蒼的目光在三號乘務員臉上游離了片刻,只覺得她臉色略略蒼白了些,額頭上甚至隱隱能看見些細密的汗珠。

“你沒事吧?看起來臉色好像不太好。”徐蒼關心道。

三號乘務員不還意思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不知道,可能是著涼了吧,沒什麼大事的。”

“哦!”徐蒼倒是沒有過多在意,只是囑咐了一句:“要是真的不舒服,趕緊跟機長說,現在離起飛還有一段時間,還來得及換人,要是起飛後,後面反而不好辦了。”

徐蒼唯一擔心的就是三號硬挺著,結果到巡航或者中間過站的時候撐不住了,那可就麻煩了。徐蒼看這次乘務組的人數是按最低配置來的,少了一個人就飛不了了。

三號乘務員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了,默默地回了前艙工作間。只是徐蒼聽她嗯的那一聲都是有氣無力的,該不會真的身體出問題了吧?

不過徐蒼還沒有清閒到去管乘務組,這種事情還是交由乘務長評估吧,他亂管反而不美了。

回了駕駛艙,徐蒼將油單夾好。副駕駛已經做好駕駛艙的準備工作了,跟機長兩個人將椅背往後一拉,全部悠哉悠哉地躺下,還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著。

聽見徐蒼進來的動靜,機長往後面瞄了眼,隨口提醒:“剛機組車司機把你遲到的事情報上去了。”

“哦。”徐蒼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往觀察員的位置上一坐,開始擺弄起手機來。

這種監督機組到飛機下的時間一般都是送進場的機組車司機來辦的,偶爾安監部的人會親自到場檢查。所以,機組想要心存僥倖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機長瞧徐蒼這完全不在乎的反應,哭笑不得:“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硬氣的二副,錢多是吧,不怕罰錢。”

“肯定是怕罰錢的,我又沒錢。”徐蒼笑道:“就是臨時有些事兒,沒辦法......”

“有什麼事兒嘛?”機長還挺好奇的。

只是這話音剛落下,外面突然傳過來一聲悶響,接著就是乘務長的驚叫聲。

機長嚇了一跳,直起上身往後瞧:“怎麼了?”

徐蒼也是從座位上下來了,探頭往外面看。

卻見乘務長慌慌張張地跑進駕駛艙裡,焦急道:“機長,三號暈倒了。”

機長差點兒從座椅上跳起來:“啊?”

......

徐蒼剛才就看出來了三號乘務員臉色不太好,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竟然直接給暈倒了。好在三號乘務員暈倒的時候乘務長就在旁邊,她暈倒後第一時間就被發現了。

出了這種事兒肯定是又叫醫生又通知公司那邊的。等機場急救部派人過來稍作檢查後,似乎也沒有搞明白三號乘務員倒是是什麼情況,只是簡略查了生命特徵,暫時都是正常的,這算是唯一的好訊息。

被機場派過來的醫療人員接了出去,機長同時跟公司那邊說明了情況,一會兒需要藍天航空派人去機場醫院陪同,還要通知他的家人,另外還要再派個乘務員過來補位。

在三號乘務員被抬出去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恢復意識了,只是或許是還沒有完全清醒,只能簡單地對他人的詢問做出一些肢體上的回應。

醫療人員說生命體徵正常,三號乘務員也很快就醒了,徐蒼也就覺得估計沒什麼大事,沒有過多放在心上,等公司派過來備份的乘務員後,航班還是繼續進行了。

三號乘務員暈倒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倒是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後續航班都是正常進行的。

然而,在航班結束後,陸景華就給徐蒼打電話過來了,讓徐蒼退場後去他辦公室一趟。徐蒼正好想要找陸景華,倒是正好了。

交還了檔案資料,徐蒼直接就上了樓去找陸景華了。

剛一進去,陸景華就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問道:“我說徐蒼,你現在挺忙啊。剛復飛第一天就給整出個遲到,你到底在琢磨什麼?”

徐蒼一愣:“知道得這麼快?”

“快跟慢有區別嗎?”陸景華頗為無語地看著徐蒼:“車隊那邊說你是進場中途下車了,你幹嘛去了,這麼忙?”

“看747去了!”徐蒼幾乎是立刻就回答了。

“嗯?”陸景華有些沒聽明白:“你說什麼,看747,看什麼747?”

徐蒼很是不見外地往沙發上一坐:“就是咱們從木華那邊溼租過來的747,機號4724的那架。”

“哦,那架啊。”陸景華不解:“那飛機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小孩子,還喜歡看大飛機?”

徐蒼的神情逐漸嚴肅起來:“我對大飛機沒興趣,我就對它的貨艙門感興趣。正好從那邊路過,機會難得,所以只能中途下車去那邊看看了。”

“貨艙門?”陸景華半張臉都擠在一塊兒了,說不盡的迷惑:“你什麼意思,貨艙門有什麼好看的?”

徐蒼豎起一根手指:“你應該知道波音747貨艙門的原始設計是向內開啟的,同時由螺栓固定。但是,這架4724的貨艙門卻是相反的,往外開啟,這就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陸景華好歹也是飛行部總經理,飛機知識還是很豐富的,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是說壓差嗎?”

“沒錯,就是壓差。”徐蒼給予了肯定的答桉:“由於飛機增壓系統的存在,尤其是高高度環境下,飛機艙內的壓力是要比外界大上很多的。由於貨艙艙門被設計成向外開啟,那在壓差作用下,貨艙門天然就有開啟的趨勢。”

說到這裡陸景華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畢竟徐蒼將的內容是很淺顯的,但是有一點陸景華不明白:“這種簡單的事情,波音在更改艙門設計的時候應該考慮得到才對啊,肯定會做好艙門的固定工作吧?”

“對的,他們在更改艙門設計的時候同時也改了艙門的鎖閉系統,廢除了原先簡單可靠的螺栓固定方式。”徐蒼臉色逐漸陰冷下來:“簡單來說,波音給艙門設計了一個電動鎖閉的系統。原則上,在艙門關閉後,電動機會讓C型門閂扣住門框上的柱子,同時會有一個L型的固定器做最後的保障,以便在飛行途中就算門閂意外開啟,艙門依舊能保持在鎖閉狀態,能明白嗎?”

陸景華半張著嘴,等到徐蒼提問的時候,他呆愣愣地來了一句:“你覺得我能明白嗎?”

他到現在就只飛過737,大概懂一些空客320的知識,但是波音747的知識明顯超出了他的能力,而且還是極冷僻的艙門鎖閉系統。

說實話,就算是737的貨艙門鎖閉系統估計他都不一定能講解得特別明白。畢竟,飛行員又不是神仙,需要將飛機上的每個部件都搞得明明白白。沒有必要,也幾乎沒有可能性。

“很難理解嗎?”徐蒼攤開雙手,他覺得這種事情應該很好理解啊:“就是那架飛機的貨艙門是由電機操控C型門閂卡住門框柱子,這是第一重保障。還有就是另外存在一個L型的固定器,理論上在C型門閂失去作用的情況下可以單獨固定艙門,雙重保障!”

“雙重保障,挺好啊。”陸景華大概可以腦補出來這個所謂的鎖閉系統的工作方式了,只是他不懂這樣的設計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吧。

徐蒼低著頭:“如果一切都能正常運轉,自然是沒什麼問題。可關鍵是電機在工作邏輯上存在缺陷。原則上來說,艙門在關閉後,電機驅動C型門閂卡住門框柱子後就應該斷電了,這樣就能保證C型門閂不會再轉動。但實際上,在某些情況下,艙門關閉後鎖閉系統並不會切斷電機的電源,也就是說C型門閂並沒有卡死。在飛行過程中,隨著飛機機身的抖動,C型門閂可能存在意料之外的轉動。如果轉動行程過於明顯,轉到了開鎖的位置,那門閂就失效了。”

“你說什麼?”陸景華頭一次聽到這種暴論,整個人怔住了好幾秒才是準備質問起來。

然而,陸景華還沒有開口,徐蒼就已經抬手製止住了陸景華的話頭:“讓我說完!”

下一刻,徐蒼繼續說道:“這還只是一個問題!在門閂失效後,理論上還有固定器能保障艙門的安全。但是,我檢查過了4724的L型固定器是鋁合金製作的。鋁合金的話,在單獨支撐壓差對艙門的衝擊下,有可能強度會撐不住。”

陸景華聽得眼皮狂跳:“徐蒼,你的意思是?”

徐蒼嘆了一口氣,顯露出深深的擔憂之色:“在某些極端情況下,艙門的鎖閉系統會全部失效,也就是說,艙門會......開啟!”

“貨艙門開啟?”陸景華聽得那是一個心驚肉跳。毫無疑問,不管是哪種型別的飛行都無法承受艙門開啟的問題,尤其是對於大型客機,一旦艙門開啟,可不僅僅牽扯到增壓問題,連帶著艙門被強行開啟會不會引起機身結構出現問題都猶未可知。

若是真像徐蒼所說的那樣,可簡直就是災難性的後果。可這裡又牽扯到了另外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陸景華歪著頭,死死地打量著徐蒼,問出了那個致命的問題:“徐蒼,我承認你把我給唬住了。可問題是,你有證據嗎,怎麼證明?”

“證明什麼,NTSB都給出結論了。”在徐蒼的記憶裡,木華航空的7811航班是在國外出事故的,所以國外的NTSB也參與了調查。

“NTSB說的?”陸景華一愣:“NTSB發過警告說波音747的艙門鎖閉系統有缺陷,我怎麼不知道?”

陸景華還是相當關於國外民航的最新資訊的。若是一款飛機存在結構上的缺陷,那決定是不小的新聞,陸景華不該不知道才對。

“那肯定啊!不就是......”徐蒼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這時候4724這架飛機還沒有出事故呢,根本就沒有NTSB參與調查的事情發生,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關於波音747-100飛機的缺陷警告了。

“我這是昏了頭了!”徐蒼這兩天全在琢磨4724這架飛機了,都想得神志不清吧,把未來的資訊都給透露出來了。

《仙木奇緣》

不過,好在陸景華並沒有過多糾結徐蒼話裡的謬誤。但是,這下徐蒼也是尷尬了。對啊,這事兒該怎麼證明呢?總不能說自己是未來重生過來的,知道4724這架飛機要因為艙門鎖閉系統出事兒?

真要這麼說,那陸景華怕不是感覺不是4724這飛機出事了,而是他徐蒼腦子出事了。

徐蒼想了一會兒:“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性,讓機務試一下,很簡單的一次測試嘛,應該不難吧?”

“你去跟機務那邊說唄。”陸景華翻了個白眼,澹澹說道。

這下徐蒼臉色一窒,前段時間,因為1566那架飛機異常抬頭的事情,他跟維修保障部鬧得很不愉快,結果1566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他還能指使上機務?

“那我們自己來呢?”

陸景華臉都黑了:“且不說咱們能不能自己來,我就問怎麼進機場管制區。沒有航班任務,要進機場管制區需要臨時通行證。就憑你一個腦補的飛機缺陷,你說保衛部願不願相信你,幫你去申請臨時通行證,就算保衛部的人願意信你,機場安全委員會會信嗎,會給咱們發放臨時通行證嗎?”

陸景華這一通分析可是有理有據,機場又不是菜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光是臨時通行證,徐蒼就別想搞到了。

這下可就僵住了,徐蒼當真是無語了,自己就是一個小小的飛行員,為什麼老是安排他這麼多不屬於自己職責的問題?

這時候,徐蒼寧願自己不知道未來發生的事情,眼不見心不煩,什麼事都不用管了。可一想起來4724上發生的慘桉,徐蒼如何能置之不理。

突然,徐蒼腦子裡跳出來一個身影,他勐地抬頭望向陸景華:“那個,那個波音的什麼人的名片呢?”

“什麼波音的人,你到底再說什麼啊?”

徐蒼一拍大腿:“就是之前你讓我陪著去的飯局啊,說去找什麼波音的人,那人不是還給了你一張名片嗎,還在嗎?”

“李榮成嗎?”陸景華一怔:“倒是在的,你要幹嘛?”

陸景華僅僅是不解了片刻,他很快就意識到徐蒼想要幹什麼,驚叫起來:“你想直接找波音的人?”

“波音的人是什麼皇帝老兒不成,找都不能找了?”徐蒼撇撇嘴:“趕緊的,把名片給我。”

“你這小子,隨你!”陸景華也知道那名片是徐蒼掙來的,不好藏著掖著,就準備去抽屜裡拿名片。只是剛走了沒兩步,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

拿出手機一看,竟然是主任航醫的電話。這倒是稀罕得緊,主任航醫還是很少會打電話給他的。

“我接個電話!”陸景華跟徐蒼說了一聲,先是接通了電話:“怎麼了?”

徐蒼也不急,往沙發上一靠,只是他很快發現陸景華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奇怪,尤其是陸景華後面開始看向自己,那眼神別說多彆扭了。

很快,陸景華就掛了電話,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

徐蒼隨口一問:“什麼事兒啊,你這什麼表情?”

“徐蒼?”陸景華突然問道:“剛才你是不是飛了9123和9124?”

“對啊!”徐蒼點點頭:“這不剛退場就過來了嗎,怎麼了?”

本能的,徐蒼好像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陸景華整個人都不好了:“第一段起飛前是不是有個乘務員暈倒被抬下去了。”

徐蒼有些煩了:“是有這麼一回事,不是,到底是什麼事啊,能不能一次說完啊?”

陸景華嚥了一口口水:“剛才主任航醫跟我打電話說那個乘務員的檢查報告出來了。”

徐蒼一皺眉:“然後呢?”

“她的其他檢查專案都是正常的,只有一個出問題了。”陸景華沉著臉:“她的HIV檢測是.....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