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江扶搖咬著牙不願離開,一副要跟這群婆子硬剛到底的模樣。

但江夫人臉色驀地一沉,江扶搖見狀,也就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姑娘慢走。”經過見微身邊的時候,見微面無表情地屈了屈膝,又很快站直,指揮著婆子們把那隔間翻得一團亂。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麼,這群丫鬟婆子上前就把本來好好存放在書架上的書全都扯了下來,在上頭踩來踩去的,桌上整齊疊放的宣紙也被這群人扯得零零碎碎,鋪了滿桌,毛筆連帶著筆架更是被直接掃落到了地上,其中一隻岫玉竹節毛筆噹啷一聲落在地上,直接碎成了幾截。

她們在那邊翻著,江夫人在這邊看著,雖然臉色鐵青,但江夫人始終一句話也沒說。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勢單力薄,根本阻止不了這群人,不如就在這兒坐著,好歹還保全了面子。

最後,眼看著也沒什麼可翻的了,一婆子便捧著裝有對牌鑰匙的盒子出來了:“見微姑娘,找到了。”

見微“嗯”了一聲,又轉而看向江夫人,道:“夫人,東西既然已經拿到,奴婢們就先退下了,還請夫人好好靜養身體。”

說完,見微就帶著丫鬟婆子們頭也不回地離開,徑直往舒姨娘的院子而去。

這群人一離開,屋裡頓時就變得空蕩蕩的。

江扶月隱隱帶著些嘲諷的目光落在那一片狼藉上,久久未動。

“你滿意了?”一旁,江夫人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幾個字。

江扶月收回目光,點頭道:“看夫人如今過得不好,我確實開心了許多。”

說完,江扶月又在屋裡看了一圈,卻沒見著秦媽媽的身影。

一旁的穀雨上前道:“夫人放心,俗話都說禍害遺千年,秦媽媽只是捱了一腿而已,想必沒什麼大礙。”

江夫人被這主僕氣得氣血一陣翻湧,乾脆就閉上了眼,也不說話了。

秦媽媽確實沒有什麼大礙,如今只是在床上躺著靜養,但是穀雨這麼一說,突然就叫人覺得怪不是滋味兒的。

江扶月笑著落座:“真會說話。”

頓了頓,她又道:“沒了秦媽媽在身邊,夫人可還習慣?”

穀雨嘿嘿笑了兩聲。

“以前還以為侯夫人是個品行多麼高潔的人,可如今看你這副急著過來落井下石的模樣,與那市井潑婦也沒什麼兩樣!”江夫人恨恨道。

“與高潔之士行高潔之舉,與夫人……可不是隻能撕下臉皮,做一回市井潑婦了嗎?”江扶月笑著道,“我聽說,父親對夫人您很是疏遠,如今您這管家權也丟了……夫人,您可知道這管家權是落去誰的手裡了?”

江夫人冷笑一聲,沒有順著江扶月的話說下去。

不過她心裡已然有了答案。

要問如今家裡誰最得江柏生的寵愛,也就是舒姨娘了。

可就舒姨娘那身子,還管家?怕是兩個月都撐不下來,就要被活活累死了!

到時候,那管家權自然還是會乖乖回到她手裡的!

江夫人心裡有了底氣,開口道:“江扶月,你要麼現在弄死我,為你母親報仇,要麼就滾出去!別在這兒耍嘴皮子浪費時間!”

“夫人想死,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江扶月舒眉淺笑。

她母親身上縱橫交錯的可怖傷痕,恍若還就在眼前呢。

“你對扶搖這個無辜的孩子下不去手,所以你想做的,無非就是把她拖在侯府裡,叫她不能議親,對吧!”江夫人自以為已經看穿了江扶月的謀劃,語氣十分篤定,“我告訴你,你這算盤不可能會成!你父親就第一個不答應!”

等時間到了,都不必她出手,江柏生自己就得上趕著去侯府要人去!

到那時候,江扶月要是不把人交出來,就等著背上一個忤逆生父的罪名吧!

江扶月依然笑著,說出口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慄:“夫人放心,我也想過了,如果拖不住三妹妹,那等來年開春,叫湖裡的魚兒們開個葷就是了,不過……喪女之痛,不知夫人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的語氣雲淡風輕,好像說的不是人命,只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你、你敢?”江夫人驚恐地瞪大了眼,“扶搖和扶羽都是無辜的!你動她們,那是濫殺無辜,草菅人命!我、我要告你!”

“夫人要是敢,我等著在公堂上跟夫人對峙,”江扶月漫不經心地起了身,“夫人想好好活著,但我卻不願意看夫人兒女雙全,活得這麼舒坦……夫人要是想求個痛快,不如自行了斷,要麼……就養好身體,靜等著來年開春吧。”

說完,江扶月就抬步走了出去。

身後,江夫人看著她的背影,身子突然狠狠一抖。

江扶月方才說的話,她不敢不信。

畢竟,女兒在江扶月手上握著,她哪敢用自己女兒的命去做賭?

可要她自行了斷,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偏要好好活著!

如今看來,也就只有一個辦法,才能保住江扶搖的性命了……

江夫人閉了閉眼,心裡終於下定了決心。

——

這會兒離吃飯還早,江扶月離了江夫人的院子,便無處可去,乾脆徑直回了自己曾經住過的院子。

驚蟄和穀雨各自拿了掃把,在院子裡掃出一片空地,又從外頭搬了一套屏風和桌椅,安置在空地上。

江扶月穩穩落座,目光卻一直看著眼前這座破敗冷清的屋舍。

“驚蟄,”江扶月輕聲喚道,“如今茶館收益幾何了?”

“扣去各項稅收和店鋪經營需要的銀錢,烏娘子送到咱們這兒的有三十五萬兩銀子。”

穀雨暗暗抽了口氣。

三十五萬兩……

這才三個月過去,光是淨利潤就能有三十五萬兩……

周娘子也太會掙錢了吧!

江扶月微微點頭。

江家宅子的地段不怎麼好,這麼多銀子,買下此處是綽綽有餘了。

江扶月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這座破敗荒涼的屋舍上。

過了良久,她垂下頭,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此處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承載著許多珍貴的回憶,但或許不管是對於她,還是對於她的母親而言,對此處都是悲大過喜的吧。

罷了。

美好的回憶她會記得,至於那些悲傷的,不堪回首的回憶,就讓它們跟著這間屋舍一起,腐朽湮滅吧。

江扶月收回目光,淡淡吩咐道:“明日多備一些年禮,給周娘子她們送過去。”

“是。”

從發書到月底,中間一天都沒請假!

我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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