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冤冤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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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使團來到泰晤士河邊的金絲雀碼頭,這次送行的不僅有亞瑟王子,還有愛德華七世的兒子——喬治王子。
此外,開爾文勳爵、哈金斯會長也親自來到碼頭。
開爾文勳爵很喜歡這個每天都能帶來驚喜的年輕人,雖然很不捨,但也要暫時告辭:“你以後就大膽用泰晤士報社的電報機,他們要是敢給你收費,就告訴我!”
李諭笑道:“多謝勳爵美意。”
哈金斯會長同他再次握了握手:“哈爾斯山的天文臺我決定不再使用,而且我已經給他改名字叫做冥王天文臺,以紀念你的發現。”
李諭道:“會長,您這麼做就沒有必要了,那麼好的裝置……”
開爾文勳爵擺擺手:“不用擔心他,他又不缺錢。”
額……李諭確實想起來哈金斯會長本來也的確就是個商人出身,搞科學是愛好所致。
輪船的汽笛長鳴,李諭最後才登上船,站在甲板上同他們揮手告別。
載振他們已經看傻了眼,英國人怎麼這麼喜歡李諭?!
載振道:“這次你可真是出盡了風頭,太后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李諭虛與委蛇道:“能讓太后高興再好不過。”
心裡卻在暗罵,和她有什麼關係!
李諭現在多少還是有點志向的,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什麼苦難,但是他看過歷史啊!
至於四萬萬五千萬中國人為什麼會受那麼大的苦,他也明白,所以他壓根對清廷這幫腐朽的統治者沒有任何好感,甚至說是滿懷恨意。
可惜他不懂政治,更不懂軍事。
好在他多少是個眼界寬闊的現代人,能屈能伸,辮子都能忍,就暫時苟且周旋,利用一下他們。
將來自己能做的,或許就是想方設法讓儘可能多的人少受點苦吧。哪怕只是幫助了千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人,如此的大的基數,那就是45萬到450萬人!
這是什麼概念啊!
但目前離著如此宏偉的目標顯然還差了太多。
北海鹹溼的海風吹在臉上,李諭沒有多少笑容,雖然眼前的名望已經足以讓他成為一位西方大學的教授,甚至名垂青史。
不過,還不夠!
客船穿過英吉利海峽,沿著塞納河東上,一直開到了巴黎。
遠處埃菲爾鐵塔高高的塔尖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中。
梁誠指著它說道:“貝子爺,這座埃菲爾鐵塔高九十餘丈,乃是當今世界最高之建築。”
載振拿著望遠鏡看過去:“真是令人瞠目結舌,竟然可以建出如此高的塔。梁誠,你在國外呆了多年,你會造嗎?”
梁誠尷尬地笑了笑,沒想到載振問出這樣的問題:“貝子爺,我對建造一事並不通曉。”
“太可惜了,如果可以在永定門外建一座,太后每日遠遠看見了肯定喜歡。”
看看貝子爺的覺悟,竟然只想為了讓太后喜歡!
呵呵!不過想想也對,清廷裡的事,如果太后不喜歡,真是寸步難行。
埃菲爾鐵塔最初的建築目的是為了舉行1889年的巴黎世界博覽會,以及慶祝大革命勝利100週年,但招標中卻要求以後可以方便拆除。
而且當年有很多人反對鐵塔修建,就比如莫泊桑和小仲馬。所以說無論任何事,都會招致部分人的反對。
但不論是支持者還是反對者,都想不到埃菲爾鐵塔竟然成了日後法國的一個國家符號。
梁誠還不忘給載振上課:“貝子爺,當年法國和普魯士打仗,也曾賠了50億法郎,但是現在他們不還是那麼強大。”
“50億法郎?”載振訝道,“這是多少錢?”
“總之遠超了咱們賠給各國的銀兩。”
載振不可思議道:“為什麼賠了這麼多銀子,法國現在還可以這麼強盛?”
梁誠適時地說道:“因為他們發生了變革,所以我們也需要做出改變。”
“什麼變革?”
“就比如共和或者立憲……”
載振擺擺手,“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回去寫個彙報讓太后決定吧。”
李諭在一旁暗笑,怎麼可能說得通,梁誠再努力,也是白搭。
當年俾斯麥為了統一德國,一封小小的“埃姆斯密電”就誘使法國對普魯士宣戰,拿破崙三世還真以為自己也是拿破崙,結果被打得屁滾尿流。
論手腕高超,拿破崙三世在鐵血宰相俾斯麥面前就是個弟中弟。
李諭私下裡甚至覺得雖然李鴻章是有功勞的,但一些人把李鴻章稱為“東方俾斯麥”,真的是抬高了李,或者拉低了俾斯麥,他們成就上的差距還是很懸殊的。
俾斯麥本人聽了此說法後也講過一句話:“李鴻章是東方的俾斯麥,我卻不會是西方的李鴻章。”
這句話就很耐人尋味了。
再說,李鴻章無論如何也是在賠款條約上籤的字,而俾斯麥那是虎口奪牙,從法國手裡打出來的賠款。
普法戰爭對德國何其重要,也不需多說,雖然戰爭物件是法國,但就是人家為了自身統一打的戰爭。
戰爭勝利後,威廉一世甚至在法國的凡爾賽宮加冕成為德國皇帝,極盡嘲諷。
普法戰爭後,德國要求法國賠償50億法郎。按照辛丑等條約所用的單位“關平銀”,換算一下差不多是12億兩左右關平銀,的確超過了大清所有賠償的總額。
而且在賠償完之前,德國還會在法國駐軍,逼得法國老老實實給錢。
但神奇的是,法國竟然很快就送走了德國軍隊。因為他們發動金融資本的力量,只發行了三次國債,就迅速籌集了50億法郎!
法國也因此嚐到了金融的甜頭,後續一直四處發行資本,活脫脫變成了一個“高利貸帝國”,一戰前已經富得流油,每年光吃利息都能讓法國人過得很滋潤。
日本的崛起也有那麼一點學習了德國,也是透過發動戰爭拿到賠款和國際地位,建立民族自信心,繼而發展工商業。
不過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戰爭最大的遺留還是仇恨。
後來一戰中法國打得那麼兇,上百萬人懷著對德國的無限恨意前仆後繼又死在了馬克沁機槍之下,凡爾登戰役和索姆河戰役何其慘烈,人命就像韭菜一樣被一茬茬割掉。
戰勝後法國赫然又讓德國賠償1120億金馬克,換算一下差不多是300多億兩關平銀!直到2010年,德國才還完最後一筆賠款……
冤冤相報何時了!
德國也再次懷恨在心,幾十年後再次發動二戰,又是無數人命財產灰飛煙滅。
李諭站在後世的視角,知道這些事只有串起來看,才會發現都是有因有果、環環相扣,更覺觸目驚心。
不過,這些他沒法給載振講。
單單隻說法國度過難關採用的金融手段,就大清那腐敗水平,伱讓他們發行國債試試?先不說大清那可憐的信用,國債有沒有人買的問題。如果有人買,他們也肯定會藉此拼命洗劫人民財產,恐怕金圓券要提前四十多年問世。
那將導致多少人會家破人亡,真是想想就不寒而慄。