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法頓時也慫了:“這,這……官老爺,這麼幹的人不少,而且我的大伯也是七品官身。”

李諭說:“既然同是官身,更不能知法犯法。”

李玉法連忙說:“是是是。”

李諭說:“這事兒我可以不過多追究,但典妻要不得,至於欠的錢,該還的還是得還。”

李玉法大喜:“老爺說的在理!”

李諭繼續看向陳氏:“錢不是你欠的,你可以幫他還一半,75兩,也算對得起,從此兩不相干,如何?”

陳氏噗通就跪下了:“老爺,您真是青天大老爺!我聽你的!”

李諭接著厲聲對她的窩囊丈夫王成儉說:“限你三日之內,寫好休書,不得延誤。”

王成儉面如土灰:“老爺,最少也應該100兩吧。”

李諭一頭黑線,這尼瑪是人說的話?抬腳就要踢他,但陳氏卻答應了:“一百兩就一百兩。”

陳氏從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剪去一大束頭髮扔在了丈夫面前。

呂碧城很高興,拉起陳氏:“做得好!”

李諭說:“典妻契撕了,重新寫一張欠條。”

當鋪老闆趕忙拿起紙筆,重新讓他們簽字畫押。

窩囊丈夫王成儉少了100兩的壓力,旋即對李玉法問道:“爺,可不可以還是三年後歸還。”

李玉法今天被壞了一樁好事,心情不太好:“去你的,最多三個月,三個月沒有還錢,我看你還怎麼辦!”

李玉法拿起欠條就罵罵咧咧地走了。

李諭不想管他,趕緊拉著呂碧城和陳氏回家。

這個女人多虧了李諭的引導,不然以現在女人的思想,很難走出這一步。

但最關鍵的主要是李諭給了她經濟獨立的可能性,不然封建糟粕還是無法撇清,人血饅頭都不行。

不過有了這麼一樁事後,估計陳氏以後不太可能改嫁了。

李諭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只能先這樣了。

呂碧城在路上已經把她的底細問了出來,此前陳氏的確出身一個小官宦人家,不過庚子國難時家裡受到很大沖擊,父親死在戰亂中,後來就只能委身下嫁。

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糊塗老公欠了這麼多錢,又想出來典妻這種餿主意。

陳氏問道:“老爺,夫人,我能做什麼,一年竟然可以賺30兩銀子?”

李諭說:“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我的工廠裡有不少空位。”

陳氏趕忙說:“我讀過幾年書,識的字。”

李諭說:“那就很不錯。”

以此時的文盲率,識字就算受過不錯的教育。

畢竟此前提到過,古代讀書是一件非常花錢的事。

回到家後,李諭直接把她安排給了近衛昭雪:“這位是新員工,你培訓一下。”

近衛昭雪已經知道了李諭和呂碧城的事情,不過沒有上級指示,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只能繼續潛伏,於是答應道:“姑娘請隨我來登記。”

她的表現異常冷靜。

回到書房後,李諭悄聲對呂碧城說:“以後小心點,她是日本的諜報人員。”

呂碧城驚訝道:“昭雪姑娘?”

李諭說:“是的,我已經拿到了切實證據。”

李諭把此前她偷放信件的事情告訴了呂碧城。

呂碧城張大嘴:“昭雪姑娘竟然是這樣的人!現在要怎麼辦?”

李諭說:“暫時不要打草驚蛇,知道底細的諜報人員好對付,如果再派個不知道底細的,可就糟糕了。”

呂碧城說:“那我們平時怎麼做?”

李諭說:“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裝作不知道。”

呂碧城點點頭:“我明白了。”

——

幾天後,從奧地利過來的搪瓷生產線也到了,但廠房建設以及裝置除錯、建立原材料供應鏈等還需要一年左右的準備時間。

好在過來了幾個猶太人,都是熟練工,李諭從上海幾所大學帶來的人懂得英文,可以向他們學習一下。

朱國楨勁頭足得很,每天起早貪黑,早起背單詞、上午看李諭的西學講義、下午研究機械、晚上繼續背單詞。

看他拿出備考科舉的態度,李諭就知道他很快就能學成。

李諭跟著忙乎了一陣子廠房的事情,便準備南下。

去敦煌之前,必須做點準備。

呂碧城看到李諭收拾東西,問道:“要去哪裡?”

李諭說:“上海,處理點小事情,然後再回京城,和你一起西出陽關。”

呂碧城說:“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上海。”

李諭剛想說去上海只不過做點前期準備,但看呂碧城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絕:“好吧,一起去!”

呂碧城高興道:“我也去收拾行李!”

去上海仍舊只能走海路。

大海之上,李諭拿出一把瓜子,在甲板上邊嗑邊看海鷗。

呂碧城在他身邊,李諭遞過去一把瓜子給她一起吃。

但呂碧城文明多了,嗑了的瓜子皮都放在手心。

李諭笑道:“你這樣多沒意思,就吐到大海里。”

呂碧城說:“太不淑女。”

李諭哈哈大笑:“大海上,自由點!像我這樣。”

李諭磕了一個瓜子,然後把瓜子皮直接用力吐到海里,“你也試試。”

呂碧城在他催促下,也試著照做,竟然心情很爽快。

李諭樂道:“我就說吧!”

呂碧城笑道:“真的好自由。”

李諭說:“這是傑克教給蘿絲的。”

“傑克?”呂碧城問道。

李諭說:“額,這是個……洋人那邊關於大海上的愛情故事。”

呂碧城現在就喜歡聽關於愛情的故事,纏著李諭就要繼續講。

李諭只能改改時間線給她講了泰坦尼克號的故事。

呂碧城聽得又開始抹眼淚:“為什麼都是悲劇,如果我們要是出事,我絕不會自己一個人活。”

李諭摸摸她的頭:“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

到達上海後,來接船的是李叔同。

李諭抱拳道:“聽聞叔同幾個月前添了一個兒子,可喜可賀。”

李叔同道:“疏才兄獲得諾貝爾獎,更應慶賀。”

幾人先到一處飯店吃飯歇腳。

李諭拿出一個紅包:“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李叔同說:“這可使不得!”

李諭笑道:“有來有回,禮尚往來。”

李叔同看向李諭旁邊的呂碧城,心領神會:“恭敬不如從命。”

李諭又找到早就買好的一把摺扇:“另外,還請叔同幫忙提個扇面。”

李叔同樂道:“這麼快就禮尚往來了?我這字可不值幾個錢。”

李諭哈哈一笑:“要是以後值錢了,可能還求不來。”

李叔同是個爽快人,很快給他寫好幾個大字:“自在逍遙”。

李諭說:“這四個不好做到。”

李叔同說:“心中安寧,自然逍遙。”

李諭得寸進尺:“扇面另一面的畫作,叔同不然也畫上,素聞你可是書畫雙絕。”

李叔同說:“疏才兄所求,在下自然要做到。”

李叔同收起扇面,然後問道:“對了,疏才兄這次來上海所為何事?”

李諭說:“一來看一下學校進度,二來要託你幫我找個人。”

李叔同問道:“找人,什麼人?”

李諭說:“龍虎山天師張元旭,我聽說他去年剛剛繼承天師之位,又去了趟京城,此時應該還在上海一帶。”

李叔同思忖片刻說:“原來是張天師,他確實還在城隍廟,前段時間我聽那邊非常熱鬧,不少道士一起歡迎張天師駕臨。你找他做什麼?總不可能帝師通道教?”

李諭說:“那倒不是,我只不過想從張天師處要個手諭。”

“手諭?”李叔同問道。

李諭說:“我認識個道士,想要求神證道,一直無門,我便幫他找個最正的道門。”

李叔同笑道:“疏才兄弟竟然還做了傳道的活。”

幾人喝了幾杯酒,吃過飯後,李叔同叫來黃包車,一同前去城隍廟。

上千年來,城隍廟一直是上海地區最大的道觀,而且它距離外灘不遠,只有一公里左右。

但城隍廟在兩次鴉片戰爭時期受到過英軍巨大破壞,不過此時已經重新修繕。

路過城隍廟旁邊的豫園時,李諭發現這所後世著名的園林竟然十分破敗,於是問道:“豫園現在是誰的?”

李叔同說:“無主之地。”

李諭甚覺可惜:“如果盤下來的話,需要多少錢?”

李叔同說:“這片地本身沒多少錢,但如果想要重新建好園林內景,數千兩銀子都不止。”

這塊地比起租界那些地方,已經是相當便宜。

李諭問道:“你喜歡嗎?”

“你我嗎?”呂碧城訝道,“豫園?”

李諭點點頭:“喜歡的話就買下送給你,反正以後我們也會經常住在上海。”

呂碧城有些錯愕:“這也可以?”

李諭說:“當然可以,江南園林多有意境。”

呂碧城說:“聽起來倒是真的蠻不錯。”

李諭向李叔同問道:“如果想買豫園的地皮,是不是需要找上海知縣?”

李叔同說:“是這樣,疏才兄倒是會挑地方。”

李諭笑道:“同樣的銀子,要是在租界的好地方,估計買不了多大的房子,還不如整個園林痛快。”

豫園與城隍廟一樣,都在兩次鴉片戰爭時期被英軍大肆破壞。當時英軍在這兒駐軍,他們哪裡懂得江南園林的妙處,大肆破壞,在園中掘石填池,造起西式兵房,好好一座園林被搞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