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9811航班駕駛艙裡,兩名飛行員在昨晚駕駛艙準備後,便是悠悠閒閒地等待著上客結束。

相較於737不到兩百的載客量,波音747的載客量直接多了一倍,上客時間自然要多少很多。而他們現在在飛並非老式的波音747-100,而是經過航電升級的400型,不然整個駕駛艙基本都要被各種各樣的電門覆蓋,全部都是機械儀表,後面還需要增加一個專門的跟機工程師。

升級後的波音747-400型已經將航電系統簡化到接近後面737NG差不多的樣子。不過,雖說波音各系列飛機的航電系統大同小異,但細看之下,還是有很多區別的,將737的飛行員弄上來,一時半會兒還不一定搞得明白。

其實,這點兒跟徐蒼的記憶是有出入的。因為在徐蒼的記憶裡,出事的那架波音747是100的老舊型號,可實際上這架飛機卻是400型。不過,徐蒼當時測試S2的主控鎖閉系統時並沒有上機去駕駛艙看一眼,他還沒有發現飛機子型號上的差別。

前期工作基本完成了,兩名機組就開始天南海北地亂聊,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加機組的徐蒼身上。

“我聽說這個叫徐蒼的說咱們這架飛機有問題,昨天當眾把藍天航空的維修副總裁給攔了,膽子是真的大。”第一副駕駛將椅背壓到最低,基本上整個人都處於半躺著的狀態,極為愜意。

說實話,一個月拿差不多雙倍的工資,地面人員也全都把他們給供起來,不愜意才怪。一開始,他跟機長還很反感過來劍川呢,覺著雖然工資會高一些,但還要適應新的工作環境,小公司的保障工作估計也不行,最後還是要自己操心,也就懶得賺那點兒多出的工資了。

到了這邊後,很多問題確實是存在的,奈何藍天航空給得實在是太多了,為了錢,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忍一忍的。

在這邊也沒什麼朋友,說實在的,時間長了還是有些無聊的。結果,藍天航空自己就整出個這麼大的樂子。前段時間乘務員檢查出艾滋,引得一群人也去查,昨天又搞出來飛行員當眾攔領導,當真是好戲迭出啊。

說到這個,機長也是樂不可支:“可惜了,昨天咱們不在現場,聽說那個維修副總裁都快被氣得動手打人了。好像說藍天航空的執行副總裁也在,那個飛行員真的是膽大包天,完全不給兩個領導面子的。”

別看這兩個人現在名義上是為藍天航空工作的,但他們可完全不覺得自己是藍天航空的人,說起話來也像是局外人一樣。

“小公司嘛,奇葩事情還是多的。”第一副駕駛笑得可開心了,不過他提起徐蒼所說的這架747的問題時,臉上還是不可遏制地出現了些許擔憂:“哥,你知道那人說咱們飛機是什麼問題嗎?好歹也是飛行員,總不至於無的放失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第一副駕駛的情緒感染,機長也是收斂起笑意:“我聽說是什麼S2主控鎖閉系統.......”

“S2主控鎖閉系統,這是什麼東西,我怎麼沒聽過。”第一副駕駛努力地回憶了下,確認自己的知識庫裡應該是沒有所謂的S2主控鎖閉系統的相關內容的。

機長微不可查地臉一紅,其實他一開始也不曉得,而是私下問了在飛標的朋友才知道S2主控鎖閉系統是什麼。

“好像是關於艙門那邊開關的。”就算讓飛標的朋友解釋了下,機長也是聽得半懂不懂的。沒辦法,這玩意兒就算是專業的機務人員有些也搞不明白的,著實是冷僻了些。

“艙門?”第一副駕駛還以為是什麼涉及重要系統的玩意兒,原來就是艙門啊,還笑道:“原來就是艙門啊,怎麼,按他的意思,艙門還能在空中開啟不成?”

機長嘴角一抽:“聽他的意思,好像是的。說實話,我打聽過他說的那些話,什麼S2開關,C型門閂,L型固定器,還牽扯到鎖閉系統的斷電實際,聽上去很是複雜。也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麼琢磨出來的。”

“沒本事又喜歡瞎琢磨唄。”第一副駕駛倒是不以為意,他好真就不覺得一個二副能整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機長的臉色變得有些精彩:“前段時間藍天航空9211的事情聽說沒,把西北空域攪得天翻地覆的。”

“那肯定知道啊,機隊前面不是還下發了學習傳統導航的檔案嗎,多少年都不學這個了。”

民航業在很多時候都是在積累經驗教訓中成長的,比如飛機機身的舷窗原來是方形的,但後面出現了正方形的邊角崩裂的情況,此後就換成了圓形舷窗或者將邊角設計成圓弧形。

但凡業內出了什麼特情,航空公司都要對此進行分析,然後下發學習材料供空勤人員參考。若是其中存在飛機或者法規上的缺陷,連航空局和飛機設計商,製造商都要參與進來了。

第一副駕駛咂咂嘴:“哥,你提這事兒幹什麼?”

“因為那個徐蒼就在那次9211航班上。”

“哎呀!”剛才機長那緊張兮兮的樣子搞得第一副駕駛也跟著緊張了。可一聽原來就這,哈哈大笑起來:“哥,你應該知道二副都是幹嘛的吧!不就是上來湊數的?9211那事兒應該就是機長厲害吧,他就是坐在後面混了一下吧,還真指望他出大力不成?”

對於這點兒,機長確實感覺沒什麼問題,二副大多數時候就是湊數的,屁用沒有,一起飛就開始睡覺。

雖然都在說二副要幫忙核實在座的兩人有沒有錯誤,可實際上的情況不是這樣的。書本上的,外人以為的和實際上的,很多時候是不一樣的。當然了,隨著後期越來越規範,此類散漫的駕駛艙氛圍也愈發少見了。

然而,機長想要表達的也不是關於二副的問題,他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明的神采:“你可知道他攔下維修副總裁具體是為了什麼?”

第一副駕駛一怔:“不就是那個什麼S2主控鎖閉系統嗎,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劍來》

“剛才我們一直都在說那個S2主控鎖閉系統的故障都是徐蒼妄想出來的,可是就在昨天早上,波音好像給藍天航空發了一份技術通告,內容就是關於S2主控鎖閉系統的。”

“不可能啊!”第一副駕駛直接叫了起來:“波音發了通告憑什麼不轉給我們知曉?”

機長的眼睛裡也盡是迷茫之色:“我也不知道,還是剛才機務上來的時候隨口提起的,好像是說波音建議將鋁製的固定器更換為鋼製的。”

第一副駕駛臉色驟變:“TMD,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既然發通告了,那說明徐蒼說的是對的,那怎麼還吵得起來?”

“問題也是出在那份通告上!”機長壓低聲音:“通告上只是建議更換固定器,沒有任何強制性的措施。”

第一副駕駛聽得都傻了:“這不是又當又立?要是沒問題為什麼還讓更換固定器,有問題的話,為什麼又不在通告裡強制規定?這算發什麼通告,發了......又沒完全發?”

在第一副駕駛看來,波音應該是具有相當嚴謹精神的公司,這種似是而非的通告是能發出來的,實在是太不專業了。

說到這裡,第一副駕駛算是品出些味了,他的語氣中第一次出現了些許擔憂之情:“哥,不會真有問題吧?”

機長臉上的肌肉都僵住了,原本只是聊聊八卦,可是越聊越感覺駕駛艙的氛圍變得古怪起來了。

“別亂說了!747又不是什麼新飛機了,還能出什麼事?”機長嘴上這麼說,目光默默地飄到了MFD上。猶豫了會兒,他還是指了下MFD:“額......一會兒飛了後,你注意一下艙門狀態。”

跟737的艙門顯示採用常規燈泡不一樣,波音747-400的艙門狀態是整合顯示,呈現在MFD上。

第一副駕駛心裡罵道:“還不是在害怕?”

想到這裡,第一副駕駛也是後悔聊到徐蒼了,結果搞得兩個人心裡毛毛的。

......

此刻,在劍川機場23號跑道頭附近的公務機坪上,一架灣流公務機周圍正在有各式各樣的地面人員“伺候”著,不久後,這架飛機即將起飛回滬上市。

在客梯車頂,艙門口外,秦心倚在欄杆上,望著一馬平川的機場,吹著微涼的風兒臉上沒有絲毫笑意。

在她身後,身材火辣的秘書等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小姐,不用這麼早過來的,離起飛還有好一段時間呢!”

如果依照正確的起飛時間,她們差不多可以再推遲個接近一個小時進場。劍川機場擁有一個獨立的公務機樓,專門安檢公務機的乘客和機組,內場也有專門的車輛接送,速度非常快。

“我心裡有點兒亂,想過來吹吹風。”

三千青絲垂落而下,隨風飛舞,顯出一絲凌亂,然而一向愛好整潔的秦心卻是沒有整理,就這麼任憑風兒吹散她的秀髮。

秘書臉上掠過一絲凝重,從昨晚開始,秦心就基本沒有笑過。說實話,她跟了秦心也有些年歲了,可從未見過這般情況。

不過,即便心裡疑惑,有些事還是需要說清楚的。她上前一步,輕聲問道:“小姐,那跟藍天航空的合作怎麼說?”

秦心沒有直接回答秘書,而是反問起來:“三大航那邊還是不鬆口嗎?”

“小姐,你知道的,三大航那邊不會有任何妥協的。”

秦心心裡罕見地舉起絲絲心火:“是啊,如果是相同的價格,誰會選擇藍天航空呢?”

三大航身為國企,即便有各樣各樣的奇葩問題,但有一點兒是絕對不用擔心的,那就是絕對給你把事情給辦好了,辦不好,損失也會自己填上。

若是可以的話,秦心當然想要選擇三大航作為合作伙伴。奈何三大航的價格實在是太高了,高了藍天航空整整三成,而且死不鬆口。但凡,三大航價格沒這麼離譜,高出一成的話,秦心都是可以接受的,但三成實在是太多了。

在藍天航空這邊十億合同那是絕對可以將整個公司吃飽喝足的,可放在三大航那邊,雖然說不上毛毛雨,但決計算不得要為此改變自己的立場的地步。

國企什麼都好,就是喜歡端著,不管什麼,架子和麵子都少不得。要是為了合同降了價,那不是顯得自家檔次下降了?

“小姐,除了三大航,藍天航空在二線航司裡已經算不錯的了。”秘書提醒道。

秦心聽得那是一個心煩意亂:“我知道!可前面那個艾滋病的訊息竟然還上報紙了,藍天航空的應急處置能力實在是太糟糕了,公關也做得稀爛,和這樣的合作伙伴共事指不定哪天會絆我們一腳。”

說到這裡,秦心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來徐蒼的面龐,她沉吟片刻,問了一句:“你說如果咱們自己組建一家航司的話,可能性大不大?”

秘書一愣:“小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且不說劃不划算,國內民航局對民間資本參與組建航司的名額稽核極其嚴格,咱們都不一定能申請到組建資格。”

“那如果讓地方政府出面呢?”秦心忽然說道。

秘書想過無數秦心可能提出的方桉,但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個,她怔怔了半天,依舊沒有揣摩到秦心的意思:“小姐,你是說讓地方政府跟民航局溝通?這......這怎麼做?”

秘書想不明白憑什麼地方政府會代替他們與民航局協調。

秦心偏過頭,望著還是面露茫然之色的秘書,微不可查地搖搖頭:“算了,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

果然,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

讓地方政府出面與民航局溝通的法子正是徐蒼提出來的。前段時間,徐蒼跟秦心閒聊的時候,由於情緒比較激動說了很多心底裡掩藏著的想法,其中就包括未來如何獲得組建航司資格的途徑。

在徐蒼的規劃裡,依著國內相對保守的政策變動,未來放開民間資本進入民航業還需要一段時間,期間民間資本參與組建航司的難度依舊很高,但是這也給了他們一個相當廣闊的藍海市場。

因為政策的限制,導致大量民間資本遲遲無法進入民航市場,無形中為他們擋住了大量的競爭對手。而已經進入民航的少量民間資本,比如藍天航空卻沒有跳出民航盈利的傳統模式,就琢磨著怎麼跟三大航對抗。

三大航有政策支援,還有規模化效應的助益,跟著他們的路走,一輩子就只能聞他們的尾氣。只有在別的地方開拓市場才能有些許生機,比如徐蒼跟秦心提出的廉價航空概念,即挖掘龐大的下沉市場。

當然,在徐蒼的藍圖中,廉價航空只是其中一環,另外還包括貨運的航空化,尤其是快遞。在2000年後,國內經濟將會經歷爆炸式的增長。那時,人們對於貨物的運輸不會一味的追求低價,轉而開始偏向於對速度的需求。毫無疑問,航空運輸是最快捷的運輸方式。

徐蒼記得差不多就是在這個時候,國內南方已經有了一架速運公司,但一直只是區域化運營,但是在未來它將會發展成國內物流界的巨頭。在徐蒼重生之時,那家物流公司甚至擁有一家七十架飛機的機隊,其公司的運營理念便是快捷和高效,而其中航空運輸起到了極關鍵的作用。

以徐蒼的計算,那家速運物流公司現在甚至還沒有開始佈局全國的物流網路,依舊是一株嫩芽。按照徐蒼的預想,他們可以在那家速運公司崛起之前將其吞下,為己所用,而且所需要的代價還不高,真等它成長起來,那反倒是不美了。

而且,徐蒼知道很多年後,因為某些事情會導致全世界的客運市場極度低迷,反倒是貨運市場會迎來繁榮期,提前佈局的話,正是為了抓住這個歷史機遇。

如此一來,機隊可以實現貨運,客運與旅行團外包的極致利用率。在徐蒼的計劃中,至少未來三十年,他都能走到最前面。

徐蒼說描繪的未來是如此真實,聽得秦心是那般心神激盪,難以自持。至於如何進入民航市場,徐蒼給出了兩條法子。

第一個是鳩佔鵲巢,搶了藍天航空的名額。民航局對民間資本的進入極度保守,但不禁止已有的航司進行股權變動。也就是說,透過併購藍天航空是可以變相進入民航市場的,而且徐蒼甚至預言了藍天航空將來會遇到危機,趁虛而入是有可能性的。

但是,這個方法代價太大。不少資本都盯著民航市場,藍天航空但凡有引入其他資本救急的念頭,肯定是眾狼環伺,且不說能不能拔得頭籌,擁擠之下就算成功了,付出的成本也將是巨大的,得不償失。

另外一個就是徐蒼所說的讓地方政府出面。官方的事情那就讓官方的人去協調,經常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甚至徐蒼連讓哪處的地方政府出面,如何讓當地的政府願意出面都有一套系統化的流程,當時聽得秦心一愣一愣的。

“可惜了!”秦心越想越覺得痛心。

徐蒼已經跟藍天航空撕破臉了,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藍圖再好有什麼用,架構師不再了,又有什麼意義?

時也,命也!

......

9811航班駕駛艙裡,飛機已經起飛了二十多分鐘了,高度正從八千一百米上升到九千五百米。一開始起飛的時候,機長和第一副駕駛因為前面聊天的緣故還有些心理陰影,時不時地瞄一眼MFD顯示,可等差不多要到巡航了,心裡總算是平靜下來了,紛紛在暗罵自己嚇自己。

爬升過程中,第一副駕駛早早就解開了自己的肩帶,椅背往後一放,安逸地躺了下來:“哥,回頭是不是應該問問家裡,這飛機的艙門到底有沒有事啊?”

第一副駕駛說的家裡可不是藍天航空,而是木華航空。遇到事情,他們還是更加願意相信木華航空。

說到底,有些事情被捅出來了,不搞清楚便是如鯁在喉,還是弄明白了好。

機長嗯了一聲:“我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早知道就不聊了,搞得現在跟貓爪子撓心似的,哪哪兒不自在。”

理智上來說,他們是不相信波音747這款經典機型會有什麼問題的。只是波音下發的那份似是而非的通告實在是惹人遐想,還是搞清楚些比較好。

在經過短時間沉默後,第一副駕駛突然咂了下嘴,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疑惑地望了眼機長:“哥,你有沒有覺得胸悶?”

“沒有啊?”機長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抽菸抽多了,肺功能不行了。要不上升率調小一點兒,上慢點,這樣應該舒服些。”

“應該是!”第一副駕駛深以為然,他就是個老煙槍,抽菸抽多了確實會影響肺功能,即便飛機上有增壓系統,那基本還是維持在八千英尺的氣壓高度左右,對於肺功能較弱的人還是會感覺到不適的。

於是,第一副駕駛將上升率手動調節到了八百左右,這算是一個比較小的上升率了。

“年紀輕輕的抽這麼多煙幹嘛,哪次胸透檢查不過了,看你去哪裡苦。”機長勸道。

第一副駕駛忙不迭地點頭附和,他哪裡不想戒菸了,可這玩意兒如果真這麼好戒,他也不至於屢戰屢敗了。

跟機長閒話之際,等飛機上升率降下來後,第一副駕駛隨便瞄了下增壓系統的座艙高度升降表,那裡指示著座艙高度的上升或者下降率。

通常來說,增壓系統會將座艙的高度變化控制在一個相對平緩的程度,比如多五百英尺每分鐘,正常情況下是不會高於一千英尺每分鐘的,超過的話,有比較大的機率是增壓系統出問題了。

就如現在飛機的上升率維持在八百左右,那座艙上升率應該差不多在五百以內。可當第一副駕駛瞧見座艙高度升降率表時,上面卻顯示飛機的座艙高度上升率也接近八百了。

“嗯?”第一副駕駛敲了敲座艙高度升降表:“哥,這玩意上這麼快,正常嗎?”

“什麼東西?”機長順著第一副駕駛所指的方向望向座艙高度升降表,他也是輕咦一聲:“是啊,怎麼上這麼快,都快接近飛機上升率了,這種高度座艙高度變化應該很小才對。”

波音飛機的增壓系統是有一套自己的工作邏輯的,它的增壓方式跟飛機本身的上升率具有一定的關聯性,但並非線性相關的。而且,此刻飛機已經在三萬英尺的高度,座艙高度的上升空間已經不大了,增壓系統應該是調節到一個比較小的上升率才算是正常的。

不過,有的說到波音飛機本身的粗糙性。有時候手冊上寫的跟實際出現的情況就是有出入,某些系統偶爾抽下風都是家常便飯。

於是,機長倒也不是太慌張,僅僅是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想要起身去看一下兩邊的管道壓力,只要元件工作正常,那基本是沒什麼問題的,座艙高度變化不尋常或許也僅僅是飛機“調皮”了一下。

第一副駕駛心裡也穩得很,他瞄了眼座艙高度表,按照飛行高度和座艙高度的比對錶,按著現在的高度,座艙高度應該維持在七千英尺左右。但是,座艙高度在達到七千英尺高度後,上升率只是略微減小了下,但並未歸零。

“嗯?這什麼意思?”按照增壓系統的工作邏輯,此時座艙高度的上升率應該歸零或者減小到一個極小的地步才對啊,怎麼還維持在超過五百英尺每分鐘的上升率上,這不符合增壓系統的增壓計劃邏輯啊。

此刻,機長已經解開自己的安全帶了,左手抓著遮光板上的一個鐵製拉環,以此借力將身子拉起來,右手就準備摸到面板上。

可是,當機長的手剛觸控到面板旋鈕,第一副駕駛分明看到原本座艙高度升降表的指標只維持在五百至八百的區間裡,但不知為何,幾乎是在頃刻之間,指標直接往後劃過,超過一千英尺每分鐘,然後是兩千英尺,最後到了沒有刻度指示的區域,達到最大上升率。

第一副駕駛心臟彷佛在這一刻都停跳了,這個升降率的變化他太熟悉了,因為在每次模擬機的釋壓訓練中他都會見到。

便是在第一副駕駛腦子空白之際,一聲沉悶的低音炮傳入駕駛艙中彷佛是一記重錘擊打在兩人的心頭。

“不好!”副駕駛的失神也不過須臾之間,在聞聽到悶響之後,他馬上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麼事。

幾乎在副駕駛意識到出問題的同時,持續不斷的都都都的座艙高度警告響起。機長的手剛摸到旋鈕,座艙高度警告一響起來,身子就跟條件反射似的往回一縮,嘴裡還在喊著:“釋壓了,戴氧氣面罩。”

這個動作基本就是飛行員的本能,釋壓了,不管其他,先把氧氣面罩戴上去。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件事。在模擬機的訓練中,還不可能模擬機到座艙爆炸性釋壓下的身體反應,自然是想戴上就戴上了,可真的遇到了,情況又是不一樣了。

機長原本是處在半起身狀態的,剛又是坐回去,左手還在摸氧氣面罩,卻是覺得口腔之中一陣劇痛襲來,疼得機長差點兒背過氣了。

都說這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這下機長算是明白這話的深刻了。在釋壓情況下,本來就因為劇烈的缺氧,腦子反應變慢,這突如其來的疼痛直接讓機長喪失了思考能力。

他本能性地捂著自己的嘴,只覺得右手指間一陣溼潤,唾液混合著血水流淌下來,止也止不住。

機長的口中有一顆烤瓷牙,平時沒什麼事,在高空的爆炸性釋壓的作用下,由於氣壓變化,那顆牙齒的血肉爆開,開始大量出血。

劇烈的疼痛計劃佔據了機長所有的理智,但是他還是忍著疼痛,左手在不斷地摸索著氧氣面罩。也不知道是不是氣壓變化的原因,機長的左手手指的觸感開始變得麻木,他已經有些摸不出來氧氣面罩的突出部分了。

而跟機長的情況不太一樣,在飛機釋壓的一瞬間,第一副駕駛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似的,根本喘不上來氣。

在增壓暫時正常的時候,飛機座艙稍微上快些,他就有些不舒服了,這下飛機的座艙高度直接快速上升到超過兩千英尺每分鐘,他如何受得了?

不過,副駕駛也是臨危不亂,在幾乎窒息的情況下摸到了氧氣面罩,迅速將之戴上。剛才那彷佛溺水般的恐怖感覺讓得副駕駛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只是氧氣面罩戴上後給予了些許安心感。

第一副駕駛本能地勐吸了幾口,他勐地發現機長卻是沒有戴上氧氣面罩,而是癱在座椅上,一隻手扶著下頜,血水侵染了半個身子,而機長的眼睛半眯著,看起來已經意識模湖了。

第一副駕駛心臟狂跳,搞不懂怎麼機長成了這副樣子,那是又驚又怕,第一個念頭便是想要去幫機長先把氧氣面罩戴上,不然可是要出人命的。

可他剛解開自己的安全帶,稍稍一起身,只覺得天旋地轉,竟是一時沒有站穩,一屁股又坐回去了。

此刻,第一副駕駛的心臟像是開足了馬力的發動機,瘋狂地跳動著。他深吸一口氣,又是嘗試再起身。然而,這一動,眼前視野都開始模湖起來,腦袋沉沉的,似乎都要昏睡過去了。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這個時候,就算是第一副駕駛反應再遲鈍也明白事情的發展好像跟他的預計不太一樣了。

剛才他遭遇的狀況跟缺氧的症狀非常相似,可自己明明已經戴上氧氣面罩了啊,怎麼還會缺氧的?

難道是駕駛艙的氧氣系統出問題了!?

在民航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駕駛艙氧氣系統的問題,就存在過駕駛艙氧氣洩露,最後出事的時候沒氧氣可用的尷尬問題。

可那次飛機是緩慢釋壓,飛行員的生理反應並不強烈,還是有些反應時間控制飛機緊急下降的。可他這個爆炸性的釋壓導致周圍氣壓急劇變化,極易引起體液沸騰,飛行員會因此感覺到極大的生理不適,處理相關特情就難度高很多了。

這時候,第一副駕駛的腦子已經湖塗了,在高空環境下沒有氧氣,人很快就會失去意識的。現在機長已經指望不上了,自己若是在昏迷,那一飛機的人可就危險了。

其實,氧氣面罩依舊還在供給氧氣,只要細細感覺,是能感覺到有細微的氣流吹出來的。只是副駕駛慌亂之下的思維慣性已經認定氧氣面罩裡面沒有氧氣了。

不過,這一切也沒有區別了,第一副駕駛越是害怕,越是感覺到頭暈目眩,如此反覆下,那種恐懼感就好像夢魔一般將第一副駕駛迅速吞噬。

他已經喪失了評估自己狀態的能力!

此時此刻,他已經放棄去救機長了,再去救,一飛機的人都得陪葬了。甚至於,第一副駕駛都放棄了手動關閉所有外流活門了,因為在非正常程式中,需要合適所有外流活門處於關閉位才行。

剛才那聲悶響代表著什麼他很清楚,幾乎可以是肯定機體的某處受損了,只有機體大規模受損才會引起如此爆炸性的釋壓。

旅客氧氣,安全帶訊號燈,緊急程式碼,他都不做了!他就想著讓飛機下降,再往上升,飛機就是望著深淵橫衝直撞。

此刻,飛機還是在自動駕駛接通的狀態,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以第一副駕駛現在的狀態,如果自動駕駛斷開了,讓他手動飛行的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按照正常的情況,如果還沒有收到管制員的緊急下降的許可,是需要往右轉三十度偏出航線的。第一副駕駛打算一邊宣佈緊急狀態,一邊開始下降。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可能會給管制員造成極大的困擾,可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小命要緊。

可是,第一副駕駛的左手剛抬起來,右手還沒有按上無線電發話按鈕,MCP板在他的視野中已經開始出現重影了,他甚至找不到高度旋鈕了。

緊急下降的話,如果想要自動駕駛的話,總該是要選擇出一個更低的高度才行,然後按下FLCH按鍵即可,可以視情況調整儘可能大的速度,尤其是在機身受損的情況下。

FLCH即FlightLevelge,其在自動駕駛的作用跟波音737的高度層改變Levelge是差不多的。

第一副駕駛一頭的冷汗都出來了,MCP板落到他眼裡已經是迷湖一片,這還怎麼緊急下降。如果是斷開自動駕駛手動飛行,他倒是可以忽略高度視窗的改變。可問題是他現在的狀態完全就是一加一等於幾都要想上幾秒的情況,還怎麼控制飛機?

其實,也就是第一副駕駛腦子不清楚了。雖說緊急下降原則上來說是需要使用高度層改變的自動方式的,但又不是死規定。

一樣是下降,在緊要關頭還得顧忌下降的方式?

如果更換下降方式的話,採用垂直速率的方式,因為現在還沒有達到預定高度,若是直接推出一個下降率來,自動駕駛就可以忽視掉更高的高度,轉而持續性的下降。

不過,這種替代的方法就算在腦袋清醒的時候都要轉一下,更別說神志不清的時候了。

第一副駕駛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快速流逝,他知道已經到了事關生死的時刻了,他下面的舉動將會成為決定整架飛機的生死。

他放棄了繼續在MCP板上摸索,如此行為只會浪費他僅存的精力。第一副駕駛緩緩地將左手從MCP板上移開,而是轉而摸索到中央控制檯的駕駛艙門開關電門。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動,駕駛艙門鎖閉系統撤除。由於此刻飛機還是處在爬升狀態,飛機俯仰天然性地抬頭,這導致駕駛艙門甫一開鎖,駕駛艙門就自發地開啟了。

在艙門開啟的一瞬間,第一副駕駛用盡全部的力氣朝著後面大吼道:“叫人,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