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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的張先生:【PO主說的這個情況比較罕見。一般來說,這種已經死了卻不知道自己死了的靈魂會出現在陌生人的周圍,熟悉的人肯定會發現TA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也就不會產生誤會。像PO主說的這種,死了之後身邊都沒人發現,還一直在作祟,就很嚴重了。做法事是對的。最好儘快做法事,將她送走。】

美MX:【嚇人】

鉀鈣鈉鎂鋁:【我小時候見過一次類似的事情。也是小區裡面一個鄰居,一個老婆婆,正好是她頭七還是七七的時候吧,我看到她跟生前一樣在小區裡面乘涼。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後來好幾天都沒睡好。】

咚咚鏘鏘咚咚:【小編的風格又變了啊。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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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夏傑看到了怪談異聞新發來的私信回覆,也看到了怪談異聞新發的微博,只覺得志得意滿。

這不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不過能夠分享出去,還有人回應,就給他帶來了一種滿足感。尤其是那條微博下的一個評論,有人說自己遇到過類似的事情,更讓尤夏傑有了一種共鳴。

他也是憋壞了。

家裡人都在說兇殺案,還非常鄙夷那些迷信的老頭老太;他找朋友八卦,卻被嘲笑編故事,誰都不相信,拍了照給他們看,他們就跟家裡人一樣,覺得是精神病殺人,根本不理會他說的那些證據。

那其實也算不上證據。

尤夏傑和他家人都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他連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他們家和同一樓的鄰居也都沒有被那個女人敲過房門。只是家裡的爺爺聽小區裡的老頭們說過幾句,回家抱怨小區裡有個精神病,搞得他們這些老頭的下棋、嘮嗑日常都不能進行下去了。尤夏傑聽說的那些“證據”,也都是從爺爺那兒獲得的二手、三手訊息。只不過,祖孫二人看待這些訊息的態度截然不同:當爺爺的壓根不信鬼怪那套,在家裡說這些的時候,都是在批評那些老頭老太胡搞迷信活動,批評那個女人斤斤計較;當孫子的,將信將疑,更希望那些鬼鬼怪怪的事情是真的。

尤夏傑有種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感。

他投稿時所寫的“第一次碰到靈異事件”並非胡說。他的確是第一次碰到類似的事情。在此之前,什麼樓頂上傳來的腳步聲、家裡櫃子和地板發出的吱嘎聲、水龍頭半夜滴水、聲控燈忽然開啟、走夜路的時候鬼打牆、醫院裡見到奇怪的人影……種種生活中常見的“靈異”現象,他都沒有碰到過。

生平頭一遭,他是有些興奮的。

這種興奮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因為警察還在調查案件,那些老頭老太也還準備燒紙、做法事。總之,這件事在他們小區這兒還沒完。

吃過晚飯之後,尤夏傑就藉口要出去散步消食,溜出了家門。

他爺爺還在後面叫著,讓他別跑到那些老頭老太那兒湊熱鬧。他已經跑下樓,只能回頭吼一聲,算是答應。

口頭上答應了,尤夏傑還是溜達到了三十號樓。

三十號樓下還有警車停著。今天不少警察在他們小區進進出出,挨家挨戶地打聽情況。

尤夏傑他們家也被警察上門問了情況。但三十號樓離他們家實在是遠,他們也完全沒有和那個女人接觸過。他爺爺道聽途說的那些事情,沒有跟警察講。警察也就很快離開了他們家。

尤夏傑好奇地看看警車,又仰頭看了看三十號樓。

他站了沒一會兒,就聽到了一群老頭老太的聲音。

尤夏傑認識的居委會主任也跟在老頭老太身邊,一臉無奈和疲憊。

尤夏傑讓到了一邊,卻還探著頭,看著三十號樓下的情況。

那些老頭老太提著塑膠袋,塑膠袋裡裝著紙錢、元寶。他們有些亂糟糟地聚在一起,在三十號樓的綠化帶外畫了燒紙用的圈,一個個蹲下身,開始往圈裡面扔紙錢。

這些人表情都很嚴肅,邊扔紙錢,邊嘀嘀咕咕。

尤夏傑聽到他們說了一個名字。

“陳希。”尤夏傑也跟著唸了一邊,繼續聽著,卻沒聽到更多的資訊。

那些老頭老太大概也不認識那個女人,只知道她叫這個名字。他們喊著她的名字,認認真真勸她早日投胎,下輩子能有個健康的身體、能有個美滿幸福的家庭。

尤夏傑本來是來看熱鬧的,心中還隱隱期盼著能看到點不尋常的事情,但在目睹了那些老頭老太的神情之後,他不知為何湧出一種傷感來。

原本只是有個不認識的人死了,可能還變成了鬼,鬧騰了很長時間。現在,他猛然間感受到了“死亡”的沉重和哀傷。

即使是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甚至在幾分鐘前,他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他還津津有味跟人八卦著她的故事,將整件事都當成一個有趣的生活插曲,但當他意識到“死亡”後,這些樂趣就煙消雲散了。他之前的舉動讓他現在有些坐立難安。

他忐忑地將手機掏了出來,點開微博就能看到怪談異聞的主頁。

尤夏傑有些不自在地給怪談異聞發去了私信,希望對方能刪掉他的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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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覺得這次的投稿有些輕率了。不管是不是真的發生了靈異事件,還是一起普通的殺人案件,都確實有人死了。我這樣拿來投稿不太妥當。希望你們能刪掉我的投稿。給你們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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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好這樣的資訊,尤夏傑點選了傳送。

他又看了一遍自己編輯的資訊,越想越覺得不對。

他抬頭看向了那些燒紙的老頭老太。

他們是沒壞心的。

可要是那個死者並非陳希,也根本沒有什麼靈異事件,像他爺爺說的,只是一起精神病殺人的案件,這些老頭老太燒去的紙錢算什麼呢?

真正的死者沒有人祭奠,那個殺人兇手反倒是提前收到了紙錢?

尤夏傑的心情變得無比複雜。

他看了眼燃燒著的火焰和被風吹動的灰燼,之前的傷感變成了一種更為沉重的情緒。

反正……這個世界上也沒有鬼吧?

尤夏傑想著。

燒不燒紙錢,對活人、死人都沒什麼影響。這只是一種自我安慰的儀式罷了。

他想到此,決定回家了。

手機被他塞回口袋。他腳跟一轉,就準備離開。

沒有風,但尤夏傑感覺到了一股涼風直接吹進了他的身體,讓他的五臟六腑都感到一涼。

這種涼意並不可怕,只是有些奇怪。

尤夏傑下意識扭過頭,看向三十號樓的樓上。

他一眼就找到了一扇緊閉的窗戶。

窗戶關著,卻有兩個身體從窗戶中探出來。少女和她身邊的老太太都好奇地低著頭,俯視下面燒紙的老頭老太。

仿若察覺了尤夏傑的視線,她們抬頭看過來,視線卻是從尤夏傑身上掃過。

尤夏傑來不及震驚,就見那一老一少驚慌地縮了回去,徹底消失不見。

他有些發愣,看看那扇從未開啟的窗戶,又扭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前。

他身前明明什麼都沒有,他的汗毛卻都豎了起來。

那種涼意變成了令人肝顫的寒意。

顧不得去思考那個少女和老太太是怎麼回事,尤夏傑只記得她們那一眼的眼神。她們並非看向自己,而是看到了自己身前的什麼東西,才恐懼地逃跑。

他打了個冷顫,一百八十度轉身,想要繞路回家。

那些老頭老太還在燒紙。他們嘀嘀咕咕的聲音和燒紙錢的味道如同追在尤夏傑身後,陰魂不散的怪物,讓他一直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